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凝儿句句属实，姑姑若不信，待会儿五哥来了亲自问问便知。”我将储秀宫前的事添油加醋的讲给了宜妃听，她但笑不语，外间儿已有小太监请安的声音响起，胤祺、胤禩、胤禟和胤礻我四人走了进来。我笑道：“还没有开堂，要审的人就来了。”

其他人均面有不解之色，胤祺发现大多数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又如何猜不到，脸上已是有些不自在，我冲宜妃眨眨眼，此事落了实，她笑道：“快都坐下歇着，凝儿不过和你们玩笑罢了。”说罢拍拍我，“你五哥打紧的不自在呢，你还取笑他。”她把话挑明了，我自然松一口气，瞥一眼俊颜微红的胤祺，问着其他人：“五哥近日红鸾星动，怎么你们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胤祺正要开口，宜妃已皱眉嗔道：“好个不知脸红的丫头！你又知道什么是红鸾星动了？成日里不好好念书，这些野话儿从哪里学来的？！传到皇上那里，仔细皇上揭了你的皮！”

我正自毁言失，几人已全部笑了起来，胤礻我做个鬼脸羞我，胤祺在一旁恨恨的笑：“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可吃到苦头了？”

胤禩轻笑道：“想来凝妹妹也是一时说错了，宜母妃千万息怒。”话是为我解围，可那模样儿怎么瞧都怎么像是取笑，我站起身：“成日里取笑我，哥哥样子也没有，下次再也不叫你们哥哥了！”说着跑了出去，身后又是一片笑声。

书房的窗前我命人置了张躺椅，正拿了本《饮水词》在看，南枝回来了，我忙坐了起来：“怎么样，他们在说什么？”“奴婢去找青荷姐姐取东西时仔细听了几句，是在说净瑶小主的事，宜主子大概这几日内会便去求旨了。”我点点头：“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罢。”南枝无奈笑道：“宜主子刚刚教训完，主子还说。”我一愣，马上竖起食指在嘴上打了个叉，紧紧抿了唇，南枝笑得越发厉害了。

南枝下去后，书翻了没几页便没了心情，踩着躺椅趴在窗口发呆。胤祺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净瑶也会是别人。这些阿哥们基本二十岁前都要大婚的。我只有七周岁，可再过几年阿圣也是要大婚的，在现代，我亲眼看着他和飞飞的感情是怎样一步步愈加深厚，如今他又怎么在这里娶别的女人呢？

“啊！”突然一声大叫，我猛地回过神，胤礻我一下子窜到了我的窗前，我心里一惊忙向后退去，等反应过来脚下是躺椅时，已经一脚踩空滚到了地上。

“凝妹妹！”胤礻我慌张的跑进来，我后脑在地上磕了一下，疼的昏天暗地，我躺在地上抱着头，把胤礻我生吞了的心都有，他一脸惊恐：“凝妹妹！你没事罢！”我张张嘴，他忙凑的更近了：“你要说什么？”

“你摔一个我看会不会没事！！！”

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去，好像疼的更厉害了，听得脚步声近了，微微睁开眼，胤禩和胤禟疾步进来。“老十！你闹的未免太不象话了！”胤禟斥道，胤禩上前把我抱到躺椅上，“没事罢？”我险些笑出来，更加清晰的疼痛却把笑硬生生扯断了：“怎么都是这话？”

胤禩用手轻轻在我脑后按压几下，我惊呼出声：“哎呀！疼！”胤礻我抿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我反倒要劝他几句：“我又死不了，你哭丧个脸咒我干嘛……”话音未落便被胤禟的桃花眼狠狠一瞪：“嘴里没个忌讳，胡说什么？”胤礻我的脸色更加难看，我只得放软了口气：“已经不是很疼了。”

“已经肿起来了，只是在脑后，药膏只怕不便涂抹。九弟，让人取些活血化瘀的丸药来。”胤禩说完，胤禟看看胤礻我：“瞧他这样子，还是先别杵在这儿的好。我和老十亲自取来，八哥你在这儿陪陪凝妹妹。”我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看着他们出了门。

一时书房里只剩了我和胤禩，我看看他：“这么大的动静，南枝他们去哪儿了？”胤禩坐到了我身旁，帮我轻轻揉着脑后的肿块，“是要过来，方才我和九弟在门外已经让他们退下了。”我冷笑一声：“那就好，我还怕他们哪里得罪了八阿哥，又不慎落水了呢。”脑后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揉了起来：“凝妹妹好像从那以后一直躲着我。”“是么？那只是八阿哥的错觉而已。”我睁开眼，只看到他颈下的盘扣，他轻笑道：“那凝妹妹对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这也是我的错觉？”

