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两种抉择

“你帮我看看……这个抱枕里有没有形成精神体，或者有没有形成精神体的可能？”

塞西莉娅从背后拎出抱枕的一角，不好意思地指着它轻声问道。

见到塞西莉娅不像是在开玩笑，绫瀬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但是在看到那个抱枕后却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噗。”终究还是笑了出来，绫瀬指着塞西莉娅的手略微颤抖，“你确定？！这东西就算是真的有形成精神体，你确定要把它当做凭依？”

“……”塞西莉娅的脸拉了下来，面对绫瀬的嘲讽无言反驳，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自己也很难堪，但是思前想后，自己所有的随身物品中，也就这抱枕寄托了最深厚的感情，而且是积累了多年的感情。

想要成为异能者，想要拥有自己的力量，不要再做只能依赖他人的弱者，这份决心异常坚定，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他，更多地是为了母亲，不能再让她卷入这种事件！

“好了好了，我帮你看看就是了，不过你这样我怎么看？”绫瀬强忍着笑，示意塞西莉娅将抱枕递过来。

“好吧……”塞西莉娅显然也知道一直这样藏着掖着不是办法，满脸不甘地将抱枕从身后拉了出来。

一把扯过抱枕，绫瀬当即仔细观察了起来。

塞西莉娅并不知道异能者是如何感应精神体的，也就只好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绫瀬却是依旧在仔细观察这抱枕，不，应该说是在“把玩”才对，这让她的情绪逐渐焦躁了起来。

一个人若是常年将思念、憎恨、嫉妒、喜欢等纯粹的情绪寄托在一样物体身上，那样物体就会因为指向性的精神力所具有的传递性，而获得一点精神力碎片，持续性的、同属性的精神力碎片注入这样物体。当精神力碎片的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有几率产生类似思念体的东西，科学上叫做‘精神体’。

以上便是关于精神体就“凭依”而言的定义。塞西莉娅仔细思考过抱枕中形成精神体的可能性，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时间的积累，而是在于“同属性”上，她不明白自己对父亲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更不清楚这“父亲的唯一礼物”会被自己寄托怎样的感情，那些感情是否纯粹，是否单一，是否同属性？

这些就是困扰她的难题。

不过她逐渐发现，绫瀬似乎真的只是很认真地在“把玩”自己的抱枕！

“把我的抱枕贴在脸颊上蹭啊蹭的某位。这样做能感应到精神体吗？”

“真可爱呢！《石头门》流行的时候，我刚好因为车祸而住院，每天看电视的时候都很期待它的播放，我最喜欢的就是克里斯蒂娜了！呜，助手酱实在是太萌了！”

“哦，是嘛，要不要我把它送给你？”

“啊！真的吗？”

绫瀬惊喜至极地转头时，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因为一时沉醉而将真心话全部吐露了出来。她顿时进入了眼神乱飘。口中乱语的状态，试图借此蒙混过关。

“闷骚。”塞西莉娅很平淡地吐出两个字，却没有心情继续闹下去，“可以告诉我想要的答案了吗？”

“哦，呵呵……”即使是绫瀬也感到了分外的尴尬，面对着看似冷静的塞西莉娅无言以对。干笑了许久后她才小心地说道：“其实啊，那个……”

“嗯？”

“我觉得……”

“有什么问题吗？快点告诉我吧。即使没可能形成精神体我也能承受。”

“不，我是说……”

“嗯。说吧。”

“我是说……”

“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啊，你该不会其实感应不来精神体吧！”塞西莉娅终于不耐烦地吼道。

“对！”绫瀬应了一声后，只是紧张地看着塞西莉娅。

“呜，真是……”塞西莉娅怔怔地望着绫瀬，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气话居然说到了点子上，“你不是已经成为异能者四个多月了吗？连这点都做不到？该不会是不想帮我吧？”

“不，当然不是。如果能帮的上忙的话我肯定会帮忙的莉娅你的决心我也看得出来而且我像是那种人吗实际上是因为我的异能很单一单一到连一点点的精神力外放都做不到因此我只能感觉到这个抱枕中有轻微的精神力气息但却无法清晰地分辨出里面是否有精神体成形所以你要是想清楚知道的话最好去问祈约如果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问祈誓我也不在意！”

以超乎寻常的语速将要说的话说完，绫瀬陡然站了起来。

“那么，晚安了，莉娅，明天见。”

展开笑颜与塞西莉娅道别后，绫瀬迅速转身走向门口，双腿交叉的频率之快简直如同竞走一般，就差没有直接使用异能移动出去了！

“等等！”

“啊？”

虽然发出了疑惑的音节，但是绫瀬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已伸出手准备开门。

“能把我的抱枕还给我吗？”

