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安夏宗与南燕宗驻扎于小镇,苏安叫了都司军营的副营长过来,让对方的人手打扫战场,充实小镇防御。
小镇既然收复,自然得有兵力驻守,不能被妖魔部队再度夺去,苏安没打算继续折腾,短期内守好小镇即可。
他们兵力不足,能守住这份战果就很不错。
都司副营长许承志再见苏安时,笑得一张脸看起来就像一朵**:
“苏宗主真是好本事,这才不到一天时间,仅凭一个三星宗门的战力,就歼灭敌军四个营并一个团部,手刃敌方团长、参谋长等重要目标,为燕国收复乌蒙镇,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一撅屁股苏安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道:
“许副营长的意思是,这一战你们也参与了?”
许承志搓着手一个劲儿往苏安跟前凑:“我不敢奢求更多,只要苏宗主承认我带了一队人全程参与即可。
“苏宗主,你只管开价,我虽然职务低微,但家里也算有点门路。”
苏安兴致稍增,直截了当地问:“许副营长家里是?”
“我二大爷是副师长,父亲是团里的副参谋长。”说起自己的家世,许承志腰杆挺直了些。
苏安于是明白,许家是都司里的官宦世家,虽然不是顶级,但也颇有能量,而许承志是许家旁支子弟。
岭东行省作为与北境妖族接壤的边境省,都指挥司兵强马壮,下辖三个整编师,总兵力近五万。
看许承志的年纪,可以推测他的爷爷辈已经距离退休不远,不可能更进一步成为正师级官员。
如果许家是都司里的顶级世家,那官位最高的就不该只是一名副师长。
苏安之所以确定对方是旁支子弟,一方面是考虑到对方之前对他的态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二大爷”这个称呼。
许承志要是许家嫡系,那就该说“我爷爷”,而不是什么二大爷三大爷之类。
这从对方的父亲只是一个团副参谋长可以得到佐证。
总而言之,许承志背景不算小也不算很大,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许副营长刚说我们‘全歼’了小镇的妖魔部队?”苏安不置可否地问。
许承志立时精神一振,斩钉截铁地道:“对,就是全歼!只是走了几个散兵游勇而已,不影响全歼的判定,这一点苏宗主可以放心!”
苏安谨慎周全地进行确认:“许副营长这么有把握?”
许承志凑到苏安跟前,压低声音兴奋地道:
“我得知苏宗主的战绩后,立马给父亲打了电话,原本团里拿不准是否倾尽主力支援,但现在他们下定了决心,人马明天就能抵达乌蒙镇!”
安夏宗虽然战力彪悍,但毕竟是社会宗门,人员就几十个,仅凭他们自己,驻守不了乌蒙镇这个重要节点,需得都司的兵力配合。
超凡宗门参与此战,本就是跟都司的军队相互协同。
安夏宗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正是支援都司军营,原本击退妖魔部队后是要跟许承志他们合力固守营地的。
只是安夏宗战力不俗,打下了远超旁人预料的战果。
许承志这番话的意思,是说团部稍加运作,就可以让都司将击溃小镇守军的战役定义为全歼。
击溃跟全歼的评级有很大差别,军功积分不同。
苏安当然想要更多军功奖金。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答应许承志的要求,就能卖许家一个好,顺势跟对方搭上关系,从而扩展朋友圈,为安夏宗谋得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
许承志见苏安迟疑,语速飞快地劝说:
“妖魔的团部被苏宗主整个端掉,团级军官也被苏宗主一网打尽,这样的战役定义为全歼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我父亲说了,不仅团里是这个意思,二大爷也同意!”
苏安看了看许承志,原来这家伙是代表都司团部与许家来当说客。
跟妖魔的这场战争虽然才刚刚开始,但都司已经损失惨重,各部胜少败多,面子里子都不好看,上到都指挥司下到普通军官,都极度渴望军功。
在这种情况下,许承志率部与安夏宗进行配合,一日三战,先是全歼进犯军营的妖魔,而后又合力成建制消灭妖魔一个加强团,并且收复颇为重要的军事节点乌蒙镇,这足以令都指挥司的大佬们都感到脸上有光。
而许家则能凭着这份功劳加官进爵。
但凡苏安承认此战有都司团部的幕后指挥,战后无论许承志还是他的父亲,都会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并交好整个团部的军官!
互惠互利,可谓共赢。
但这不是全部。
如果只是这样,全歼与否的定义根本不重要,那都是细枝末节,相比之于安夏宗打下的整体军功而言不值一提。
但看许承志的意思,他却分外坚持这一点,一定要苏安认同“全歼”二字。
许家跟都司是在乎多出来的这点军功吗?
