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菲离开之后, 陆希半天都没说话。

光球小心翼翼地飘出来：“其实就是因为他们集中使用了神术……”还是集中了一批最顶尖的神官，全力施展……

在他们施展神术的那一刻，聚集在新圣城的信徒们的信仰也拉到了最高值, 两者相加，如同共振一般, 顿时在黑暗中给新神亮起了一座灯塔, 新神可不就闻着味儿来了吗？

比较麻烦的是, 这次的照明太给力, 新神已经认定了方向，一只脚已经要踏上光明大陆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幽灵的形态和功能虽然有所变化，但本质变化不大, 电流、火焰甚至冲击波这些手段，对幽灵仍旧有效。这至少能够保证他们在开启空间法阵之前, 别让幽灵潮冲垮整个光明大陆。

“既然这样, 计划不变。”陆希仰靠在椅背上，很没有女王形象地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地说，“该用个什么办法，才能把灵魂契约解开呢？”

光球嘟囔了一句：“你要是变成魔族，灵魂契约就自动解开了。”人类的灵魂与魔族的灵魂当然是不同的, 灵魂一发生变化，原本的契约自然就不好用了。

祂说完了, 还想起另一件事来：“假如你变成魔族，可能连信仰值的事都不用担心了，你身上受新神影响的那部分魔力波动会排斥和吞没一部分信仰值, 到时候就没那么扎眼, 说不定新神还会认为你是同类呢。”

陆希险些被他气笑：“你看我能变成魔族吗？”这玩艺看的是天赋, 有这天赋她早就变了吧？

“其实有点奇怪——”光球绕着她转了一圈，“跟魔族签订灵魂契约的，最终都会受其影响变成魔族，你和他灵魂契合度很不错，为什么一直没变呢？”

教会说受魔鬼**的最终都会堕落成为魔鬼，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签订灵魂契约之后，因为受到影响，人的确是会更倾向于觉醒成为魔族的。能够召唤到魔族的，本身也是有天赋的人，所以觉醒成为魔族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陆希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因为我笨呗，没天赋。”

光球却晃了晃，仿佛在模仿人摇头：“好像不是……”

陆希当然不笨。一个笨蛋，怎么可能既学着自己的专业，又有精力去涉及男朋友感兴趣的东西？她倾向于自己没这天赋，就像金羽在化学方面颇有成绩，但始终不能觉醒一样。

光球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似乎也不是。你，其实根本就不相信神术和魔法吧？”

这个就难了。从小就学习唯物主义无神论的人，也只能把神术和魔法当成某种异能，但异能这东西，陆希的世界里根本是没有的。虽然她也曾经听过各种特异功能，比如用意念挪动物品啦，身上能吸住铁叉铁勺啦，甚至还听人说过去上某某气功大师的课，什么隔山打牛击倒一片学徒，又或者一个大法力就治好一群人之类的……

但是这些事情，要么查无实据，要么就被定性为骗子，反正陆希是不相信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已经努力地去理解神术和魔法了，但这种理解好比看一本幻想小说，你能理解小说里的设定，但要让你跟着小说里描述的方法去修炼一下试试？只要智商还正常，就不会这么干。

所以，光球说她不相信，那也确实是的。包括光球在内，她能理解祂是某种更高等的生物，纯粹由能量构成，但也仅此而已了。要让她明白祂存在的方式，或者祂是如何能够仿造出光明大陆的，那也是跟看小说设定一样，嗯嗯嗯就完了，不会深究。

“是因为我不相信你，所以觉醒不了？”

“不。”光球却否定了，“之前也有不相信我的人，比如那位胡安红衣主教，但那不妨碍他成为觉醒者，而且还一路晋升到了红衣主教。你不觉醒，要么你的天赋实在是太差，要么——就是你不想觉醒。”

“我不想觉醒？”陆希指着自己，“我怎么可能不想觉醒呢？你搞错了吧！别的不说，我要是觉醒了，当初在黑莓镇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危险。”

光球默然片刻，回了个：“呵呵。”

这个呵呵就很有神韵，陆希后面的话都被堵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承认：“行吧，你说得对。”她确实并没有那么想觉醒。在黑莓镇的时候是心态还没有转变，总觉得自己有一天还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什么觉醒不觉醒的，仿佛跟她都隔着一层。到后来，就是心里隐隐的有一股劲儿——凭什么普通人就不如觉醒者呢？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当然，也有那么一层更深的想法——觉醒来自于光球和新神的影响，她对这种更高等级的生物没有光明大陆的人对神那么敬畏，但却始终是提防着的。光明大陆的人敬畏光明神，但也亲近光明神，盼望着生前能得到神的眷顾，死后能去神的乐园。但对陆希来说，一种能将她的灵魂从另一个世界拉扯到这个世界来的高等生物，只会让她感觉到一种威胁……

