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对于这个拥抱,元闵翔不知为何,心底深处尽然生发了浓浓的不悦的酸意。
他的一双黑眸,一瞬不瞬的看向蒙着面的闫素素,满面惑色。
闫素素心里冷笑,这个元闵翔,难不成是想见一个爱一个?
心里不禁起了试探之意,她故作妩媚,给元闵翔送了一个眼波,元闵翔居然红了一下,别开了眼光干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异样。
闫素素的心里是泛着凉的,对于女人,元闵翔素来都是冷面相待,她原本以为元闵翔的柔情只给自己,现在才发现,元闵翔的温柔,是可以分割的,这份温柔,可以给自己,也同样可以给小雅,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舞女。
她轻笑一声,对着拓拔岩和元闵翔盈盈一福身:“两位公子既是小店的贵客,那我再给两位献舞一曲,两位可想看?”
“恩!”拓拔岩语气里是难掩的欢喜,这欢喜不知道哪里触犯了小雅,只听得她狠狠的瞪了闫素素一眼,恶声恶气嘲讽道:“庸脂俗粉,跳的舞也是庸俗,穿的红红绿绿的,耍猴戏呢,还不如刚才的依依呀呀呢,这是品茶的地方,不是看大戏的地方。”
闫素素按耐着心里一股怒火,柔声道:“既小姐觉得小女子跳的是耍猴戏,那小女子不该卖丑了,两位公子继续品茶吧,小女子告退。”闫素素是认定,拓拔岩不会让自己走,所以才会如此“委曲求全”。
果不其然,拓拔岩面色大为不悦,严厉的对小雅道:“小雅,你今天怎么回事,你刺猬附体了吗?你若是在这般无理取闹,我现在立刻就叫人把你送回去。”
“岩……你……”
“我是你哥!”
“翔哥哥,你看他,你看他你看他!”小雅嘟着红唇,对着元闵翔撒娇指控拓拔岩。
“好了,岩,小姑娘家家的,你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训她。”元闵翔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对小雅的纵容。
闫素素多么希望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幕又一幕,没有看到小雅和元闵翔的亲密无间,也没有看到元闵翔对小雅的纵容。
可惜,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耳朵。
她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两位公主,那,你们是想看还是不想看?”
“想!”拓拔岩爽直的道,“不用理会她。”
“是,那小女子再为大家献上一舞:“乐师,请帮我弹奏《天上人间》”
笛音先起,悠扬婉转,随后,闫素素舞步跟上,一人独舞起来。
一曲舞罢,拓拔岩再次毫不吝啬的给了她掌声:“跳的好!”
“谢公子赏识,这位公子呢?觉得小女子跳的如何?”
闫素素故意上前,用柔媚娇羞的目光看着元闵翔。
元闵翔的双颊又是微微一红,对着闫素素浅浅勾笑:“很好!”
闫素素轻笑一声,莲步轻移动,朝着舞女之列走去,却被自己长长的裙裾绊倒,再度上演了一次摇摇欲坠。
只是这次是在元闵翔面前,而这次也是她故意设计的。
元闵翔处于本能伸手接住了闫素素柔弱无骨的身子,闫素素顺势一倒,跌入了他的怀中,不同对待拓拔岩的匆匆推开,这次,她采取的是主动搂抱。
装作惊惶未定的样子,她紧紧的搂着元闵翔的腰肢,眼神里都是后怕:“吓坏我了,若是跌下去,肯定会摔疼的,公子——”她目露羞态,娇媚无限的对着元闵翔温声吐气,“谢谢你出手相救。”
元闵翔双颊更好,照道理,他是该松开闫素素放她站稳,却不想他居然也紧紧的搂着她的腰肢,不肯松手,知道拓拔岩咳嗽了两声,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闫素素,表情有些不自然:“小心站稳了。”
“恩,谢谢公子!”他在外面,从来都喜欢这样抱着不小心摔倒的女人不放吗?
闫素素以为,今天晚上的她,既是成功又是失败的。
成功在于,作为一个舞女,她勾引到了元闵翔。
失败在于,作为一个妻子,她却失去了元闵翔。
到了这里也就够了,闫素素不想再做任何试探,也不想再惹自己伤心。
回到舞女之列,她对着大家福了福身,眼神不再妩媚,目光不再流转,而是燃着一抹淡漠和冷然,连着声音,都是给人一种疏离的冰冷感:“公子小姐,小女子告退了。”
“等等!”拓拔岩怎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这世上让他一眼动情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已经嫁做人妇他已经无能为力,另一个,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走。
闫素素脚步一窒,回转了头:“公子有何吩咐?”
“今晚,我买你!”
