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居 第一三二章 授首
当赵世琚匆匆回到从前的吴越王府,现在的余杭郡王府时,钱氏惊讶地发现,自己留下了二十多个看护之人竟然不见了,而宝藏地库的门已经被打开。
“怎么回事?”
李逢迅速派了几个心腹下去探查,片刻之后有了结果。
“地库被人打开了,里面散落着珍宝金银,似乎被人拿走了许多!”
很显然是有人监守自盗!
“该死!”无论是赵世琚还是钱氏都恼怒不已!
对于他们而言,失去的并非只是一些金银,更重要的是信心。
留下的那些看护者想必是发现他们处于劣势,继而失去了信心,从地库中取出金银逃走了。
赵世琚冷冷道:“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和他们算账,赶快搬运财物!”
王府之中有不少马车,这会都派上了用场,一箱箱的财宝被从地库之中搬出来。耀眼的明光,珍宝金银数不胜数,忍不住让人惊叹!
吴越钱王在两浙十三州经营近百年,储存下这些财宝也不足为奇,赵世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神采。
这些东西将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今日输了,来日还有机会再回来了。
李逢则是叫苦不迭,这么多的珍宝能带走吗?而且势必会延误逃离的速度,命都没有了,财宝又有什么用呢?何况今日一走,还真的能东山再起吗?想到这里心中只有苦笑,几欲滴血。
不过李逢是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物,对于赵世琚可以说是愚忠。既然他说要运走,那就这么着吧!
奈何赵世琚一点都没意识到,财宝装了好几大车,仍旧不满足。
结果可想而知,很快他就成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典范。
林昭在平息拿下北门之后。很快派人通知了郑獬!
郑知州没想到林昭真能成功,心中很是庆幸。要是杭州失守,他的罪责就不是一般的大,现在情况还好。至于头功被林昭摘走,他也没什么怨言,这是人家硬打硬拼杀回来的。听报讯的士兵说,林昭身先士卒。身上满是鲜血,正经是玩命啊!
沈括听说之后则是吓得不轻,得知林昭安然无恙之后,才放下心来。说起来,还要感谢苏岸安排的那些高手武士,贴身保护在前。危险之时才得以幸免。
郑獬当即调动兵马,赶去北门增援,同时王恺西门的攻势依旧猛烈。
很快驻军便杀入北门,进入杭州城,与叛军展开巷战。
相比之下,赵世琚的兵力着实不多,这正是他几乎必败的短板。如果能迅速掌控杭州。借助高大的城池,进入对峙局面是可以的。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对赵世琚不利。尤其是他本人离开,前去王府装宝贝去的,没有指挥,叛军顿时群龙无首,四下里凌乱的如同一盘散沙。加之有些属下得知赵世琚去运财宝的消息,以为是主人要携宝出逃。哪里还有心恋战。
因此城中叛军顿时溃败,很快便觉察到赵世琚的行踪,加之之前已经知晓余杭郡王府着火的事实。赵世琚在那里?王府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与赵宗咏父子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好奇之下,林昭当即率人杀到王府去了,到来的时候,赵世琚兀自还在装运财宝!
“啊!”
见到林昭率军到来,钱氏知道一切都完了。一声惊叫。
李逢则是悄然闭上眼睛,失望与遗憾……太多复杂的心情涌上心痛,也许这是注定的结局!
林昭的出现无疑是当头棒喝,赵世琚终于醒悟过来。看着衣装带血的林昭,冷冷一笑。不过笑的很苦涩,笑的很无奈!
一切都完了……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赵将军,没想到啊!”林昭似笑非笑,此刻已经是个胜利者。
“没想到?哼,你还有什么没想到的?”赵世琚苦笑道:“这时候说风凉话不合适?”
“确实有很多没想到……”林昭笑道:“比如将军为何对王府如此亲睐?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将军如此留恋,甚至连逃命都忘记了!”
十几车的东西摆在眼前,明晃晃的金银财宝看得人有些眼晕,同时也有些震惊。
这些财物哪里来的?难道余杭郡王家如何有钱?他们是来劫财的?林昭心中满是疑惑若是事情属实,那赵宗咏父子可就又多上一条,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了!
恰在此时,赵仲晔出现了。他从西湖浮水溜走之后,等到赶回杭州城,叛乱已经被基本平定,余杭郡王世子的身份让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是守城的士兵有些奇怪,东阳郡公怎么浑身湿淋淋的,如此狼狈?
赵仲晔一直担心王府出事,因为今晚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蹊跷。进城之后他明白了,叛乱确有其事,看来这一点林昭并未说谎,那么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中的疑惑就更加了。
当赵仲晔匆匆忙忙赶回王府的,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王府许多房屋被烧毁了,地上死尸不少,足可见伤亡不小。最震惊的则是地上的大坑,还有那许许多多的金银财宝……
王府里竟然有这么多钱?赵仲晔当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当时的心情已经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形容词了。
“哎呦,这不是东阳郡公吗?你怎么回来了?郑知州没好好保护你吗?”如此难得的机会,林昭怎么肯放过呢?此时不奚落挖苦,更待何时呢?
赵仲晔还没回答,那边赵世琚笑道:“着急赶回来自然是为了钱喽,我不过只要十几车而已,何必如此紧张!”
难道这些财富真是王府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余杭郡王府的富裕程度快超过大宋朝三司衙门了,当真是富可敌国啊!
短暂的惊愕之后,赵仲晔也反应过来,他很清楚赵世琚这句话的险恶用心,产生的后果会何其可怕!
