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修改)
第一次看到殇的时候,是在安德鲁伯爵家的晚宴上。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见到他的那一刻,哪怕世界毁灭。
我的脑海仍然能很清晰的描绘,他迷人的银色头发,光洁的苍白色的皮肤,握着海水绿色的酒杯的手腕上透着暗青色的“兰血”,眼眸中似有似无的泛着红色的光,虽然他的眼眸月色般的透明。他颈侧的蕾丝层层叠叠,还有手上包金的手杖和华丽的宝石戒指都彰显着他的尊贵。如果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如一座白色的雕像,完美得好似天使。
而那时的我,稚嫩得很,只是一个初出社交界的伯爵的次子。我家已经没落,尽管外表光鲜艳丽,背后只有失去了遮挡的衰败,犹如孔雀的尾巴。那天晚上是我出入晚宴的第五个夜晚。刚刚过完15岁的生日,按照父亲和哥哥的安排,我要找到一位有钱的小姐联姻,这样可以缓解我家的经济危机。
当我忐忑的站在大厅等待那个被介绍给我的小姐时,从未想过我的一生就从这一天改变。
就在其他人都被殇所吸引时,爱茉莉向我走来。她穿淡蓝色的礼服长裙,胸口有玫瑰扎成的胸花,年轻的脸焕发着蓬勃生机。那正是一个女人一生绝无仅有的宝贵年华。
走到我面前,她弯腰行礼,然后脸上一红,用扇子遮住了嘴角。
她青春洋溢,宛如清晨的露水蔷薇。
我伸手,邀请她共舞,她有些犹豫,却还是答应了。
我心里有些焦急。
爱茉莉的父亲是非常有名的私掠船经营者,每年从西印度和远东运回大量的胭脂红、瓷漆等,让他有令人艳羡的财富。与之不匹配的便是永远无法得以提升的地位,一个暴发户永远无法站在贵族身边。而我的存在目的就是在我的家族所有的古董卖掉以前将他的女儿娶回来。
与此相比,我是否喜欢她就不重要了。而且,在出门前,我还被严令,一定要讨这位小姐欢心。
我心情紧张,几乎跳错舞步,但爱茉莉却只是笑笑,并未戳穿我的尴尬。
一曲毕,我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以为她会拒绝,但这位小姐却微笑着点头,仿佛我的失误让她更起亲近之心。牵着她的指尖,我的心除了激烈的跳动,根本没有其他念头。
“你都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爱茉莉的半张脸藏在扇子后面,可那扇子的语言分明是“愉快的邀请”。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只是怕说得不对,唐突了你。不过你这柄扇子很漂亮,和你很相配。”
爱茉莉晃了晃扇骨,说:“这是父亲从君士坦丁堡带来的,他很夸张的对我说是王室所用呢。不过我是觉得,只要漂亮,谁用的倒是无所谓。”
听她软软的声音和开朗的语气,我不禁放下心来。
我们边说话边前进,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庭院的深处。
糟了。当听到不远处有些喘息声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闯入了别人的“花园”。
贵族之间都知道的秘密,这样的晚会中,遇到钟意的对象可以在两情相悦时自行活动,而庭院的深处通常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秘密花园。
爱茉莉毕竟不曾参加过这样的晚宴,所以她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我在想如何沉默的和她离开,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
“哪里来的小老鼠?偷偷地闯进来,又偷偷的溜走?”他的声音低沉却悦耳,带着玩弄般的嘲笑,而和他一起的女人却只顾得上喘息。
我侧过身,看到的正是刚才赞叹过的男人。殇,他银白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更为显眼,高挺的鼻梁在脸颊处投下阴影,那双眼半眯着看我,明明并不锐利,却让我有没有穿衣服的错觉。爱茉莉因为那场景过于**靡而低下了头,藏在我身后。
“很抱歉闯了进来,我会当什么都没见过的。请您原谅。”我用尽量恭敬的语气说着。
他拉长了声音说:“没见过?也对,不然你身后的小女孩可是要羞愤死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说:“可以容许我们离开么?”