“但是这也太唯心了吧？”陆希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可信，还真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呢？仿佛在讲鬼故事骗人。

光球却不同意：“这怎么叫唯心呢？这就是存在的啊。信仰，不就是信吗？”

这么说也对……光球这种生物跟她毕竟是不一样的。

“那我现在要是想觉醒……”

“不，你不想。”光球耿直地说，把陆希噎回去了。

好在这时候，海因里希和苏赛恩带着人回来了。

他们两个带回了一百来号难民，这些人在幽灵潮涌来的时候没能跟上大部队，主要还是不知道厉害，总觉得到山里躲一下，等幽灵潮追着人过去了，他们就没事了。

这种愚蠢的想法几乎把他们全部葬送了，因为他们发现幽灵不只是跟着前面的难民过来的，还有新从地里冒出来的。

“出现了不固定的门。”海因里希说完，想了想又用陆希的习惯说了一句，“出现了空间裂缝。”也就是说，从新圣城到东大陆出现了不止一条空间裂缝，又或者向其它方向也有，所以现在西大陆的幽灵很可能是遍地开花，那些想要等幽灵潮过去再重新恢复安宁生活的人，恐怕愿望都要落空了。

这其中也包括青金国王，以及跟着他走的卡蒂亚与加菲尔一干人。

从地下冒出来的幽灵见了任何生物都会吞噬，它们吞噬野兽、魔兽，吞噬人类，甚至还吞噬一些魔植。

“我们进山谷的时候，就有幽灵伪装成了树的模样。”幸而幽灵那半透明仿佛火棘果胶一般的质感实在太特殊，即使变成了树的样子，也能看得出来——光明大陆的魔植虽然长得千奇百怪，但还真没有这样的。

“幽灵在进化。”海因里希这一趟回来就皱着眉头，“而且，得防备我们这里也出现空间裂缝。”万一在人口稠密的地方突然开条裂缝，涌出一堆幽灵来，那造成的后果就太可怕了。这种可能性，让他即使看见陆希来了，都有点笑不出来。

“我带了人来，正好在城外试一试电源代替魔晶的方案可不可行。”陆希沉吟着，“现在看来，对付幽灵，电还是好用的。”□□和炮弹对环境伤害太大，再说在城市里也不方便，总不能把自己家给轰了或者烧了，倒是用电最好。

至于说空间裂缝，这个问题只能从根本上解决，就是加快速度，早一天把光明神的本体送走，才能早一天摆脱新神的威胁。

城墙外面很快就铺设起了一处处小型神术阵，这次用来构成符文图样的不再是水银，而是铜丝，神术阵里也不再镶嵌魔晶，而是放着蓄电池。

“那是什么？”有平民看到了，不免要发问。他们现在也发现了，辉光之国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官员都很和气，包括那些魔族在内，都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你遵守他们的规矩，说几句话是没什么的。

“传送法阵。”果然就有人回答了，“对付幽灵的。”

对付幽灵不是有那个电机和□□吗？怎么又要用传送法阵了？

问话的人心中疑惑，但也并不敢在城墙上多做停留，放下手里搬运的东西就赶紧跟着民伕队伍离开了——在这儿得跟着队伍走，要是别人都走了你还没走，那就是违反纪律，轻则失去这份工作，重则被当成奸细要抓起来的。

战斗的时候民伕是不允许在城墙上多逗留的，所以问话的人也就没有机会看见后面的场景：一群摇摇晃晃的骷髅从远处走来，人形的白骨因为是双足直立，所以显得格外刺眼。

第420节

也幸好他没有看见，否则恐怕会做上好几天的噩梦，因为那白骨眼眶和嘴巴里幽灵滑进滑出的样子，要比在野兽的骷髅里更加可怕。

头前的十几个骷髅踩进了神术阵里。铺在地面上的铜板与旁边泥土不同的触感，这些骷髅并不能感觉得到，只是被绊了几下，走得就慢了一些。前面的慢了，后面的却不知道放慢脚步，就挤成了一团。正在此时，远处的操控人员按下开关，瞬间铜线通电，整个神术阵都微微亮了起来，拥挤在一起的骷髅们忽然消失，出现在了后方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坎坷不平的弹坑，骷髅们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就深一脚浅一脚的，现在好容易走过那段路，一眨眼却又被送了回来，顿时就有几个骷髅脚下踩空摔倒了，滚成一片。

“成功了！”跟着陆希来到边境线上的肖特欣喜地说，连对那些骷髅的恐惧都忘记了。

这是他们从夏国那个超大型神术阵上拆分出来的简化版，传送距离就这么一点儿，但原理是一样的。

“还要看看，如果没有骷髅作为载体，能不能直接传送幽灵。尤其是那种变异的。”陆希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

