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历史性转折

紫媛再次走进姚家的门,感觉点点“长大”了许多。当然,在她眼中的“长大”与点点的个子无关。点点还就那么一点点,没有长高一毫米。但他那差不多和常人一样大小的眼睛,向她显示着他似乎正在走向“成熟”,向她透露出他心灵深处非凡的心智和与外部世界进行沟通的热切期待。

“点点真乖”,紫媛把点点捧在掌心里,由衷地赞道,“真聪明。”

史艳萍看一眼点点,忧郁的目光落在紫媛的脸上。她半嗔怪半疼爱地调侃道:“哪里是聪明,简直就是成精了嘛!”

紫媛暗自笑笑,把点点放到她的腿上,冲他扮个鬼脸道:“成精了也是人精,是浓缩了人类全部心智的精华,说不上还不止这些。你说是不是,我的小精灵。”

点点咿呀咿呀的,咧开小嘴,笑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他“手舞足蹈”,一下从紫媛的腿上蹦到沙发上,趁着沙发的弹性一个“前滚翻”弹到地上。他蹦到窗前,拽住窗帘拉绳,手脚并用往上窜了一截,然后两脚往窗台边沿一蹬,窗帘拉绳带着他往后一甩,他趁劲腾空一跃,斜刺里跃上墙角的一盆平安树上,隐在宽大浓密的树叶中。窸窸窣窣中,点点爬到了树顶,坐在一个枝桠上,望着他妈和紫媛嘻嘻哈哈地笑。

突然,点点像受到什么外力打击似地,怔了一下,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点点的大脑中显现出核爆炸的情形,接着出现阿布吉恐怖的形象——这正好是世安会与阿布吉谈判破裂,秘书长发出“哪里去找这样的人”那一声叹息的时候。接着,点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和他极其相似的另一个“点点”,该“点点”自称滴滴,想象中,他与滴滴拥抱在一起,俩人的身体在瞬间长高。

点点轻轻地“啊”了一声,心里思忖道:哦,原来是这样,该到我走出去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真是个小精灵,”紫媛看着平安树枝桠上的点点,对史艳萍说,“你看他,不但心智超群,身手也不凡。”

史艳萍叹口气,谦虚道:“什么小精灵,你看两岁多的人了,连一句话都不会说。唉!”

“据说聪明的孩子一般口语都比较迟,”紫媛望着史艳萍,想起什么似的,“也许他根本就用不着口语。”

史艳萍望住她,愣愣地愣了半天,吃惊道:“你是说他可能是个哑巴?”

“你误解了,”紫媛重申道,“我是说他也许根本就用不着口语。”

“那他用什么和别人交流?”

“心语,”紫媛猜测道,“他可能用他的意识就能直接和他人进行沟通。”

“心语?意识?”史艳萍摇摇头,表现得更加惊讶,“不懂,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呵,”紫媛笑呵呵地说,“其实我也随口这么一说,别想那么多了大姐,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你说是吧!”

“但愿吧!”

说着话,姚法元开门进来,紫媛起身向他打声招呼,姚法元边换鞋边应付两句,目光在客厅里巡弋着。紫媛知道他在巡弋什么,不觉看了一眼平安树杈上的点点。点点熟视无睹,专心致志地拨弄着一片树叶,好像那片树叶上有什么奇妙的东西值得他去探究一番。史艳萍看一看点点,起身过去,把埋头“研究”树叶的点点拿下来,放在地上,示意他到卧室里去。点点鄙夷地瞅一眼姚法元,蹦蹦跳跳到他的卧室去。

“给我收拾出门的东西!”姚法元用惯用的颐指气使的口吻对史艳萍说。

“干什么去?”

“出差。”说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

史艳萍去收拾东西。紫媛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有一搭无一搭地看起来。点点从卧室里蹦出来,一个鹞子翻身翻到沙发上,抬头望着紫媛。紫媛把手伸过去,点点跃上她的手掌,她把他端到胸前,亲昵地说:“乖乖,你要干什么?”点点呀呀两声,紫媛会意似地,“哦,你也要看书。好吧,阿姨给你念一段。”她用小姆指指着一篇文章的题目说,“看这里,这是题目,叫做《两个月婴儿能说八国外语》,”接着她一字一顿地读道,“一位保加利亚籍女婴,不满两个月竟能奶声奶气地开口用八种语言说话……”

“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紫媛的耳边响起点点的声音。

“嗯……!”紫媛转头盯着点点的小嘴巴,“原来你会说话呀!”

“可笑。”又是点点的声音。紫媛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点点的小嘴巴,但点点的嘴巴一动都没动。可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是哪里发来的?

“奇了怪了,”紫媛放下杂志,两手把点点撑起来,撑到和她一般高,像欣赏一件奇珍异宝似地盯住他的嘴,“是你在说话吗?”

“是你的心在说。”

紫媛注意到,点点的嘴一动没动。可她分明听到了这一句。她惊讶道:“我的心在说?”接着她否定道,“这不可能。乖乖,你别耍阿姨,说实话,你是不是会说腹语?”她把点点放到她的腿上,指着自己的肚子,“就是肚子会说话?”