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说:“等会我们大厅见。要先等我忙完。”
我连忙拉着爱茉莉离开。
她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我送她登上马车。
“夜。”她忽然拉着我,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微笑,说:“祝你好眠。”
被我的笑容感染,她也给了我个微笑。
看样子应该对我印象还不错。
我的脸,完全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两个哥哥阳刚的外貌不同,只能说作为一个男人,实在过分漂亮了。因为这个,哥哥们没少奚落我。可是爱茉莉对我的好意却让我忘记了父亲的嘱咐,对她笑了出来。
父亲说:“作为男人,笑会减少威严感。特别是你这种长相,实在太过软弱。”
想到这里,我收起表情,返回大厅。
刚才偶遇的男人,正喝着酒,站在一角静静的看我。他虽然笑着,可眼神却寒冷如冰。
我这才重新打量这个传说中只属于夜晚的男人。据说他白天很少走出他的豪华的侯爵府,是彻彻底底的社交宠儿,很多国王室的座上宾,身份尊贵,领地广大。
在我暗自紧张的时候,他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
“别紧张,陪我喝一杯吧。”他微笑着对我说。那一瞬间我的情绪都被他的笑容捕获。我想,他真的是贵族,典型的贵族,有完美的外表和举止,迷人的谈吐和气质。还有,同样来自贵族的,颓靡的夜晚生活。
“我是夜?卡德曼。”我的身份甚至不够资格被介绍给他,于是就自我介绍。
“我是殇?圣?德库拉。你可以叫我德库拉侯爵或者……你希望很亲切的叫我殇。”他的态度和刚才在夜幕中时有明显的不同,看起来更为随和。
“好。请允许我称呼你为殇。”既然他已经如此坦白对我说话,我也就不推辞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刻意对我说话。我不是没有听说过他的事情,在这个城市,贵族的世界是黑暗的也是光明的。黑暗因为从来没有人能阻止堕落,而光明是因为堕落都会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殇的风评并不好。有人说他是某银行的幕后黑手,掌控这个城市的经济;有人说他在做走私鸦片的生意;也有人说他是这城市娼妓馆的老板。大概因为他很少白天外出所以才会有这种说法。而我觉得,他举止轻佻,内心却异常冰冷。每当他和我对视,我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活像被猛兽盯住的猎物。而那些认为他真的亲切的人,大概只是被他那完美到可怕的样貌吸引,又或者是被他邪恶魔魅的气息所俘虏。
“虽然已经说过了,可我依然想再重复一次,我对刚才的冒犯感到抱歉。”我说:“希望您原谅。”
“冒犯倒没什么。反正在那种地方,就算被人围观也无话可说。我只是对你有些兴趣罢了。”
“我?”有些奇怪,那种被他视线缠住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我只是个普通的伯爵三子,没有继承权的那种。”
他勾起嘴角:“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么?从你刚进入大厅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一边说着,他一边撩起我的一缕头发:“纯粹的黑色实在让人着迷,如同夜晚的墨池一样无法移开眼。”
我后退一点,说:“这不过是来自母亲的东方血统。”
殇毫不在意自己的手举在半空,保持着那样奇诡的姿态,凑到我耳边说:“你早晚都是我的。”
说完,他轻笑着走开,身畔有幽幽的暗香。
而我当时的感想?
他说的那些话,我虽明了,却不恐惧。
因为我不知道,只要是他说得事,都会一一实现。
来自爱茉莉的邀约开始多了起来。
她喜欢看歌剧和戏剧,于是我几乎每一夜都会陪着她穿梭在城市的剧场中。
这些剧场其实并不向女人开放,但这种法令并不妨碍有钱的女人进入她们想进去的地方。只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带面具前往。
戏剧和歌剧总是会浪费大量的金钱,可爱茉莉却愿意为我支付,所以父亲也没有多话。他对我最近的表现还算满意,面对我也不会总是冷言冷语。我不知道他对母亲究竟有多少感情?就算母亲还在世,或许他也不会改变对我的态度。而母亲,与其让她看到这些年的情景,我觉得她提前离世是件好事。
台上的人唱着什么我几乎完全没有听进去,我理解不了这些,只能算是不很讨厌罢了。
在中间换幕的时候,我跑出去透了透气。
褪去了夏日的温暖,现在的夜风已经带着寒意了。我看着天上的星星,觉得心情有些沉重。爱茉莉是美丽温柔的女人,可我却无法投入。或许是因为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挂上了利益的枷锁,我每次陪着她都有种说不出的悱恻。
“没有陪你的小女朋友么?”
