佐伯信之回家时已是凌晨三点。
妻子妙子虽然躺在被窝里,人却是清醒的。
她当然知道,佐伯刚才曾竖起耳朵听她的呼吸是否均匀,然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换了身衣服出门去了。
但她没开口喊住丈夫。
她继续装睡,背对门口,听着佐伯外出的声响。
那是大约三小时前的事情。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不,准确地说,这是她发现丈夫深更半夜偷偷出门的第五天。
从那天起,他每晚都往外跑。
简直明目张胆。
好歹是夫妻。
同屋而眠的人每晚都往外跑,怎么可能无知无觉。而且他一走就是两三个小时,而不是短短几分钟。
就算没有注意到丈夫离开,她也有可能突然转醒。毕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起夜。
他连这都考虑不到吗?
——外头有人了?
妙子心想。
焦虑在体内汇成漆黑的旋涡。
倒不是因为她深爱着佐伯。
如今,他们每年只同房两三次。丈夫五十二岁,自己四十三岁。也不知世间行情是几次,但再多一些应该也不算夸张。至少,她希望丈夫能多跟自己亲近,却又不好主动要求。有一次,妙子主动相邀,却被佐伯冷眼相待,眼神中带有明显的厌恶。那一幕至今历历在目。夫妻感情应该算比较淡薄的了。
但一码归一码。
就算感情淡了,丈夫要是有了别人,她又岂能坐得住。
黑暗的烈火在体内炙烤她的血肉。那分明是妒火。
她不由得想,丈夫的态度如此露骨,说明他对那个女人非常着迷,要么就是算准了她不敢管。
她第一晚没喊住他,就这么错失了开口的机会。
自己好歹是佐伯的妻子,至少有权过问丈夫半夜外出是去干什么。话虽如此,她还是开不了口。
一旦发问,就只能问到底了。
假设妙子问:“你上哪儿去了?”
面对这样的问题,没有一个丈夫会回答“我找女人去了”。他必然会撒谎,说自己去了某个不相干的地方。
如果丈夫声称他是去拜访朋友了,她也不能回一句“哦,是吗”了事。
总得问清楚他去拜访了谁,每晚都在忙些什么,为什么非得半夜出门,为什么瞒着自己。
这让妙子遍体生寒。
妙子闭着眼睛,听到了佐伯脱衣服的声响。
佐伯呼吸急促。
妙子固执地背对着他。这已是她竭尽全力的反抗。
惨绝人寰。
脱了衣服的佐伯摸黑走到妙子近前,弯腰盯着她的脸看。
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佐伯正从正上方俯视着自己。
新鲜到骇人的潮湿土味笼罩全身,刺痛了妙子的鼻孔。
妙子感觉到自己紧闭的眼皮在微微颤抖。
突然,她感到佐伯在对自己的脸微笑。
一粒白色的东西自佐伯的头发落下,轻触妙子的脸颊。
那个白色的小东西一伸一缩,在妙子的脸颊上爬行。
竟是一条柔软的、会蠕动的小虫——
酥酥的、痒痒的触感——
那种触感下移至脖子。
当妙子认识到触感的本质时,她不禁发出尖细的惨叫,一跃而起。
触感的来源已被拂下脖子,落在了妙子掀开的被子下的床单上。
房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灯光下的佐伯看着妙子,面带浅笑。
“怎么了,妙子——”
佐伯缓缓将手伸向妙子。
妙子细声尖叫,同时盯着床单上的东西。
昏暗的灯光,照亮了那个白色的小东西。
竟是一条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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