当然不是。
他们在乎的是苏安同不同意。
倘若苏安不同意,那整件事都只是苏安在给许家、都司卖人情,万一哪天东窗事发,苏安根本不受影响,很轻松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正因如此,苏安很可能在将来因为某些斗争或者利益,出卖他们。
比如,说自己受到许家威逼,被迫让出部分军功。
而一旦苏安认同“全歼”二字,凭此获得了更多军功奖励,那苏安就跟他们同流合污了,对方便不用担心苏安以后反水。
说到底,这是投名状。
许家亦或者许承志背后的团部主官,执意要苏安纳投名状,反映出的是都司内部的派系、权力斗争十分激烈,他们要防着苏安被对手利用,以这件事为由攻讦他们。
苏安迟疑的地方就在这里。
从本心上讲,他不想因为这点蝇头小利惹上麻烦。
“苏宗主,我非常想要交你这个朋友,只要你能答应,条件你只管提,往后你有用得着的地方,许家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许承志苦苦相求,态度恳切,姿态极低。
看到对方的姿态这么低,苏安便知道,他如果出言拒绝,那必然会得罪许家与都司团部,与对方交恶,许承志父子更是会恨死了他。
这种时候,许承志有两种态度来劝说苏安,一是把姿态放得很低,二是出言威胁,比如提出徐营长的事,把脏水泼到他身上。
毫无疑问,相比之于第二种态度,第一种更能让人接受。但不能因为对方展现的是第一种态度,就忽略了第二种可能性。
对方不展现第二种态度,是认为苏安乃聪明人,能想到他们的手段,不需要威胁,不是他们不会使用第二种方法。
于是什么都没做的苏安,一下子处于风口浪尖,不进则退。
要么答应许承志,就此跟许家、都司搭上关系,大家以后合作共赢,但会留下谎报军功的隐患;
要么拒绝对方,就此跟许家乃至一部分都司军官交恶,平白让自己多出一批劲敌。
没有第三个选项,不存在既不交好也不交恶的可能。
形势与事态,环境与规则把苏安推到了十字路口,他已无可能干干净净地把自己摘出去,必须做出选择。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外如是。
苏安微微一笑:“我这个人没什么长处,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交朋友。
“既然许营长如此看得起我,那么我想跟许参谋长见一面,谈一谈。
“必须得是今晚。”
听到前半段话,见苏安把称呼中的“副”字去掉,表现出亲近尊重之意,许承志大喜过望。
等到苏安的话说完,许承志愣了愣,心中顿时不快。
他的父亲明天就会来,苏安大晚上的折腾对方干什么,态度如此倨傲,行事如此张狂,真当自己牛掰上天了?
苏安并不逼迫,淡淡道:“我手头上还有点事,许营长可以先打电话去问问,什么时候有答复了再来找我。”
说着,他转头就走,不再给许承志说话的机会。
来到安夏宗成员休憩的地方,苏安不紧不慢打开车门坐进去,掏出手机,点了根烟,先后拨通王哲与张震林的电话。
一段时间后,苏安放好手机,嘴角勾勒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他是很大方,愿意为了多个朋友多条路让出一些军功,也愿意为了抓住安夏盟难得的走出东平区的机会,大力支持南燕宗。
可前提得是他乐意。
许承志算什么东西,一个临阵脱逃的酒囊饭袋而已,也敢死皮赖脸、暗暗逼迫他留下个人与宗门日后翻车的把柄?
许家是在都司有些势力,但比之黄海背后的黄家又如何?
他能亲手把黄海送进监狱,让黄家不得不损失重要财源,狼狈不堪地滚出东平区,现在又岂会受许家要挟?
他心情好的时候,乐意给对方分润一点军功,对方不感恩戴德的接着,还敢蹬鼻子上脸,强行把他绑上对方那条不大不稳的破船?
真当他还是刚刚走出校园,一无所有的那个高中生?
既然对方给脸不要脸,那就给他们上点颜色。
两个小时后,许承志冒着冷风来到小镇外,在路边等候驱车前来的父亲许平峰。
他不是很理解许平峰为何愿意连夜赶来。
他跟许平峰一共通过两次电话。
第一通电话是他打过去的,转告苏安的过分要求,控诉苏安的嚣张狂妄,顺便问一下许平峰该如何敲打、威慑苏安。
至于许平峰的会答应苏安这种事,许承志根本没想过。许平峰再怎么也是都司的团副参谋长,还能大半夜的被苏安叫过来?
遛狗呢?
许平峰的反应不出许承志预料,大发雷霆咆哮不断。
但许平峰比许承志老成聪明的点在于,他会想苏安为什么敢提出这种要求,所以他在挂断电话前让许承志等着。
他决定打听一下苏安的背景。
如果对方没什么背景,只是仗着自己能打仗、立了点军功,就对他们颐指气使,那许平峰会教教苏安,什么是官府权威。
许承志没等太久,许平峰就给他回拨了通讯,全程只有一句火急火燎的话:别乱动,我现在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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