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玲愣住了,“没有啊,奴婢昨晚睡得太沉了,中途连醒都没有醒过……”
“那就奇怪了,”桑离皱眉道:“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我床边说话来着……”
巧玲奇道:“说什么了?”
桑离摇头,“本来想爬起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困得要死,睡得死沉死沉,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巧玲笑笑,“小姐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才睡得那么沉……”
桑离苦笑,“可能吧。”
难道昨晚那耳边的喃喃絮语,真的只是一场梦境而已?还有那温暖结实的怀抱,也都是梦?
越想脑子里越乱,干脆不去想了,甩了甩头,探出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日已高起,太阳洒下万丈光芒,照耀着大地。虽是五月的天气,但马车越往西走,气候就越来越凉爽,举目所至,青山葱茏,峰峦叠嶂,看上去颇为壮观,跟江南的温柔水乡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马车走了一天,终于到了枫林渡口。那帮西楚人也没有追上来。
但三人丝毫也不敢大意,桑离和巧玲能不下车就尽量不下车,以免招人眼球,而陈一,更是竖起了耳朵,精神高度集中,所到之处,总是小心万分,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
渡了江,他们顺利的到达了西楚境内。经过打听得知,三王子慕玠被囚禁在青山陵,被罚看守皇家陵墓。那里还有大王子,准确的说,是如今成功登位的霍摩大王的一支军队看守。外面的人难以接近,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打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们一路西行,前往青山皇家陵墓。
一路上没有再遇到麻烦,过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桑离有些意外。难道那帮人已经放弃了这面铜镜了吗?还是他们已经成功的甩掉了杀手?
不过意外的是,晚上她再也不失眠了,每天晚上只要头一沾枕头,就睡得死沉死沉,任谁也叫不醒。而到第二天,又对头天晚上的事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以为是这些天赶路太累了,也不甚在意。其实她每天晚上都是被夏侯子宸点了睡穴,然后枕着他的臂膀,在他的怀里酣然入睡,她以为离他越来越远,又哪里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呢?
这日,马车来到了一个小镇上,这里的人们举止都很粗犷,生活习惯非常有西人的味道。举目都是目深鼻高的西楚人,侧耳都是陌生的语言,完全没有了京腔京调,更听不到江南的吴侬软语,感觉到了另外的世界。
马车经过小镇,坐在车里的桑离神思正恍惚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和一个女子的哭泣声:“各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大哥大姐,行行好吧,谁能帮我安葬了我爹爹,小女子愿卖身为奴,一辈子做牛做马任劳任怨……”
竟然是一口熟悉的大燕语言?而且还是卖身葬父?异国他乡陡然听到乡音,桑离不由得愣了一下
,下意识掀开了车帘,探出头向外望去。
只见一大堆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不时的窃窃私语。但说的都是西楚话,她根本听不懂。
这时,又听得那个大燕口音卖身丧父的女子在哀求:“大叔大哥们,求求你们了,你们就发发善心帮帮我吧,给我爹爹买副薄棺材,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吧,求求你们了……”
桑离实在听不下去了:“陈叔,停车。”
陈一勒停马车:“小姐,怎么了?”