就算他戴着面具也不会遮挡住觊觎的视线,殇只要出现,就一定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可他偏偏走到我的身边,和我说话。
我发觉只要和他相处,我总是忍不住后退,现在也是如此。他明明轻声细语,可我依然觉得压迫十足。“我只是出来换口气。”
“明明不喜欢,偏要装□□恋。谁教导得你如此虚伪?”他嘲弄的开口,丝毫不在意我的脸色。“虽然我向来厌恶虚伪的爱情,不过你这样倒是出乎意料的可爱。”
他伸手取下我脸上的面具,在手上随意一挥。
“这是否有失礼貌?”我咬牙切齿,觉得被人羞辱。
殇说:“不,只是邀请你前往我的包厢。”他说完,转身对随从说:“去通知那位小姐,说借她的未婚夫一下。相信她不会介意。”
说完,便独自走在前面,似乎笃定我会跟上。
我深深的吸气,将所有的愤怒压了下去,然后才追上他的脚步。
殇的包厢在整个剧院的二楼正中,是最为尊贵的位置。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位置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和做派。
和他华丽装饰的衣饰相比,我简直不敢称自己是贵族。
“不知你有何……”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吻住。
不用说,我当然是惊呆了一样,只会张着嘴瞪着眼,像个傻兮兮的火鸡。
他的舌头在我嘴里掠夺一圈,然后才笑着说:“真是纯洁,这样就呆住了?那以后我想对你做更多羞耻的事,你会露出什么表情那?”
我想推开他,却被他抱住。那双看起来纯粹贵族的手指竟然这么有力?虽然没有很用力的勒住我,却让我动弹不得。他甚至还游刃有余的用一只手挑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离他更近一些:“十五岁,真是个美好的年纪……而且基督徒的信仰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为我喜悦,还是处子的味道甘美诱人。”他似乎还闻了一下,可我所有的思绪都被下巴上冰凉的触感吸引。
殇整个人都是结白的,好似任何污秽无法沾染的模样,没想到连体温也是冰雪一般,让我从骨子里往外的寒冷。他的话绝对是调戏和亵渎,可我却被他的眼摄取魂魄,无法动弹。那清澈如水的瞳孔,明确的投射出我的面容,而能被他看在眼里,却带给我这么大的震撼。
“要不要做我的人?爱茉莉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
我等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男人。”
殇又挂起了那副嘲讽的表情:“我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吗?”
我说:“所以我只会娶妻生子,不可能做什么你的人。”
殇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你想要孩子么?”
我忽然想起母亲,于是摇头:“不想。但是这是我的责任,作为卡德曼家族的儿子。”
殇仿佛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着说:“那你觉得,如果我用钱跟你父亲买下你,他会怎么做那?”
我很想大声的驳斥他,那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父亲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我没有底气,我甚至能看到哥哥们因为这件事开心的笑容。
所以我只能沉默,咬死下唇,忍住全身的颤抖。
等我回到爱茉莉身边时,周身都是寒冷的。
爱茉莉看着我的脸,说:“夜,你的面具丢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头的冰凉让我自己打了寒战。我勉强的露出点笑容:“嗯,忘在别的地方了。一会去找回来。”
爱茉莉冲我微笑:“既然丢了就算了,改天我们去买个新的。”
我稍稍定了定心神,看她又转过去继续观看舞台上的吟唱,很懂事的没有多问一句,这才真正安下心来。可刚才那个亲吻的味道似乎依然在嘴里蔓延,我的舌尖上还残存着明确的触感,那种尴尬又愤怒地感情又一次涌上心头。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二楼的位置。
银白发丝的男人的视线牢牢地黏在我身上,迎着我的目光给了我一个邪魅的笑容。在四周的黑幕中,他依然是熠熠发光。
我恨恨的转头,不再看他。
可心思却不由自主的飘走。
等曲终人散,离场时,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开始。嗯,希望我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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