我这才将视线上移，脸庞精致，淡淡的笑意还留在嘴角，弧度温和。“敌意？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因为之后多了算计、拉拢与防备，你也知道，所以你不会问为什么。他低下头来，对上我的眸子：“一直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不好么？”语气轻柔，我却下意识的摇头，他看清我的神情，明明还是在笑，却仿佛沾染了冰霜，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冰冷：“你怕我？”我闭上眼低头平整了一下思绪，重又睁开，心头的恐惧总算淡了下去：“我和人约定过，以后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杀我。”冰雪片刻消散，他颇感兴趣的扬眉：“哦？凝妹妹为何告知我此事呢？”我方才刹那的软弱亦消失无踪：“八阿哥不懂么？想要得到信任，就要交付真诚。”

他盯着我笑起来：“倒是我小看凝妹妹了。”我谦逊的低头：“八阿哥过奖。”

一时无言，书房里安静的让我浑身不自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睡意来袭，慢慢闭上了眼睛。

“凝儿！”我睁开有些朦胧的睡眼，几乎和胤禩同时回头，阿圣迈步进来，笑得诡异而暧昧。“摔疼了吧？”阿圣已经到了眼前，和胤禩打了招呼后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方才遇见九哥他们了。好端端踩躺椅上去干什么？”我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我多动症啊，活该总行了吧？”他已经没义气的笑了起来，我伸腿去踢他：“你还笑！”他不慌不忙的躲开，发觉他依旧笑的暧昧，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胤禩怀里，忙要坐起来，却被他一手拉了回去：“淤血还未揉散，别动。”我脸上一热，阿圣兀自笑起来：“这几天没工夫来看你，还好吧？”我点点头：“想家。”他心领神会，只是无奈的笑笑：“都这么久了，还想？”我声音略低了些：“你不想么？”

他的“想”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胤禟已经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胤礻我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胤禩瞧他们脸色不对，也正了神色：“出什么事了？”胤禟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刚得着信儿，永和宫的求了旨，皇阿玛把费扬古的女儿指给老四了！”

我和阿圣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胤禟看着阿圣，突然冷笑起来：“你回去告诉老四，今天的事咱们记下了！以后走着瞧！”阿圣闻言冷笑道：“你真有本事便自己找他说去，我凭什么给你传这个话儿？！”眼看胤禟的目光愈发凌厉阴狠，我忙起身劝道：“表哥真是气糊涂了，连亲疏远近都不分了么？”胤禟手里的药瓶狠狠砸在了地上：“你倒是知道亲疏远近，只是不知道和谁近！今儿你既开口了我只问着你，为什么老四的贴身匕首会在你身上？！你倒告诉我，哪个是亲，哪个是疏？！”

所有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看着洒落一地的药丸，神情也冷了下来：“这些事我自有分寸，没必要让你们知道。”胤禟怒极反笑：“好！这话说得好！人们往日说的果然不错……”“九弟！”不知还有多少绝情的话，被胤禩及时拦了下来，我却冷笑道：“你也不必拦他，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免得他整日憋在心里不痛快！郭络罗家的小格格，最是个没心肝的小狼崽子，人们说的是这话吧？你心里时时刻刻这么想着，我哪里还敢指望九爷顾着些情分额外照看呢！”“凝儿！”阿圣拉住我，“你们如今只顾着说这些气话还有什么用呢！传出去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胤禟脸色仍然不好，可一急之下说错了话，如今看我眼圈儿红了，只得强忍了怒气住了口。我哽咽着推开阿圣：“你也不必劝，我自己就是外人，还怕什么外人笑话？！”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吩咐了平安谁都不见，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了一会儿，仍是满心的委屈。虽然一直是旁观者，并不想介入任何一方，但因为身份的缘故，总是会不自觉的和他们走的近些，谁知到了最后，却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天色渐晚，心里还是烦闷，带了南枝出去散心，绛雪轩前的琉璃花坛我向来喜欢，下部的五彩琉璃须弥座和缠枝西番莲做工精细，上部的翠绿栏板和绛紫色望柱色彩搭配合理协调。此时坛中西府海棠开的极好，从娇嫩的淡粉渐次殷红，晓天明霞一般明媚动人。