桑离犹豫了一下,卖身葬父这种戏码在古代很常见,她有心想帮,但是目前这处境,算了,还是不管这档子闲事了。她复又放下车帘,道:“没事,走吧。”
陈一刚要启动马车,忽然被人挡住了道。
只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衣着褴褛,双目红肿的扑在了车辕上,苦苦的哀求道:“大叔,求求你帮帮我吧,帮我爹爹入土为安,小女子愿做牛做马伺候大叔……”
“哎哎,”陈一急了,“你别挡着我啊,我可没钱替你葬父,你还是找别人吧。”
小姑娘一听是燕国语,顿时眼睛一亮,大概是跪了许久都没有人帮她,此刻好不容易遇到个自己国家的人,又还驾着马车,一看就是有钱人,因此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着车头不放了,眼泪也哗啦哗啦的:“大叔,求求你了,看你这打扮,一定是从燕国来的,咱们是老乡啊,我也是燕国人,要不是家了出了事,也不会和爹爹流落到此。呜呜,大叔,求你看在都是大燕人的份上,帮帮我吧,呜呜……”
陈一被她纠缠着,不厌其烦:“喂喂,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赖上了?你爹又不是我弄死的,凭什么让我帮你葬?我说了没钱就是没钱,赶紧让开啊,不让的话我就让马从你身上踩过去了……”
小姑娘一听,哭得更大声了,“大叔,那些人是西楚人,他们没有同情心,可我们都是大燕人啊,你就不能帮帮我吗?求求你,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只要您帮我葬了老父,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马车里的巧玲听得不忍了,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对桑离道:“姑娘,要不我们就帮帮她吧?异国他乡,一个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还是燕国人……”
桑离轻轻的挑开了车帘,望向了外面。
挡在车前面的那道单薄的身躯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弱而惹人心怜。她身边不远处的地上,一个骨瘦如柴双目紧闭的中年男人静静的躺在地上,同样也是衣不蔽体,身子已然冰凉,看样子是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小姑娘看到车里的人掀开了车帘,立马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扑了过来,一把抓住马车窗口,红肿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希冀和渴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道:“贵人,求您帮帮我吧,帮我的父亲入土为安,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侍奉贵人……”
桑离的目光落在了
她抓着车窗口的手上,良久,才笑了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脸色苍白的看着她,怯怯的道,“我叫卓燕,边宁人士,从小家穷,因老家发大水,淹了家园,我爹娘带着我和弟弟来西楚投奔亲戚。娘和弟弟中途染病身亡,爹爹带着我好不容易找到亲戚,亲戚一家却受二王之乱所牵连,全都死了,我和爹爹一路乞讨,想回燕国,爹爹不幸染上了重病,因无钱医治,抛下我,去了……”说着说着,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
二王之乱,就是大王子和三王子的王权之争,受牵连的人不少,死了很多人。
周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唉,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是啊,当权者每天争来夺去,老百姓们倒霉,受这罪……”
“唉,内乱就是这样子,成王败寇,死人是常事……”
陈一不悦的看着周围越围越多的人,低低的道:“小姐,我们还是走吧……”万一把那帮西楚人引来了怎么办?
桑离却笑了笑,道:“陈叔,我们帮卓燕好好安葬她的父亲吧……”
“小姐,这……”陈一惊讶。
桑离口气加重,“这什么这?没见这孩子多可怜吗?”
卓燕一听他们要帮自己葬父,顿时欣喜不已,狂喜之下一个劲的朝桑离磕头,口里不停的感激的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桑离叹口气,一把拉起她,“好了,别谢我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又都是大燕人,能帮一把是一把吧。”转过头,让巧玲拿出一锭银子给陈一,“陈叔,麻烦你去棺材铺买副棺材,帮卓姑娘好好的安葬她的父亲吧!”
“好吧。”陈一无奈,只好照办。心道这桑姑娘的心还真是软,这才刚见到尸体呢,就同情心泛滥了,若是到了战场,见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又该如何!
几个人草草的将卓燕的父亲埋葬在了乱葬岗,卓燕噗通一声又朝桑离跪了下去,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小姐的大恩大德,卓燕无以为报,这辈子愿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来报答小姐,希望小姐成全,卓燕感激不尽……”
桑离还来不及说话,陈一已道:“举手之劳而已,小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家小姐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了!”说着不由分说,对着桑离做了个请上马车的姿势。
桑离笑了笑,对卓燕道:“抱歉卓姑娘,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不方便带你上路,你还是自己另寻他路吧……”
卓燕一听急了,一把抱住桑离的大腿,仰着脸,苦苦的哀求,“小姐你就带奴婢走吧,奴婢已经再没有亲人了,小姐帮奴婢葬了父亲,奴婢许下过承诺,要一辈子结草衔环报答小姐的,小姐你就收下奴婢吧!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姐,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
“这……”桑离凝视着她抱住自己大腿的手,眸光一闪,不禁沉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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