“那就打碎几具骷髅。”海因里希出主意。

这个主意不错，狙击班出动，一阵呯呯声之后，地上躺了无数碎骨，无处可去的幽灵只能从骷髅的颅骨里溜出来，有些缠上了旁边走过的骷髅，有些没得可缠，只能自己滑进了前方的神术阵。

“可以！”肖特和几个技术员眼看七八只幽灵也出现在弹坑里，不禁两眼放光，“这对变异幽灵好像也有用！”七八只幽灵中，有两只的颜色格外凝实，显然是变异的。这种幽灵，神术阵对其原该是没有效果的，但现在这个电力神术阵，却直接把它们也传送了回去。

显然，使用无魔力和神术的能源，效果是不一样的。现在这个“神术阵”，已经直接可以叫做“传送阵”了。

陆希到这时候才露出了笑容：“能行。”小的能用，大的就能用，无非是多用几个蓄电池，长云领的工厂里现在每天都要出产十几个，再超大型的神术阵，生产上几个月也足够了。

几次传送，这一波过来的幽灵和骷髅基本都被集中到了弹坑一带，城头上的野战炮轰然鸣响，□□倾泻而下，顿时白骨与泥土一起乱飞，其中还夹杂着幽灵残片，在强劲的冲击之下被撕得粉碎。

幽灵受伤之后可以自我弥合，还能吞噬同类来补益自己。但这也有一定的限度，就像蚯蚓断成两截可以各自长成一条完整的蚯蚓，但如果把它剪得稀碎，那再生能力也无可奈何了。眼下这些幽灵被一轮炮击之后，大部分碎片都只能枯萎，最终化成一小撮幽灵粉尘，只有极少数受伤轻一点的，还在试图吞噬同伴来拯救自己，或者竭力想把自己变成翅膀的形状，飞起来逃命。

但紧跟在炮弹之后，飞行中队也就到了，剩余的幽灵在电流中扭曲嘶叫，被电得焦黑。这一轮的幽灵，消灭起来比之前的还要容易。

“继续实验。”陆希对击掌相庆的肖特等人赞许地点了点头，“测一测蓄电池的工作极限。”

这也是肖特他们做惯的了，齐声答应之后便各就各位地忙活去了。海因里希跟着陆希走下城墙：“怎么不高兴？”电流代替魔晶和觉醒者的计划眼看就等于成功了，他们很快就能把光明神的本体送走，应该高兴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这人就是太敏锐了，陆希常感自己道行不够，早知道应该先读读《演员的自我修养》什么的。

“这幽灵潮没完没了，高兴不起来啊。这种蓄电池还挺难生产的，按当初夏国那个大型法阵计算，至少得用几千台蓄电池。还有布置法阵的铜线，都得先生产出来，图样错一点都不行。”陆希扳着手指头算，“这么算下来，最快也得小半年。这个时间里，得出现多少幽灵。不光是光明大陆上顶不住，无尽深渊也受不了吧？”

无尽深渊的幽灵也是在逐渐增多，以前那些还觉得移居光明大陆没那么必要的领地，现在也感觉到压力了。这对陆希的计划来说是件好事，但也说明了新神的影响。假如计划不能成功，整个光明大陆恐怕都会被幽灵覆盖了。

“所以我们不能只在这里等着它们过来。”海因里希回来的时候就想说这个了，“我想带人往西大陆深入一段，那些被围困的人，能救就救一点，总比被幽灵都吞掉的好。”至少也不能壮大了幽灵。

陆希转头看他。此刻逆着幽灵潮深入西大陆无疑也是十分危险的，这时候她就有点后悔——要是铁路已经铺起来……

“有汽车已经足够了。”海因里希猜到她的心思，“至少现在，幽灵的速度还是赶不上汽车的。飞行的幽灵更少，我试了，照明弹改装一下，对付这些东西很有效。”

照明弹是用镁粉和铝粉做燃烧剂，能产生几千度的高温，几乎是几秒钟就能将一只飞行幽灵烧个差不多。而且用来打幽灵的还不需要什么时间引信、抛射剂和降落伞，能烧就行了。

陆希沉默了一下：“……要去多远？”不是她不想救人，而是她和海因里希相聚的时间也许就只有这半年多了。此时此刻，她也很想自私一把，建议派别人去。但她又不敢说，因为如果她这样要求，海因里希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先不进入太远。”海因里希也不打算冒进，而是隔一段距离就建立一个据点，先把周围的幽灵尽量消灭一些，再跟后方保持联系，万一突然有空间裂缝出现，也能得到支援或者及时回撤。他可记得自己的命很重要，还要留着回来见他的女王陛下呢。

陆希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去吧，小心点，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呢。”

作者有话说：

啊，要结尾了，难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