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三人回到家时,餐桌上的饭菜仍然在冒着烟气,一定是我妈刚刚热过的。这让的热气腾腾,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馨。我爸招呼着我们围着餐桌坐了下来,晚饭就开始了。
男士喝白酒,我妈自己酿了一些葡萄酒,自己倒了一杯,又非要让依然尝尝,说是红酒养颜,陈新生是小孩子,就只有喝点果汁了。
中国人的饭桌上,只要有了酒,那就是很热闹的,虽然我们人不多,但说起来,都算得上是家人,所以大家也不拘束,几杯酒下肚,杂七杂八,什么话题都在聊。
那个时候,我爸与陈叔正在聊着一些他们年轻时候那个时代的事情,我与胖强一时没话,在抓紧机会填饱肚子,我妈突然叫我的名字——天童啊。
“嗯,怎么了,妈?”听我妈的口吻,是有什么事要说。
“你表弟走了……”
“哪个表弟?”我想了一下,我可是有好几个表弟的。
“周波啊。”说出这名字时,我妈又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神色有些不对劲。
周波是我妈妹妹,也就是我小姨的儿子,今年刚刚上大二,他从小成绩就好,人也聪明懂事,是我小姨家的宝贝,在我们整个大家庭里,也是很受喜爱的。我比他大个三四岁,小时候,他跟着我一起玩,“天童”哥叫得很是顺溜,直到我上了大学,离开了梓亭,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才少了起来。
我妈突然提起这个表弟,还说他走了,再看我妈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想着,莫不是我表弟与某个富家女私奔了,还是说因为受不了学业的重压,偷偷跑了?不过,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两个想法,首先,如果表弟真恋爱了,他已经是大学生,家里应该不会特别干涉的,至于第二个就更不可能了,他本来聪明,学习对他来说并不是困难的事,再一个,大学期间的学习,比起高中三年,那是轻松多了。
“妈,表弟去哪里了?”自己想不通,我就赶紧问我妈,我对这个表弟还是比较上心的。
“他,他,死了。”说完这句话,我妈眼里已经隐约有点控制不住的泪花,依然见着,就轻轻用手拍了拍我妈的背,劝她别伤心。
我爸本来在与了陈叔交谈的,由于我妈反应太大,吸引了我爸的注意力,就听着他说:“老太婆,今儿大家都高兴,你提这事做什么?!真是的,一点都不分场合。”
“我,我,波儿可是我妹妹家里的独苗啊,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说没就没了,还能不让人难过一下么。”我妈在酒精的刺激下,加上对周波英年早逝的悲痛,说着,说着,情绪就有点失控。我忙给依然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劝劝我妈。
我心里很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周波才20岁啊,之前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病啊,莫非是死于飞来横祸?从我妈的话里,可以推断出,周波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我爸妈怎么从来没给我提过这事呢,要不是我今天回来,要不是我妈喝了酒,估计我还不知道呢。
我妈的情绪仍然有些激动,一时半会平息不下来,依然就说她扶着我妈先回卧室去,然后她们二人就离席了。有了这样一档子事,喝酒的气氛一下也冷了不少,我爸又说了一句:“这个老太婆,真不懂规矩,陈老弟,你别介意啊,来,我们继续喝。”
“徐老哥,你们这个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是天童的表弟,那自然比他还小,怎么就死了呢?”没想到,陈叔对此事却是很感兴趣,也不忌讳什么,直接就问了我爸,也算是帮我把心里的好奇问了出来。
“这个,既然老弟你问了,我就简单说一说吧。”我爸顿了一下,似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这个侄儿,是天童他小姨的独儿子,这家伙,从小就聪明伶俐,嘴巴也甜,见人就喊,上学后,成绩也从来没让他爸妈操过心,从初中到高中,全是上的我们县上最好的学校,高考时考了六百多分,直接考到了北京去,可把他爸妈给高兴坏了,全家上下更是把他当成一块宝。”
这就算是叙述完了我表弟的基本情况,我爸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今天九月,波娃刚好上大二,就半个月前吧,天童小姨突然接到波娃的电话,就听波娃说他觉得好冷,晚上睡觉像是睡在冰上一样。老弟,你说现在这天气,明明还是秋天,咋可能会这么冷呢,就算是冬天,也不至于说像睡在冰上一样吧。”
我爸说完这话时,“啧啧”了两下,表达出了一种不相信的口吻,而陈叔却没有对此作出回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爸见陈叔没吱声,继续说:“我妹一听, 这还了得,她以为北京属于北方,比我们家冷得早一点,就赶紧就给波娃打了两千元钱过去,让他去买两床高档的羊绒被,不行的话,再买一床电热毯。”
“然后呢?”胖强好奇地问了一句。
“然后啊,波娃也听了他妈的话,去买了这些东西,可结果是仍然不管用,之后的几天,波娃每天给他妈打电话,都说他全身冷,说他想回家来,还是咱们四川这边好。我妹心疼儿子,就想着让他回来呆几天也好,也可以顺便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连电热毯都不管用。”
