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落明佑(前加 后小修)
[[[CP|W:329|H:201|A:L|U:
]]]那个女人,一身白衣,是宽宽大大的袍子,赤着一双脚。这青石地板冰凉刺骨,她却仿若没有知觉般,立身于告示前,看了许久,立了许久,细细簌簌的雨滴落进脖颈间,竟是不知。

围在告示前的百姓散了又聚,只她一人,一味的停留。

直到天边最后一抹余光散去,她轻声对自己道:“夏明初,你该走了。”

通往奈何桥的路怎么走,她自己也是不知道,这时候总该同传说中的那样,出现一黑一白的无常大人,引着自己通向往生之路。她现在算是什么?!孤魂野鬼吧,连阎王都不遣人来领走她的轻魂一缕。她笑了笑,

曾经母仪天下,掌管后宫,被天下人称颂是贤惠明德的孝仁懿皇后如今成了光脚走在黄泉路上的野鬼。

她是难产血崩而亡,那个孩子好像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又怎么辨得出他的哭声?!好像是个男孩,婴孩离开自己的身体时,倒是听嬷嬷大喊了一声。如果是个男孩,父亲一定会格外欢喜吧,那是个太子,正宫嫡出的太子,谁人不歆羡呢?!她夏明初倒是享尽了人间最富贵的命格,现在化作白烟清魂,你问她这一世走得值不值,她定会答,值了,也够了。

告示上那“痴情皇帝”方还向世人昭告了二人的相敬如宾琴瑟和谐,是啊,好一个伉俪情深。

身前一吃痛,垂了眼打量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孩,手一抬,轻轻扶上了她,这小丫头看上去不出十岁,眉眼有神,紧紧抓了自己的裙裾便不松手。

夏明初柔声问了道:“小姑娘,你怎么了?!”

小丫头眼中闪过诡秘的笑意,声音很薄:“上官逸刚刚封了那女人为妃呢,我看着你可怜,就来同你说一声,省得你空走到黄泉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夏明初轻轻松了扶她的手,回身看了看来时的方向,愣了片刻,再回身,身下空无一人,那小丫头消失在夜色寥寥之中,再不见半分身影。她继续向着西边走去,只觉得周身越发冷了,夜愈黑,一路上倒是哭声喊声不断,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青石地板似化作了烧灼的热土,直要烫断了脚踝。西柏坡的亭子里倒是排好了一对对人马,夏明初看到领队的黑衣男子估摸着他便是黑无常,脚下更急,直奔了前去。

“无常大人,我来了。”

黑无常偏了头打量着她,又低头翻了手里的簿子:“簿子里的人都齐了,没有你。”说着,吆喝着其他人跟上队伍,一路朝着更远的方向行去。

夏明初本是累得气喘吁吁,索性坐在亭下歇息,空看着队伍一点点走远,耳边凄厉声不断,吓得她缩紧了身子,躲在角落里六神无主,劝慰了自己,好歹是个鬼了,怎么还怕鬼?!心下这么想,倒也平静,赶了一路,又冷又困,倦意铺天盖地而来,寂寂睡下……

阎王地狱共十殿,看管四殿的五官王吕昨夜和看管五殿阎罗王包多喝几盅小酒,头正晕着,拉了白无常来替他看管四殿。四殿又名血池地狱,实乃大刑之殿,其殿中另有十六小地狱,每于此殿中行过,必闻恶鬼凄厉受刑之哀号。

白无常巡查至断筋剔骨小地狱,被牢狱中的小鬼抓了袍子不放:“白大爷,我错了,放我去三殿,五殿也好,我错了,真错了。”

白无常捏着扇柄轻轻移开那双血手,擒着袖子蹭落于白袍之上的血污,只是越蹭越脏,忍不住恼怒道:“你这恶鬼,于人世间无恶不作,落到四殿实以看在你双亲于阎王殿前尽心为你求好的份上,你再闹,我就扔你下六殿的碓捣肉浆小地狱,看卞城王如何善待你!”