“不不,这些与我们王府没关系。我只是着急赶回来查看王府火情!”赵仲晔连忙否认。
见到这个情况,赵世琚嘿嘿一笑,仿佛十分得意似的!当此之时,失败已经注定了,生命可能也即将告终,仔细想想一切的源头不正是为了这些财宝吗?可是到头来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财宝没有拿到。白白搭上了性命,还平白便宜了宋官家赵顼,辛辛苦苦,原来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赵世琚如何能甘心?既然什么都带不走,岂能就这样便宜你们,不给你们找点事怎么能行呢?由此留下个芥蒂。让赵宋皇室闹腾去吧!
“赵世琚,你胡说什么?烧了我们王府也就罢了,还想污蔑我们,你究竟居心何在?”赵仲晔立即出生喝骂!
“污蔑?”赵世琚冷笑一声道:“你们父子真干净吗?有点自知之明,千万别侮辱了污蔑这两个字。”
赵仲晔心里咯噔一下,赵世琚谋反的消息他们一点都不知道,足可见藏的有多深。连王府之下有宝藏这种事他都知道。那么其他的呢?关于王府,关于自家,他到底知晓多少事情?赵仲晔不由暗暗心惊,唯恐赵世琚在“信口开河”,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明明可以据理力争,可惜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你……”赵世琚转身道:“林昭,这里交给你了。希望你调查清楚……王府的损失你看着办,最好别惹得父王不快,否则必定向太后与官家参你……”
参我?林昭冷笑一声,此刻的赵仲晔还想仗势欺人!
上疏官家,你敢吗?他已经揣摩到一些皇帝的心思,赵顼怕是早就有动他们的意思了,只不过比较谨慎罢了!这次只要留下口实。余杭郡王府必定还有好果子吃!至于太后,难道她会偏帮着外人,而不向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必须要铁证如山。拿到真凭实据,这一切就指望陈琦了!至于赵世琚的话,目前是半信半疑,毕竟赵世琚身份敏感,证词的真实性有限。如果余杭郡王府真靠贩卖私盐获得如此多积蓄,那简直不可想象,同样是敏感的惊天大案!
赵仲晔走了,赵世琚甚至没有多正眼瞧过他,根本不曾把他放在眼里,而是看着林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方家村血案!”如此对手,让他死个明白吧!
赵世琚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与不解,身边的李逢更是心头一震,厉声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县令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是吗?”林昭笑道:“可有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以此牵连出唐庆元,然后将矛头指向陈琦和郡王府嘛!
可你想不到,事情就是这么巧,唐庆元的外孙女派人前去方家村,刚好目睹了血案。跟踪你的手下去了酿酒作坊,去了你余杭县衙!”
“什么?”李逢震惊不已,原以为做的非常隐秘,想不到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这样大的纰漏,当真是……
“想不到唐家还有活口,唐庆元的外孙女是谁?”
“你见过他,还伤了她!”高人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林昭只是略微一提,赵世琚等人便明白了。
“哈哈……天意啊,天意!”赵世琚忍不住放声狂笑。
林昭道:“所以,你不必自责,失败并非你的过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巧合?当真是个巧合……”赵世琚笑的更苦涩,逐渐的笑容也凝固了,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堂堂太祖子孙,是绝对不会受赵顼小儿之辱的!”赵世琚冷冷道:“有你这么个对手,输得不冤枉,给你留下了一些有意思的好东西,希望你喜欢……”
话音落地,赵世琚抽出随身的宝剑,据说是太祖赵匡胤遗留之物,横颈自刎……
“将军,不要……”李逢已经料到赵世琚要做什么,及时抢出去想要阻止,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鲜血飞溅,赵世琚在一刹那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谋反在历朝历代都是罪无可恕,等待他的或许是死亡,或许会因为身份特殊而死的体面些。但是很明显,他不愿意受那么屈辱,想要死的更有尊严一些。
同时也是尽可能少连累家人,在原本的历史中,赵世琚与李逢谋反应该实在熙宁八年。也许那个时候,他们继续招兵买马,能够准备充足。因为林昭的到来,历史的轨迹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使得这场叛乱整整提前的六年。
宋神宗还算仁慈,赵世琚被允许自杀,其子孙免于死刑,不过全部流放监禁。他则是被从宗室族谱中除名,甚至连的父亲赵从贽的墓志中都不再有他。至于其父亲,兄弟叔侄则都因此多少受到连累,爵位职务都被降级。
现在叛乱提前了六年,同时以失败告终,赵世琚依旧自刎,至于其他人的命运……一切都有待皇帝赵顼决断……
钱氏见丈夫自刎,当即悲伤大作,赵世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她也有莫大的责任。在之前的利益结合之中,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深爱上赵世琚。今日这种局面,还有和颜面也无半分机会苟活于世,不能同生,那就共赴黄泉吧!
钱氏随身也携带有兵器,猛地刺入腹中,倒在了赵世琚身上。她痛苦地挣扎着,伸手过去抓住丈夫已经开始有些冰凉的手,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逐渐地没了声息。
“将军,夫人!”李逢跪倒在地,伤心不已!
林昭赶忙派人上前将李逢控制起来,奸佞授首是好事,可要是叛乱的匪首全部自刎,就不好向朝廷的交代了!
一夜的忙乱与拼杀,启明星已经出现在东方,天快亮了!皇帝赵顼登基以来的首次谋反,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就此划上了句号。
接下来是一系列的善后事宜,原以为是简简单单,可谁也没想到,善后竟然比平叛更加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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