身后飘来了幽幽的声音，绫瀬尴尬地停止了动作。

“想趁我不注意把抱枕拿走，这种事只要是想想就不可能成功吧，它可是我预备的凭依！”塞西莉娅缓慢而坚定地抓住了抱枕的一角。

“好，好吧，还给你！”说着退让的话，但实际上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绫瀬已经打开了门。

“真的那么喜欢吗？这种羞耻的抱枕？”塞西莉娅好奇地问道。

“克里斯蒂娜可是我的精神支柱！”想到那因为双腿而住院的日子里，《石头门》中诠释的为了生命而奋斗不息的精神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样的财富，绫瀬就觉得无法放手。

当时出院后家里的储蓄几乎倾空，因为那次事件而提早成熟的绫瀬当然不可能吵着去买什么周边手办纪念产品，到几年后家里重新宽裕起来时，市面上已经没有了《石头门》相关的产品。

这次能在这里看到克里斯蒂娜的主题抱枕，真是意外之喜，绝对不能错过！

“算了，看在你在我的卧室前等了半个小时的份上。”

“送给我？！”

“以后心情好的话，偶尔借你抱抱也不是不行！”趁机一把夺过自己的抱枕。塞西莉娅用力将绫瀬推出门外，然后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开什么玩笑。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礼物！

“绫瀬说里面有精神力气息，就是说有精神体形成的可能性还是有的，那么是去找祈约好的，还是去找祈誓好呢。要是找祈誓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好？毕竟这抱枕上……但是……如果以此为契机的话……”

等门外安静下来后，塞西莉娅随意地靠在门上，抱着抱枕展开了思绪。

约摸十分钟后，门被敲响。

“谁啊！”妄想被打断。塞西莉娅不高兴地问道。

门外一阵诡异的沉默后——

“是我。”传出了略显疲倦的声音。

“是祈约，她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不过正好，直接问她好了。”这样想着，绫瀬转身打开了门。

首先出现在面前的是故作平淡的绫瀬……

塞西莉娅强忍住关门的冲动，因为在绫瀬的身边，确实站着比她矮上许多的祈约，“是她帮我找来的祈约么？”

基于这种想法，塞西莉娅将两人都请进了卧室。

却不知此时的绫瀬也是心绪翻腾。她本来是准备找祈誓来帮忙。好好地给塞西莉娅一个难堪，然后再暗地里使些手段，如果抱枕中没有精神体的话，就……

然而当她狡猾地笑着时，却在外门大开的祈誓卧室前，看到了坐在门边的地板上。将脑袋埋在膝盖间的祈约。

很失落，也很疲倦。但又与一般意义上的失落与疲倦有所不同，

祈约的精神力明显有些萕乱。令得她的情绪不由自主地随着精神力散发了出来，从而让绫瀬轻易地感觉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祈誓恢复记忆的今天，她应该高兴才对，该不会是因为女友的身份不能再用而失落吧？”绫瀬心里怪怪地想着，对于那次约会后……明明是自己的约会，之后走到一起的却是祈约和祈誓，她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就像是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虽然本来就没在一起过这一事实让她很困扰。

之后她理所当然地走近祈约，后者也不知是没发现还是发现后却不在意，总之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绫瀬自己凭着三重异力者的耳力听到了卧室内置浴室内的水声。

可惜这点迹象是不可能让她弄清楚真相的。

于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绫瀬干脆说出了塞西莉娅的事，以此来转移祈约的注意力，希望能够暂时帮她走出心理上的困扰。

祈约很自然地答应了下来，两人这才重新敲响了这间卧室的门。

从思考中醒过来的绫瀬望着正认真检查那个抱枕的祈约，越发地觉得不正常，克里斯蒂娜的赤身画像，即便是她在第一眼没发现其身份时也惊讶过，一向羞涩的祈约却是完全将它无视了过去。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心不在焉到了这种地步？

带着不解的困惑，绫瀬联想到了传出水声的浴室……就是说祈誓在里面……吗？

难道是偷窥的时候败露了？

赶紧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绫瀬自己却因此而蠢蠢欲动。

“滞留在里面的精神力碎片已经足够多，而且纯度也很高，可惜想要形成精神体的话还需要一个契机，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唯一礼物吧，那么这抱枕中寄托的就是你对父亲的思念，这种思念虽然因为你父亲还存在于世间而不够深刻，但应该已经经历了很多年的积累，从这一点上略微弥补了一些缺憾，不过依旧尚有欠缺。”

祈约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后，极为平淡地吐出这段话，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话中涉及到的禁忌——“塞西莉娅的父亲还活着是这抱枕内的精神体没有成形的主要原因。”

这样的，绝不可能从她口中吐出的话顿时让塞西莉娅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不过相比这个，塞西莉娅此时要更加关心自己的异能些。

“那怎样才能让精神体完全成形？”