我坐在海棠树旁的秋千上，任南枝轻轻推着，心情本就不好，看清前方来人之后变得更糟了：“南枝，你先回去。”南枝躬身冲胤禛行了礼，退了下去。

我笑着上下打量他一番：“四哥大喜。”海棠树下的少年嘴角的笑容却仍是距离感明显：“我仿佛听不出凝妹妹话里的诚意。”我笑出声来：“我还盼着日后嫁你，如今你被指了婚，我还能有什么诚意？”胤禛一愣，着实没想到我能说出这种话来，神情错愕，半晌，仍是笑起来：“皇阿玛因你这口无遮拦训了你多少次，还是不改，这种玩笑也只有你这般面不改色的说出口了。”我正了神色看他：“你非娶净瑶不可么？”“净瑶？”他眉头微微皱起，随即释然，“乌喇那拉?净瑶。”我因着他的反应冷笑起来，他却一脸平静：“你总是觉得自己与我们不同，可你就认定你日后便一定不会嫁一个旨意下了才知道名字的人？”我长久以来的心思被窥透，顿时有些恼：“我从没觉得和你们不同！”他不置可否的笑笑。康熙已下了旨，拿刚才的话问他除了徒劳还有什么呢？我暗暗骂自己白痴。

秋千宽大结实，胤禛径自在我旁边坐了，一时有些轻微的摇晃。我侧过头去看他，他脸上的棱角在夕阳下也显得柔和了些。沉默半晌，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有些傻乎乎的问：“你好像真的没有因为雨宁讨厌我。”他不由失笑，安抚孩子似的看了我一眼，我又有些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住了口。

“又来了……”我毫无形象的长叹一声，懊恼的咬住嘴唇。胤禛不解，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胤祯走得近了，一脸的挑衅。我低声问道：“你的威严摆在这里，他也敢这么嚣张？”“怎么，凝妹妹只看得见我的威严反而看不见我？”我几乎被他一句话气哭起来：都这种时候了，还说什么冷笑话！

胤祯到了眼前，我冲他假假的一笑，他一脸厌恶的别过眼去，我全然不觉的嬉笑道：“你们兄弟有话说，我就不打扰了。”“凝妹妹胆子那么大，反而怕了我么？”我暗暗翻个白眼，没好气的看了眼旁边摆明了看戏的胤禛，回头看着胤祯：“今儿咱们索性说清楚，你讨厌我以后可以对我视而不见，真若恨之入骨了，喊打喊杀也由你，只一样，以后别来这套幼稚至极的挑衅！你自己不烦，我可要被你烦死了！”

胤祯的脸气得铁青，将要走的我一把拽了回来，狠狠推倒在地上，我偷偷递了个眼神给胤禛，他乐得看戏，在一旁没有插手。

我坐在一地的海棠花瓣上，低头片刻，细微的啜泣响起来。抬头泪眼朦胧的直视胤祯，他在我的注视下，果然有些慌了手脚：“你……你怎么……你又打什么主意？”我的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十四哥哥，你真的这么讨厌凝儿？”他没有回答，在我身边蹲了下来，扯扯我的胳膊：“你快起来。”我仍是低声哭着，对他的话听而不闻，握住他的手，委屈的看他：“我虽和雨宁姐姐不睦，但心里从没有真的讨厌十四哥哥。只是十四哥哥总是讨厌我……我才不得不……”我有些哽咽的说着，他脸上分明闪过片刻的羞赧：“我……我也没有讨厌你……”我不依不饶的拉着他，眼泪掉的更凶了：“你想掐死我……”“那只是……”他一时语塞，胡乱擦着我脸上的泪：“你别哭了……”

“我们和解好不好？”我就知道他这种脾气，最是受不得这个场面，擦擦眼泪，一脸真诚，他还在迟疑，我哭的愈发厉害了，他忙点了点头：“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我泪还没干便扑到他怀里，总算露出了笑容：“十四哥哥真好。”

他的脸红红的样子极为有趣，扶着我站起来，我拉着他的手不放：“十四哥哥送我回去好么？晚膳就留在延禧宫用，十哥也在的，我们一起玩。”他几不可见的点头，我悄悄回头看向胤禛，他仍坐在秋千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一脸诡计得逞的笑。

我装装可怜和十四和解，你既得了费扬古的支持，我以后便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和十四兄友弟恭。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章节的错别字改了一些，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