言罢甩袖而起,再行就看见粉衫的小身影一闪而过,快了步子只逮到那末粉淡:“好你个小柔,这会子又乱窜,小心被阎王罚你去给他研墨。”

“罚我更好。”粉衣小丫头仰头一笑,“我趁他打盹再改他花名册上的几个名字。”

白无常咧嘴一笑,放了小丫头下来:“你又把黑大哥的名册偷去乱补乱删了吧。”

小丫头乖乖伸了一个指头出来:“就删了一个呢。好白大哥,看在我给你打了六世的酒份上你一定不可以说给黑大哥听啊,他最铁面无私了。阎王都不会把我怎样,他比阎王还不尽鬼情。”

白无常看着眼前的小人,突然觉得三百年了,这孩子还如当初一见她时的满目天真。再怎么算,她都是三百年的老妖精了,还是执意唤那个人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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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佑山庄坐落于京郊城外,气势巍峨,大有京外小皇宫之名。京城内外,连着宫城里的人,都需忌惮它三分。

东院内正忙得乱糟糟,几个丫头上下打理。床上的人迷迷糊糊,一连吐了好几口血,可就是没见断气,这不,又悠悠哉倒下去继续睡了。这么睡下去应该也有个三天三夜,床上的人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呼了一口气,说出的第一句就是,“伺候本宫盥洗。”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

床上的女人眼珠子转了又转,忙咳了咳,“那个…扶我起来吧。”

床上躺着的这位不幸成了山庄的东院主母,自是山庄内名分权位最大的女人。只是东院主母从来都是个虚名,就好似新鲜艳丽的花瓶摆了三两日,凋了谢了自要更换下去。而山庄内,真正大权在握的人,或许说让庄内庄外都惧怕崇敬之人,只有一人,便是位于山庄正院的主人——司徒远。

司徒单名一个远,人如名,确是时时处处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千秋不是什么小人物,好歹也是京中三品大员,可是如今立于书阁之外,仍是惊颤到说话没了底气。

“回主上,由京里传来皇上的口讯,要——要借银两去建瑶池。”

书阁中的人依然平心静气的批着手中的文案,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听。

冷千秋只得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宰相大人托小人给庄主的信,宰相大人这次又来求回信。”

帘子终于掀开,走出的是司徒远的近身侍卫杨回,他一手递给冷千秋一封信,“这是庄主的回信,至于你说的庄主说他知道了。”

冷千秋微微皱眉,似乎不曾听到司徒远有出声啊。冷千秋接了信,退了出去。

杨回入到帘子里,杨归正在为书桌前的人研磨,二人知道,主上每天都在要书阁坐上五六个时辰,这一期间一定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指示,没有听。

杨归突然想到了什么,淡淡的说,“正院传来消息说主母醒来了。”

没有回应……

“不过,一起身,就大张旗鼓的收拾正院,说是要重新装饰,说,说山庄的格调布局早在京城没落了好多年了。”

依然没有回应……

东院。

楼明傲含着荔枝,两只手对着重新装饰的丫头指指点点,“这个这个,这个要放卧室……那个那个不能放在门口,碍眼。屋子摆设最讲究五行八卦风水的,你们把好风水全给我挡了。”

因着楼明傲的肉身有记忆,这个二世为人的楼明傲也多少记得以前这肉身的主子有多庸俗,天天闷在屋里绣女红,身在青楼却洁身自好,连马牌都不打,话说夏明初在宫中最有兴致的就是召集各大王妃打马牌,只是回回不光明的赢钱后,积极性被严重打击了。