“波娃就坐飞机回来了,我妹不放心,亲自去省城的机场接的他,一看见波娃的样子,我妹就忍不住哭了。”说到这里,我爸也叹了口气。
“爸,什么样子?”我心里一紧,周波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才会让人见着忍不住难过呢。
“他回来那天,我们一大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我也是看到了他的样子的。就是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比起九月份离开梓亭去上学那会,瘦了不少,眼窝都陷下去了,看着是挺让人不好受的。关键是,他回来时,他妈去拉他手,这一拉,可是吓了一跳,他的手很冰,像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徐叔,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去医院检查了吗?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没有体温啊?!”胖强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检查了,他刚回来那几天,他爸妈把他带着,跑遍了全县的所有医院,可最后的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根本就查不出来是哪里的毛病。”
“在去医院检查过后,他爸妈急得不行,他自己却反而淡定了下来,就在他走之前的几天,有天晚上,睡觉前,他竟然给他爸妈说‘爸妈,我要回天上了,以后你们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说这话时,他很平静,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他妈听了这话,当即就嚎啕大哭起来,他爸不知如何是好,忙着打电话,把我们几家人都通知了过去。”
“人齐了后,天童的外婆就说,这是中了邪了,让他们赶紧把波娃带到附近的寺庙去,让法师看看,给驱驱邪。本来我们家里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既然所有医院都没有办法,波娃又莫名其妙地说那种话,大家也就将信将疑,准备死马当活马医,于是,第二天,他爸妈就带着他去了我们这最有名的佛爷寺。”
“那天,天童他妈有些不放心,就让我也跟着一起去了。我们到了佛爷寺里,找到了住持大师,让他给波娃瞅瞅。住持先是问了波娃的生辰八字,然后摸了摸波娃的脉博,又看了他的面相,在这个过程中,波娃始终都很平静,任住持怎么摆弄他都很配合。”
“真的中邪了吗?”我好奇地问。在当警察之前,我从来不信鬼神,所以,也从来没有去过梓亭的佛爷寺,没见过这住持究竟有多大本事。但我想,堂堂一个寺庙的住持,要看出一个人有没有被鬼上身,这个本领应该还是有的吧。
“住持在检查完波娃的全身后,盘腿坐了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左手呈掌状放在胸前,右手一颗颗地拔弄着捻珠,我估计是在用波娃的生辰八字算着什么,我们也不敢吱声,就在旁边看着,过了有一分多钟吧,住持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然后站了起来。只见他走到波娃面前,双手合十,给波娃鞠了个躬,然后就告诉我们,波娃没有中邪。我们问他既不是生病,又不是中邪,那波娃出现这些症状是怎么回事,可他只是摇了摇头,就把我们送出了禅房。”说到这里,我爸又摇了摇头,显得很是不理解。
“后来呢?”刚才我爸的这段话里,明显有些奇怪之处,但我现在没心思去弄清这些,就想知道周波到底是怎么死了的。
“从佛爷寺回来后,波娃的症状仍然没有好转,全身都冰凉,脸色也不好,但比起他刚出现这种症状时他对自己身体的担心与害怕,此时的他,显得很是淡然,似乎不再在乎这一切了。我估计啊,是他心里上已经放弃治疗了。”我爸猜测着说。
“从佛爷寺回来的第三天,那天早上,波娃一直没有出卧室,他妈叫了两次都没有反应,忙着打开门,这一进去,就看到波娃穿戴整齐,安静地躺在**,随后进来的他爸,走上前去,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伸手一摸鼻孔,已经停止了呼吸,唉,真是可怜的娃!”说完后,我爸独自举杯,把杯里剩的酒一饮而尽。
听完我爸的叙述,我心里哽得慌,表弟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想起了好多小时候与他一起玩耍的场景,可现在,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关键是,到现在为止,都还没人知道周波到底是死于什么。
在这个过程中,尽是我与胖强在问我爸问题,陈叔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时而皱着眉头,时而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直到我爸说完了,他又是一副释然的样子。
“陈叔,对我表弟的死,你是怎么看的啊?”我对陈叔的反应好生不解,便直接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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