闫素素眉心紧皱,冷眼看着拓拔岩,这样的眼光,给元闵翔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同方才那个拥抱。
他之所以忘记了松开,不是因为那女子的体香,不是因为那女子的凹凸有致的身段,也不是因为那女子眼眸里的妩媚,只因为那一股子熟悉感,一股宛若抱着闫素素的熟悉感。
如今女子的眼神,和闫素素冷酷的时候又如出一辙,这一切,让元闵翔有种虚幻感,好似那面纱后,是闫素素绝美的容颜。
当然,他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闫素素怎可能是茶铺子里的舞女。
挥散了心理的这种怪异错觉,他静静的等着,看那女子会如何回应拓拔岩,心底深处,隐隐的居然希望女子千万不要答应。
事实上,那女子却是没有答应,非但没有答应,还给了拓拔岩结结实实一个难堪。
“公子要招妓,可以去万花楼,春花楼,美人阁,天仙坊。”
那冷然的态度,让拓拔岩触不及防,方才还是个妩媚的娇娘子,怎生的下一刻就转了冷酷的冰山美人。
“姑娘你可能有些误会,我只是买你给我跳一晚上的舞。”
“哼!一晚上,你不困,我也瞌睡。”说罢,闫素素头也不会,留给错愕的拓拔岩一个高傲的背影和一抹淡淡的胭脂香。
闫素素出去的瞬间,听到小雅尖锐着声音在背后道:“不过就是个**,顶多是个高等级女,摆什么铺。哥,不然我叫人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知道你是什么人。”
“你敢!”拓拔岩沉声冲了小雅一句。
小雅委屈极度了的声音,随后响起:“翔哥哥,你看他,你看他……”
又是这样,闫素素忽然觉得耳朵很疼,翔哥哥,呵!元闵翔,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从雅间出来,闫素素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对掌柜道:“回头二楼的客人若是问起我来,你就说我是你临时召来的,并不知道身份,今天心情不太好,以后都不会再来了。还有——”
“是是,小姐你吩咐就是。”
“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那如意和凤凰,够封你的嘴了吧!”
“自然自然,我会打点好一切,小姐你放心便是!”
闫素素疲倦的吐了一口气,看着外头的热闹景象,对着掌柜的摊开手:“给我十两银子,指给能喝酒的清净地儿给我。”
掌柜的一愣,但是很快就谄笑着取了十两银子给闫素素:“小姐您拿好,您拿好!”
十两银子,连那金如意上一条金丝丝都比不上,捡了这么大一个西瓜,掌柜的怎么还会在乎这么点点小芝麻,自然是毫不吝啬的双手奉上,随后并热情的给闫素素指了个地儿:“小姐若是要喝酒,这斜对面那家的女儿红,可是远近闻名,小姐过去报我的名儿,他们必定算你便宜,而且——”掌柜的凑近了闫素素耳边,“绝对不会给你兑水。”
闫素素淡笑一声,拿了银子,朝着斜对面那家店而去。
她才出去不久,便听到了掌柜的和拓拔岩的对话。
“啊呀公子,真是不巧,那个姑娘啊,是我这新来的,这家住何处我还真不知道,方才啊不知道受了什么气,发了一顿脾气,走了,说往后再也不来了。”
闫素素冷漠回身,看着柜台前的拓拔岩,看着看着,那高大的身影似乎变成了元闵翔的,似乎是元闵翔在说。
“掌柜的你务必帮我找到他,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掌柜的那其他舞女呢,没有一个知道她的来历吗?”
“掌柜的,若是她下次再来,你必定要帮我留住她,然后来驿馆找我。”
“……”
为了一个女人,像个疯子一样,这些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
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拓拔岩如是,元闵翔又何尝不是,闫素素永远忘不了,方才自己假意跌倒后,元闵翔抱着自己有多久,有多紧。
忽然心里十分的憋屈,憋屈的好似不发泄一场,就没办法宁静下来。
从一个月前,天下人都道她害死了她大姐开始,她的心就一直都压抑着,她不是神,只是个人。
她也会觉得委屈,她也会介意那些流言蜚语,她也会介意别人的目光别人的言论,只是她选择性子淡漠,用闭关的方式,平复了心情,也讲所有的流言蜚语,拒绝在了耳外。
好不容一个多月,流言平息,她头上晦暗的阴云也渐渐散去。
现在她的丈夫,她以为是一生的良伴,可以相伴到老的那个男人,却和别的女人玩着暧昧,和别的女人玩着一见钟情,那种从心底深处溢出的悲凉,如同十月的冷空气一样,将血液凝固成了霜,将五脏六腑冻结成了冰,直让她感觉浑身发冷。
她想哭,可是眼泪似乎与她绝缘,无论心里如何压抑如何痛苦,就是落不下一滴眼泪来,这一点,前世今身都是如此。
前世被父亲毫不留情的推进深山采药时,她每每委屈至极,却总是没有眼泪。
可是那憋在心底,满眼在周身血管里的这股子寒气,却已经得不到宣泄,快要将她侵吞。
她只能去做那件最俗气的事情: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进了掌柜的说的那家酒馆,闫素素将那十两银子往柜台上一丢,大气道:“一碟花生米,七两卤牛肉,半斤烧鸡,剩下的,能买多少酒,就给上多少酒,记得,不要给我兑水。对面的茶馆老板,是我家亲戚。”
掌柜的是个女的,听闫素素这么说,顿了好一会儿,随后忙热情谄笑道:“哪敢哪敢,姑娘你是在一楼,还是上二楼。”
“二楼雅间!”即便喝醉了,闫素素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
掌柜的面露难色:“雅,雅间啊,姑娘这点银子,恐怕……”
闫素素知道老板娘的意思,素手一抬,拔下了头上两只银簪子,和银子丢做一堆:“可以了?”
看着闫素素一头柔顺的绣花,自头顶倾泻而下,如同一匹上好的黑缎子,店里的酒客都被这份柔美给怔住了,即便同样身为女人,掌柜的眼中,闫满是对闫素素的着迷,半晌才还神,忙对着大堂里喊道:“二狗子,带这位姑娘上二楼,左二间!”
很快,一个精干的十五六岁的小娃,扬着满脸爱慕的笑容,把闫素素引到了左二间。
左二间的窗户是洞开着的,从窗户往外看去,可以清晰的看到元闵翔和拓拔岩所在的那个茶楼雅间,小二的政要下去取酒菜,却被闫素素喊了停步:“小二哥,帮我关上窗户!”
“诶,姑娘!”
关上窗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买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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