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兵不厌诈
公主本来也知道不可能永远瞒着卓云清,但也没想过这么快就要坦白。
对卓云飞,她可以把话说得很堂皇,但她毕竟是自作主张,要告诉卓云清,底气便没那么足。
而且卓云清虽然与她通了心意,却不一定会答应把卓云飞继续关着。她还没有说服卓云飞,如果这样就放了他,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公主尽量用老实而无辜的语调道:“你别乱想,昨晚我劝他可花了好大劲,最后也是不得不带点威胁,他才好不容易答应。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别的什么。”
卓云清将信将疑,皱着眉看着她,神色仍然严肃。
公主忐忑起来,但她昨晚已经撒了谎,刚才又胡扯了一次,只好继续圆下去。
她想了想,委屈道:“我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你那么决然的回了家,我又没有别人可商量……他在这我们俩怎么办呢?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她越说越轻,卓云清有些不忍,终于道:“算了,你不是派人跟着他么,一有消息就赶紧把他找回来吧。你不知道,我和他有时候会有感应,所以我一旦怀疑他出了事,就总是担心确有其事,不亲眼看见他好好的,怎么也不能放心。”
公主心里一沉,脱口道:“你怎么没有提过?”
卓云清道:“你也没有问过,这事说起来奇得很,但对我来说也是自然而然的,平常哪想得起来说。”
公主挣扎道:“你是不是怕我说谎,特意诓我?这事太玄乎,我真没法理解!”
卓云清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偶尔能知道他的情况。之前他突发急病,就是我深夜惊醒才及时给他找了大夫。”
公主脑袋上有点冒冷汗,觉得事情可能要遭,但还是侥幸的想:昨晚他被我迷倒,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可见这种程度的伤害不会有问题。
公主勉强镇定的笑笑道:“你放心,他当然好好的。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就算威胁也是有分寸的……”
卓云清愿意相信她的话,也怕冤枉她,听她说到这一步,点头道:“也对。哥哥也不是脆弱的人,大概是我多虑了,总之你有消息就告诉我,我就不再问了。”
两人说这一番话,没有心情再在园子里欣赏景色,卓云清看看手里的纸片有些拿不定主意。
公主想到淳王,好像又看到一些转机,道:“祺儿那边你就不用管了,等你哥哥回来再说——这字条就由我存着吧。”她说着接过纸片,折好收起来,稍微又有点高兴的意思。
卓云清犹豫了一下,道:“不是我有心泼冷水,你不要尽往好处想,我能感觉得出来,祺儿对我虽然殷勤却十分拘谨,他和我哥哥就算有什么,顶多也是他单相思。”
公主没有见过他们怎样相处,听她这么一说,不觉狠狠的失望了。
公主想了想试探道:“你哥哥真是难办,有时候我真想把他赶跑算了。”
卓云清叹了口气:“这怎么行。我跟你在一起家里人都会反对,哥哥只是第一个,以后难道把我爹娘也都赶跑吗?”
这话说出口,卓云清心里大为不安,却下意识想要避开这情绪,不愿深思细想。
公主得到这样的反应,不敢往下说,赶紧讨好的笑了笑,见她有些忧虑,又开解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当真。我们俩在一起这么好,慢慢劝他们,他们会明白的。”
公主为了宽慰她,言语小心翼翼,提出这样一个很难做成的办法。
卓云清听得心疼起来,便不多想家人的事,只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半是无奈半是安慰的答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是向着你的。”
西园边上有一片假山,贴近围墙,看着好像是到了头,后面其实别有洞天。
原来围墙上有一扇暗门,进去是一个小院,东西厢房正房耳房规规整整,里面还有三间暗室。
卓云飞就被安置在其中一间暗室里。
下午公主去看,卓云飞刚醒一会,还没完全恍过神,半闭着眼睛靠在卧榻上,一个丫鬟正给他喂水。
公主在门边停了停,随即退到正堂,见乌太医抱着个小药箱从后门进来,便又慰劳他几句话。
乌太医也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进屋诊脉,然后开了方子让人去熬药。
公主听说卓云飞一切尚好,心安许多,将乌太医打发走,这才再次进屋。
屋里已经没有旁人,卓云飞仍靠坐着,但却清醒了许多。
卓云飞神色平静,见她进来也没有激动,只是鼓了鼓精神,向她微一点头:“公主。”
公主与他几次接触对他颇有好感,再加上卓云清的缘故,更想尽可能的与他处好关系。
公主笑了笑,歉然道:“云飞哥哥,我思虑不周,有些事可能做的不妥当,可我本意并不想委屈你,还望你不要记恨我。”
卓云飞也笑了笑,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皮垫和链子,道:“这么长的锁链也很难得,我相信公主的本意。”
公主有些尴尬,道:“我知道你身手很好,我找的这几个人只怕不是对手。”想了想又道,“我也知道你是个君子,如果你能答应好好待在这,直到我们把事情说妥,我现在就可以放开你。”
卓云飞并不考虑这个建议,直接道:“我不答应。”转而问,“你想怎么样?”
