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战场的中央，奥丁将冈格尼尔攥紧，声音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恍惚。

他无法接受现在的结果。

他费尽心力抓住了藤丸立香很可能唯一剩下的弱点，成功将对方封印，本在计划都要实现的刹那，却被一个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凡人踹翻了一切。

他没有就这件事而对路明非改观，有的，仅仅是更加强烈的鄙夷与怒火。

不过是一个因为出身而获得荣誉的凡人。

这个观点到现在也没有变。

两分钟——路明非的打算是通过言灵八岐，以及无尘之地等防御系言灵硬生生拖住英灵殿的英灵整整两分钟。

看似短暂的时间，但却是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的壮举。

就算八岐和【不死】的权限再怎么高，几百个英灵同时进行的超高规格言灵也足以一击焚灭击穿他的防御。

问题在于，偏偏奥丁不能够杀死路明非。

就像之前说的，如果路明非死了，就会触发更可怕的机制，而路明非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挡在他的面前。

杀不死，所以只能够按照最粗暴的方法。

不断地对对方造成伤害，直到将对方的精神彻底折断。

精神系攻击，灵魂系攻击，肉身更是摧残到近乎极限的状态。

奥丁本以为，这样的方式已经足够将路明非彻底击垮，让那个只会叫苦连连的衰仔怂货哭着求饶。

但……

他偏偏承受下来了。

那只是分享百分之一的痛，都足以让人休克致死的苦痛，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下来。

而现在……

两分钟已到。

由言灵八岐，由路明非的血与肉筑起的城墙终于崩塌，光束穿透狰狞的血幕射入黑暗之中，奥丁终于看见了在男孩倒下后，战场真实的样子。

那是一片圆弧。

以路明非作为圆弧的尖端，向他往四周扩散，到处都是浑浊的红。

狰狞而血腥的痕迹，就如同墨水泼洒在大地上，勾勒出令人心寒恐惧的画卷，仿佛少年一个人的血液就等同于战场的亡魂之数，血流漂橹。

在这几乎等同于炼狱尸池中央，路明非站着失去了意识。

而在他背后，有着那唯一干净，没有被血液所覆盖的圆域内。

在少年向后倒去的瞬间，被人撑住后背。

少女一只手抵住路明非不算宽厚的后背，随意地将已经无法用遍体鳞伤四个字来形容的“人形”平放触地。

缓缓地，她跨过路明非的身体。

这一次，她又站回了自己本该存在的位置。

所有人的，前方。

“哟～好久不见。”

藤丸立香看上去颇为轻松地打了个招呼，那动作甚至带着些许俏皮，并非是挥手，而是宛如敬礼般动作利落地挥了一下。

就像是在枫叶落地的校园，清风卷起青春的涟漪，少女对着同班人的浅笑。

还带着些许诗情画意。

但……

“头发……还有眼睛……你，做了什么……”

奥丁迟疑地同时脑中警铃大作，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的恐慌逐渐溢出，从杯壁边缘流入五脏六腑，连口舌似乎都感受到了干燥。

没错，在他的面前，名为藤丸立香的少女，就是有着如此大的变化。

那本该青春靓丽，柔顺如蕾的橘色长发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并非是零那样透明纤薄的银白，而是更加……带着冷色冷厉的惨白。

而她的肌肤似乎也失去了部分血色，本该说是白里透红的肌肤现在能够隐约看见一些青的纹路，蜿蜒细小，点缀在肌肤之上，幽若玫瑰盛放。

而她的眼睛……

那赤金色的黄金瞳，此刻竟然呈现出暗金色。

那绝非是黯淡，而是……

仿佛将平日里的愤怒和绝望揉碎，当做柴薪重重砸在那火焰之上，火星四溅，焰火在短暂的时间内熄灭，却又未曾停止燃烧。

静静地……

永久的燃烧下去。

当然，外表上的变化，还不足以让奥丁感受到这种紧张。

他真正恐惧的……是少女那个眼神，以及氛围。

那种让人愉悦放松，让人忍不住跟随的领袖气质发生了改变。

不再亲和。

不再柔和。

甚至让人开始感到恐惧，感到压抑。

但即便如此，却又依旧强迫着人们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那般，强硬的引力。

那绝非藤丸立香。

但又只可能是她。

早就这种可能的，只有一个。

那是，奥丁也只是听说过的现象。

部分英灵，会在死后发生和生前完全不同的变化。

因为英灵是“死”的延续，却也带着“生”的可能，所以在平行世界理论的基础上，可能会诞生出，或者说，扭曲出完全不同的个体。

即使生前未曾落入过邪道哪怕一次的高洁之王，在她的心中、迷茫与纠葛、对于自身的不满以及对世事的叹息也依然是存在着的。

就算是生前未曾憎恨过国民，未曾为自己的命运而感到悔恨的圣女，在她的心中，被烈火所焚烧折磨的那段时间，也必然升起过愤怒与无力。

也因此，部分英灵的降生，会和生前有所改变。

姿态由于诅咒的侵蚀使得这些感情变得表面化、使思想反转所致。其目的、理想本身并未发生改变，只是通常的英灵所绝对不会进行的手段，却会变得可能。

例如说，那位高洁的亚瑟王在堕落之前，为了理想而洁身自好。而反转的阿尔托莉雅则认为能实现理想，即使是暴政也是可行的手段。

这就是不同。

而这种现象，也被称为……

【反转体Alter】

奥丁终于醒悟过来，藤丸立香的所作所为。

他几乎惊叫起来，难以置信地尖叫道！

“你……没有抗拒【恶属性】的赋予，而是接受了它？！”

的确。

奥丁的计划可以说是相当严密，利用精神攻击的情况下，无论如何藤丸立香的体内也会形成【恶属性】【废弃孔】【正常人格】的相互抵抗。

为了解决这个僵局，少女的选择是——

接受【恶】

接受自身的反转。

这本来就是第一时间出现在脑中的方案。

如果路明非不来的话，藤丸立香第一时间就那么做了，之所有有些不情愿，仅仅是因为如果完全将【恶】接受，藤丸立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alter的情况是很复杂的。

有的只是单纯改变了行动方针，也有的会干脆直接真正意义上的【黑化】，堕落。

而腾丸立香，还有着极为特殊的“废弃孔”作为干涉。

如果真的让自己进行‘反转’。

藤丸立香预感。

那会是……

超越奥丁这个存在的，这个世界上新诞生的，最大的灾厄。

但是在路明非所争取到的两分钟内，已经足够藤丸立香对自己的大脑设立限制，避免被【恶】吞噬的自己毫无原则。

誓约与制约。

然后……便是自由。

将一切，交给……

‘自己’。

“哈哈哈！！这可真是新鲜！～”

少女咧开嘴来，平日里可以被称作“纯净柔和”的脸，现在却更应该用“艳丽”二字来形容。

妖艳如花。

冰媚若霜。

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中都不再带有和煦的暖意，而是只剩下随性与张狂。

和被狂阶影响的状态类似，但却更加的极端。

硬要说的话……

“竟然在脑子里设下了【不准滥杀】这种限制……‘我’到底是有多不信任我啊～”

“这个家伙，不会连奥丁都不打算杀死吧？”

女孩动作有些粗鲁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啊～啊～不过……”

少女扫视着面前的一切，阳光地狞笑道。

“我可就……不一样了哦～”

【人类.恶】

【确认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