从抱枕上移开视线，祈约用空洞的眼眸直视着塞西莉娅。面对后者期盼的神色，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杀——呜——”

她的嘴被后方的绫瀬紧紧捂住。

隐隐察觉出祈约要说什么的塞西莉娅因为难以置信而愣在了原地。

捂着祈约的嘴，面对着塞西莉娅干笑着打哈哈的绫瀬脸上尽是不安。

门外的走廊上刚好有人路过。隐约能听到被命名为“绫绫”和“瀬瀬”的两只宠物撒欢的犬吠声。

门内则一片寂静。

“那个……”这种沉默的气氛让绫瀬和塞西莉娅感到极为不适，先是绫瀬勉强开口打破了沉默。

“啊哈！”仅在下一瞬，塞西莉娅突然大声呼了口气，将沉默的气氛完全打破。“有什么事情感到困扰的话，不如说出来听听？我们都是朋友不是？”

“是，是啊！”绫瀬连声附和道，“不过朋友什么的实在是太见外了，我们都是家人不是吗？”

“对啊。我可是有好好地将祈约当作妹妹来看待哦。”塞西莉娅出奇的没有和绫瀬继续抬杠。

“家人……”祈约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是突然借此想通了什么，轻轻叹息道，“是啊，家人呢，既然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又这样子作态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以后不是也要永远生活在一起的吗？不可能放着她一直那样下去的啊！我没做错，是我自己想要那样做的。妈妈……”

声音越来越低。以致于后面的两句话模糊不清，完全听不出单字来。

“当然，我们以后也会永远生活在一起的，是吧，绫瀬？！”完全没有弄明白祈约话中涵义的塞西莉娅，轻咬着牙关对着绫瀬说道。

“啊？啊！是啊！莉娅。所以你的就是我的，这个抱枕晚上借我用一下如何？不。应该是这个抱枕晚上我拿走了！”绫瀬迅速反应过来。

塞西莉娅一时愣住无言以对，祈约却像是已经恢复了平常心。握着拳头给自己小小的打了一下气后，抬头想要对绫瀬道歉：“莉娅姐姐，我刚才……”

“没事没事，以后只要记得像这样叫我姐姐就对了。”抛去了绫瀬引起的不快，塞西莉娅连忙说道，对祈约的喜爱暴露无遗。

“嗯，姐姐。”祈约应了一声后，释然道，“精神力碎片形成精神体所需要的契机确实是需要与寄托的情感相关联的强烈精神刺激，这一契机对自然觉醒的异能者来说，基本上与自然觉醒的契机相同，也就是说精神力同调的过程与凭依内精神体的形成是在同一时刻。因此，在自然觉醒之前，凭依内能够形成精神体的几率是极低的，能够引起精神体形成的刺激却不足够引起自然觉醒，这之间的差异几乎无法把握。”

“那贾……”塞西莉娅疑惑道。

“你是说贾女士吧，我们之所以断定她能够先形成精神体，再用植物性异虫帮助进入精神力同调状态，使她觉醒异能，是因为她已经经受过了足够引发自然觉醒的刺激，只是当时她的身上没有可供成为凭依的物体而已。”祈约解释道。

“但是不是说植物性异虫能够人工制造异能者吗？如果只是能帮助进入精神力同调状态，却没有形成了精神体的凭依，又如何能人工制造？！”

“不，虽然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那种情况的话，应该是人为制造刺激，这种刻意的精神刺激因为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而无法达到自然觉醒的标准，这就要用到植物性异虫了！”

“人，人为制造？！”塞西莉娅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中有些颤抖。

“似乎是对肉身施加外力刺激，以此来影响精神……总之这种方法你就不要去想了，即使你愿意，我们也不会同意的。”祈约断然道。

“那，我该怎么办？”塞西莉娅略显不安地问道。

“不用担心，既然我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自然是有办法了。”祈约一边说着一边比出两根手指，“我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用我的异能直接在你的记忆中添加足够刺激你精神的记忆。第二种则是用哥哥的异能寻找出你心灵的缝隙，相信已经是对城级异能者的他要做到这一点是轻而易举的，在寻找到心灵缝隙后就能对症下药，使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先行让这抱枕内的精神体形成。”

“为什么是两种方法？”塞西莉娅哀声道。

“其实不难选择的，第一种方法见效快，但是会留下心之伤痕，虽然有哥哥的异能足够保护你安全度过精神力同调的危险，却会因为虚假性而出现致命的弱点，诸如此类的弊端。”祈约略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种无疑是见效缓慢的，而且说到底只是增加了精神体形成的几率，最后的结果还需要你自己的努力，植物性异虫的使用还会造成初始的精神力偏低这一劣势，更重要的是，在寻找心灵缝隙的过程，你的一切都将完全暴露在哥哥面前，懂了么？”

“……”

“所以，你选择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