可这个楼明傲,是江湖最享誉盛名的楼烈天的女儿,据说那个时候的楼幻山庄是如今明佑山庄十倍的繁华。当时楼烈天欲把自己的女儿楼明雪和当时明佑山庄的司徒公子联姻,谁知不久后楼幻山庄一夜间覆灭,一千八百八十口葬身火海,幸存的只有这个楼明傲。楼明傲的一名家奴曾在青楼做事,于是楼明傲在青楼长大。四年后,明佑山庄重提当年的婚事,以便拉拢当年追随楼幻山庄的旧部,只可惜楼明雪已亡多年。身在青楼的楼明傲便是成婚的第二人选。迎亲路上遇上山贼抢杀,楼明傲不幸受伤。

于是楼明傲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全庄上下共有女眷三百二十五人,其中主前承欢的女侍尚未有名分的八人,十八房偏院夫人,三位名分较高的侧夫人,如今主母加进来,根据主上雨露均沾的规矩——”

楼明傲喝了一口碧螺春,觉得涩涩的,这东西从前她在宫中也是有的,还是她这个正宫主母亲自勘定的。

“每月初二是景落宫的侧夫人,每月初三主上从女侍八人中的一人开始排起。”

“等等---就是说那没名没分的八人均有机会,只不过,是八个月轮到自己头上一次。”

“是的,主母。”

“这一招倒是比宫廷还要公平啊。你只要告诉我我是什么日子就好。”

“主母是月初八,和月十八,主母,您的婚日是初八,就是前日,所以下次,您要等到十八。”

“是不是就说,除了这两日,我可以见不到主上。”

焕儿一愣,“自然,倘若不是您执意想见,除了那两日,您是见不到庄主的。”

恐怕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楼明傲波澜不惊的笑了笑,端茶细细的品了,唇角的笑意明了又灭。

只用了一个月,东院就进行了一次彻底换血。院落的格调是照着御花园的气势改建的,厨房的菜式一改为御膳房的皇谱,主母把自己的外间内间摆上各大花样精美绝伦的花瓶,甚至把其他三个宫院的瓶子没收了,并下令其他三院不得用瓶子,然后又陆陆续续给那三大院添了数不清的镜子,什么琉璃静,青田镜,蓝石镜。她楼明傲一句“东平西静”就整得几十万两雪银砸了进去。源源不断地,多少黄金白银就砸在了那个宅院,对这一切,其他院落的女人都是冷言冷语,心里嫉妒羡慕地咬牙切齿。杨归杨回和管家是恨的咬牙切齿。

杨归终于忍不住在主上面前冒了一句,“她当她家是开金库的。”

依旧是沉默,对这一切,司徒远似乎是没有反应。

楼明傲正欣赏着她这一池绿水,听着丫头璃儿小心翼翼的回禀。

“说吧,各院都什么反应。”

“说,说什么的都有。”

“拣最难听的说。”

“说您就是从窑子里出来的,没有见识,庸俗,只图个花粉胭脂。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小丫头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抬头一看主母,还是一脸笑意的玩弄她的琉璃滚珠。

“焕儿,璃儿,你们跟着我,自是要明白你们主子的作风规矩,生活那是要一个情调,庸俗?脂粉?那是金子银子砌的高度她们永远攀不到。”楼明傲说的肆意,的确,后宫五年主宰,她什么对手没见过,什么宫斗的手段没领略过,她自小在宰相府学的就是人心,练就一身为主之道,治人用人害人的招数,她深知金钱是个什么东西。

当年皇上为她兴建的明月塔,为她建的摘月台,为他垒的映月池依然矗立。

夏明初就是这样的人,用金钱堆起来的华丽,用权力垒起来的辉煌。

而习惯也就是这样的东西,楼明傲,再怎样也无法逃脱夏明初对金钱的信手拈来和大肆挥霍,在怎么样也无法抹却心中那丝高高在上骄傲。

楼明傲,就是要明傲天下的人。

只是这一回,楼明傲主动做得这么兴师动众,就是要大肆宣扬出去,她楼明傲,是个肤浅庸俗之辈,是一个俗人。这个戒备森严,这个压抑深重的明诺山庄,这些看似平静的女眷,会厌恶一个大俗之人,却不会戒备一个庸俗之辈。(未完待续)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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