点点摇摇头,轻蔑地看她一眼:“可笑!”便摆出一副“竖子不可与谋”的面孔翻身跃下沙发,像小猴子似地跳跃着蹦出客厅。

紫媛想起刚才与史艳萍说过的一句戏言,难道真的被她言中,这小东西能用什么“心语”与别人交流?

紫媛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了眼。恍惚间,点点“咯咯咯咯”地笑着,跟她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她便像梦游一般,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进她和点点的卧室,从他的婴儿床里面翻拣出他的睡袋(睡袋是特制的,中空,耐挤压),出了卧室轻手轻脚地拐进另一件卧室。

卧室里,姚法元换了一套名牌西服,正对着镜子打领带。史艳萍正翻箱倒柜地在找什么东西,他俩谁都没有发现紫媛。一只拉杆箱放在**,紫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点点的睡袋放进拉杆箱里,用衣物盖住,看看天衣无缝后,悄悄地退出卧室,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像刚才一样,拿起那本杂志看。看着看着,她困倦异常,连杂志都没来得及放下,头一扬,靠着沙发靠背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紫媛醒了。她坐起身,揉揉眼,见史艳萍满头大汗地在拖地板。

“睡得那么香,没忍心叫你。”史艳萍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腰对她说,“我们已经吃过了,饭给你留着呢,随便对付一口吧。”

“真不好意思,我失职了。”紫媛笑笑,玩笑道,“反仆为主,罪莫大焉!”

“什么主呀仆的,”史艳萍嗔怪道,“就这点家务,谁做不是做?由你照管点点,我心里踏实。压根就没想着让你做这点家务。”

紫媛起身去吃饭,史艳萍也跟进了厨房,揭去纱罩,饭菜尚热。她俩聊着天,紫媛把饭吃了,收拾碗筷,边刷碗边问:“姚经理走了?”

“走了。”

“点点呢?”

“大概在卧室里睡觉呢,”史艳萍起身边往卧室走边说,“我去看看,醒了没有。”她到卧室看了看,没人。又到自己的卧室去看,还是没有。出来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不见人影。走进卫生间,卫生间也空无一人。他的心陡然紧张起来,扯开嗓子喊,“点点,点点!”也没有回音。正在抹桌子的紫媛听到喊声,跑出厨房,迎头碰上史艳萍。史艳萍神色慌张,声音颤颤地说,“你看见点点没?”

“别紧张,”紫媛这么说着,自己也不免紧张起来,“仔细找找,不定在哪儿猫着呢。”两人边喊边找,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见点点的影子。

史艳萍脸色腊黄,额头上浸出细细的汗珠,几绺头发散落下来,被汗沾住,看上去狼狈不堪。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紫媛,显得异常镇定。

“点点的睡袋在不在?”紫媛想起什么似地,赶忙跑进卧室,史艳萍也跟着跑了进去。两人把婴儿床翻了个底朝天,不见点点的睡袋。紫媛怔在那儿,恍恍惚惚地记起她曾拿过睡袋,就像做梦似的,拿了睡袋之后还干了些什么,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史艳萍两眼盯着紫媛,哭丧着脸,愤怒地吼道,“睡袋跑哪儿去了,是不是被姚法元带走了,啊!”

紫媛在极力回忆她睡着以前一段时间里做了些什么,她记起点点似乎跟她说过什么,但都非常模糊,她不能确定是真的还是梦境。

“你听到点点说过话没有?”紫媛平静地问史艳萍。

“你说什么?”史艳萍不解地怒问道,“早晨你还说什么他也许不用口语,用心就能和人交流,这会儿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你冷静一点大姐,”紫媛劝道,“点点不会有事,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他,你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想想,他是怎么收拾他爹的。”

这是史艳萍最自豪,但也是他最担心的。

她慢慢地冷静下来:“对不起,我急昏头了。”

“没事,”紫媛扶着史艳萍坐到**,自己也坐下来,抬手把她前额上被汗沾着的头发捋上去,用手掌擦去她的汗,“不满你说,我看过那晚的监控录象,姚经理是被点点‘指挥’进喷泉水池的。”

史艳萍又是一惊,一想起那些神出鬼没的夜晚,她就心惊胆颤,脊梁骨发麻。也许紫媛说得有道理,但毕竟点点还是个孩子,而且就那么大点,搁哪里都处于极端弱势的地位。她望着紫媛,“我们还是找找,说不上他爸走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溜到外头去了。”

“那好,咱们到外面去再找找。”

楼前楼后找了个遍,没有。

逢人(包括保安)就问,都说没看见。

她俩找到喷泉旁,紫媛瞅一眼史艳萍,心想她的丈夫几乎溺死在这一洼水池,其策划者和实施者就是她的儿子点点,如今她可能还蒙在鼓里。紫媛见她忧心忡忡,焦燥不安,情绪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紫媛这样想着,史艳萍果然失态,她两手捧在觜巴两侧,两腿弯一弯,深深地吸口气,攒足劲,猛地喊道:“点~点~,你在哪里~~”

喊声回**在楼群中,树上的鸟儿鸣叫着扑棱棱飞向蔚蓝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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