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榻米的气味融入黑暗。
那是新榻榻米特有的气味。
此处的黑暗，并非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天花板上装有可以随意调节亮度的灯。尽管调得很暗，但好歹还开着。
足够被褥中相拥的男女看清对方的眼睛。
约莫十二张榻榻米大的日式房间中央铺着被褥，睡着一男一女。
两人都一丝不挂。
长发女子将头靠在男子左肩，白皙的胳膊搂住他的**。
腰部以下盖着被子。
光洁白嫩的脚微微伸出略显凌乱的被褥。
她睡得香甜。
他发出轻微的鼾声。
**触碰他的皮肤，松软变形。浅红色的**只能看到一半，却更显性感。
年轻男女——
两人都才二十岁出头。
鼾声和匀长的呼吸中，混有空调的响声。
他们睡着了，但睡得不深。
还能在梦中品味彼此皮肤的温度和触感。他们享受着这种感觉，打着小盹。
再过一会儿，身体的触感就会逐渐远去，坠入更深的梦境。
两人的肉体就飘浮在梦境与现实之间那不可思议的边缘地带。
房中出现了某种微弱的响声。不是空调的声音，也不是两人的呼吸声。
那是金属与金属相互碰触的微小声响——
好似蜘蛛踩上榻榻米表面时的窸窸窣窣——
两人也听见了。
不光听见了响声。
还有窃窃私语的人声。
不，应该说他们的耳朵无法准确分辨出那是人声。
他们无法辨别那声音来自梦中还是梦境之外。
只是能听到罢了。
仿佛干燥的纸相互摩擦的声响。
不，还能听到小块玻璃或金属相互触碰的声响，好似小鸟鸣啭。
仿佛是在快速播放录有人声的磁带，又像是刚学会唱歌的金钟儿[1]。
又细，又高——
听着像两个人的声音，又像是许多人在说话。
他们似乎在黑暗中低声讨论着什么。
像男人的声音。
“嗯。”声音说道。
“嗯。”声音回答。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看着很好吃。”
“嗯，看着很好吃。”
“切成丝加醋拌？”
“听起来也不错。”
“嗯。”
“嗯。”
“可总不能全拌了。”
“确实。”
“煮着吃？”
“不，还是用烤的吧。”
“烤？”
“放把火就行了。”
“火啊。”
“火很烫。”
“嗯，火很烫。”
“身上的衣服会烧起来——”
“头发会烧起来——”
“连眼珠子都会烧起来。”
“连****都会烧起来。”
“好烫。”
“好烫。”
“动手吗？”
“动手吧。”
咔嚓——
咔嚓——
细小的声音传来。
声音传到了他和她的耳朵里。
睡眠中的两人正慢慢被拉回现实。
紧贴的皮肤之间浮出一层虚汗，阵阵发烫。
他先睁眼，她则稍迟一步。
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湿润的黑色眼眸。
他们都在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内容。
——屋里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对方的眼神如此发问。
两人正要问出口时，某种微小的亮光忽然填满了整个房间。
噗！
噗！
黑暗中亮起小小的橙色火焰。
他抬起头，她也抬起头。
两人看向同一个方向。
只见榻榻米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个个都与火柴擦亮后形成的火团一般大。
眼看着……
噗！
噗！
火团越来越多。
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呦，醒了。”
“醒了。”
“醒了。”
“醒了。”
小鸟般的鸣啭。
只见十几个人站在榻榻米上。
都是身高不足十五厘米的小矮人。
尽是身着战袍的武士。
他们的身影浮现于黑暗深处。
那身打扮和古装片里战国的武士一模一样。
装备齐全，甚至配备了铠甲和头盔。
看着像无比精巧的微缩人偶。
有人腰间插刀，还有人伸手握住了刀柄。
杂兵占了大半，却也有人手持长矛。
她将尖叫咽进肚里，紧紧抓住他。
他站了起来。
“别让他们跑了。”
“别让他们跑了！”
“别让他们跑了！”
武士们纷纷拔刀，踩着榻榻米蜂拥而来。
她终于忍受不住，尖叫起来。
“呵！”
“哈！”
武士举起手中的刀劈来。
他试图躲避，却被她死死抓住，因此慢了一拍。
尖锐的痛楚在他的小腿爆裂。
小腿表面现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似是被剃刀划伤的。
火团压在她的脚上。
她尖叫着跳了起来，光着身子朝门口跑去。
他紧随其后。
“叽叽叽叽……”
身后传来鸟叫似的笑声。
注释：
[1] 可供赏玩的鸣虫。——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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