公主道:“昨晚你问我的话我没有回答,我现在告诉你,不只是我看上了清清,而且我们情投意合,已经彼此许了终生。只要你不妨碍我们,什么都可以商量。”
卓云飞脸色稍微沉了沉,但还是马上缓和过来。他看向公主,问:“清儿为什么不来?”
公主眼神向下一瞥,随即道:“她不愿意和你说这些不高兴的事。”
卓云飞一笑:“只怕不是,我想你没有告诉她你把我锁在这里。”
他一直看着公主,公主虽然努力的让自己表情如常,但听到这话还是不自觉的动了一下眼睛。
卓云飞更加笃定,继续道:“你们情投意合,彼此许了终生,你却不敢告诉她,这不是笑话么。其实你也知道她不像你说的那样看重你吧!”
公主一怔,正要反驳,卓云飞又道,“我可以理解你,但我不能答应,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害了她。”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害了她?!”公主被他说得生了气,激动起来,“我不是不敢告诉她,我只是不想她担心!”
公主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焦躁与心虚欲盖弥彰。
她固然是想把麻烦解决,不让卓云清担心,但她也确实害怕:卓云清本来就一定会生气,卓云飞又很可能从中挑拨,怂恿她做一些武断的决定。
卓云飞并不和她一起激动,反倒温和的安抚她道:“你冷静一点,我们有话说话。”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你认识她时间还短,就算从斗花会开始算,也只有两个月,有些事我和你是没法说通的。不用问,一定是你看上她,是你对她告白,是你利用你们朝夕相处的机会讨好她,然后她不忍心拒绝你,就成了现在的局面——她一向受不了别人对她好。”
卓云飞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完这段话,好像有些累了,不再看公主。
一时间,公主心里一片苦涩,好像事情就是这样无可辩驳,好像卓云清真的只是不忍拒绝,好像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这样得到卓云清。
但是公主不愿承认这一点动摇,她尽量摆出无所谓的样子,道:“就算这样,她也只能是我的,她也答应过我的。”
卓云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意思,也许她会被你迷惑一阵子,但你真的以为她答应你什么就是她也想要么?”
公主沉默下来,好一阵子才端起架子道:“看来今天我们是说不妥了,不用急,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卓云飞应道:“好,我不急。”
公主转身要走,抬脚又放下,狐疑的问:“云飞哥哥,兵不厌诈,你为什么不先答应我?”
卓云飞道:“我答应你你也不会放心,眼下我觉得这样也还好,再说,”卓云飞笑笑,“兵不厌诈,不能细说。”
公主回到自己房里,听见里间有细碎的声响,以为是卓云清在里面。
公主调整了一下情绪,将与卓云飞不愉快的谈话努力的往脑后抛了抛,这才撩起珠帘,笑道:“清清,你在做什么?”
屋里却不是清清,而是涓涓。
昨晚从卓府回来之前,涓涓得知她们不再住皇宫里,跑过来拉住卓云清的衣袖,也不说什么。
卓云清十分体贴,主动道:“你跟我来吧?”
涓涓还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点了头,于是跟到这里。
公主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点,这时看见她虽然失落了一下,还是亲切的道:“是你呀,你在这还习惯吗?”
涓涓拘谨的攥着手,低头不答话。
公主想了想,换了个话题:“我只知道你叫涓涓,你姓什么?”
涓涓还是不说话,神情更惊慌了。
公主问了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实在前所未有。她放弃拉闲话,耐着性子又问:“驸马去哪了?”
这回涓涓终于道:“她去了书房,表少爷来了。”
公主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猛然想到她口里的表少爷就是状元。
公主脸色一黑,欣慰都变成了懊悔,掉头急向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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