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搬家这天是周末,小穗把钥匙留给搬家公司,自己先到新家附近的花店逛了一圈。
仪式感对她来讲至关重要。租房子不算乔迁,东西搬过来也不算乔迁。家里有了人气、有了鲜花的装点,才算有了开始新生活的气氛。
这方面她十分符合当下“精致穷”的年轻人作风。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生活上有点穷讲究。
她挑了几枝大朵的粉百合,搭了卡罗拉红玫瑰和一把洋桔梗,花店的店员帮忙扎成花束。成品透着喜气洋洋的鲜艳,煞是锦簇好看。
连几个店员都围着举起手机拍照,和小穗商量,想多发几张朋友圈给店里做宣传。
小穗当然愿意成人之美,退后一步站在边上等待,任她们从各个角度找光线最好的效果。
背后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Hi?”
她回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对方同时间感叹:“真是你呀,祝小穗。”
“方丛师姐?好久不见!”
小穗意外的惊喜,没想到在科技园附近能碰到几年不见的老同学。
之前回复云驰Offer、确定要去的时候,她在同学群里呼唤了几句。但做金融的圈子几乎都在城中心,没人在科技园上班。她还黯然神伤,以后蹭饭都找不到小伙伴了。
方丛是她大学本科时隔壁宿舍的舍友,和她不同系,比她大两级。
虽然上课不在一起,但早晚常常在楼道里碰见,两个宿舍挨得近常串门,所以她们也算熟人。
毕业五六年,方丛还是那副林黛玉一样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周末她也穿得休闲,长到脚踝的棉质连衣裙,不收腰仍能看出纤纤瘦瘦的曲线,弱柳扶风似的单薄。
“你也在附近住?”
方丛指指北边一幢高楼:“对呀,我住那个小区。”
和她同一个小区,一个最东边一个最西边,小穗拍手,亲热的说:“那可太巧了!我也住那个小区,以后有什么活动,我们可以约起来了!”
“好啊!”方丛笑不露齿的点头,“科技园这一片小区比较新,我很少碰到熟人,遇见你真是难得。”
方丛准备结账,小穗跟过去:“你是在附近工作吗?我才换了新公司,就在园区里。”
“不是,我今年下半年才从外地回来,在城东CBD上班。”
小穗张着嘴巴惊讶:“那你住这?上班可够远的。”
方丛停了一下,不自在的一笑:“这附近房租便宜嘛,地铁也方便。”
……好吧,她一直是个节省没什么物质欲望的人,从大学时就这样。
小穗抱着一大束花随她往外走,方丛手里只攥了小小一束,比起来,小穗怀里几十朵的阵势有点太夸张。
两人同路,都不忙着回去,边走边聊近况。
方丛在一家知名的德昭律所做律师,一提起律所名字,正好小穗之前做并购业务时合作过,两人越说发现认识的人交叉越多。
也许是做了几年律师的缘故,方丛比大学时健谈多了,言谈中偶尔露出一点犀利,和她柔柔弱弱的外表很有反差。
小穗记忆里,大学时她是个特别安静沉默的女孩子。除了见面打招呼,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角落里,静静的学习或是聆听别人发言,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
不过她学习十分刻苦,是他们那一届最早通过司法考试的。成绩好又努力的大美女,一度被学弟学妹们当成传奇。
分别时,方丛主动加了小穗的微信好友。小穗点进聊天记录时才想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诚布公的问她。
“对了,你和廖师兄还有联系吗?我去新公司就是给他打工,他也在这个园区工作。”
方丛神色自然:“是吗?好巧。我和他这些年很少联系……但还是朋友。”
小穗如释重负,没看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复杂,圆了一句:“那就好,下次我们约个时间一起聚聚,人多热闹。”
到家时小穗压抑不住激动,他乡遇故知实在意外,一边等搬家公司过来的期间,一边和小舒八卦。
“你猜我今天碰到了谁?方大美女欸!时光不公,为什么我都被小朋友叫阿姨了,人家却风采更胜当年?”
“哪个方大美女?”
“隔壁宿舍的方丛啊,我们班好多男生使劲追也没追上的那位法律系系花。”
小舒哇哦了一声:“那位总被男生拦住告白的美女师姐?不是说她出国了吗?”
“才回来不久,就住在我们小区。”
“不错,以后你们离得近,可以互相照拂一下。不过,她人冷冷的,很难交心吧……”
“我感觉她变了很多,现在挺和气的一个人。”
“也是,她比我们大两三岁,肯定阅历丰富多了。”小舒问,“她现在怎么样,结婚了吗?”
“我没好意思问,本来也不算多熟……”
方丛的气质偏冷,可能是早年的印象太深刻了,小穗总觉得她有种让人望而却步的疏离感,太八卦的问题在她身上都有点亵渎。
小舒唏嘘:“即使没结婚,她长那么漂亮,也一定是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那种……”
“应该不是,人家现在是事业有成的女律师,听她说话,好像家庭和感情完全没什么好聊的感觉。”
小舒猛一吸气,忽然想起来:“天啊,她在园区,廖师兄也在园区,你说——他们之间不会依然藕断丝连吧?”
“不会吧……当年方丛师姐甩人甩的那么狠绝,廖师兄多年之后还能就范?他没那么舔狗。”
当年廖驰和方丛的分分合合,是他们两个学院的爆炸性新闻,堪称万众瞩目。
廖驰这个人看着温和有礼,个性上其实很有几分锋芒和傲气。上大学时,廖家的品牌广告常常在电视上滚动播出,同学之间口耳相传的都知道。
他的家境在整个商学院几届学生里,都是最优越的那一层。这段人尽皆知的校园恋曲,最终以方大美女单方面宣告分手而狼狈告终,跌碎了一群人的眼镜。
小舒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旧情复燃也确实不容易?再说,廖师兄的脸和钱包在那摆着,肯定身边不缺女人。”
小穗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不仅不缺,只怕还“宁滥勿缺”,不知养了多少条鱼在自家鱼塘里。
这几年大家都忙事业,她之前有一两年没见过廖驰了,只是偶尔电话和微信联系探讨些专业问题。
刚开始廖驰找她的时候,一见面眼里明明白白的闪过惊艳之色。聊完工作,试探的问她当下的感情状况。她差点黑脸,当时就婉拒了,不管是工作还是他没明说的感情。
她和小舒说起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看他是完全不挑,多多益善。”
“从另一个角度想,是你变化太大,连他这样眼高于顶的人都惊为天人,这也是对你魅力的肯定。”
大学时候,小穗可比不了方丛。方丛是女神一样耀眼的存在,她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小胖姑娘,孤身从南方小城来大城市求学。
“我那会多胖,也不会打扮,在同学堆里根本不起眼。他对我印象不深,情有可原。”
大三下半年,小穗谈了第一个暗恋的男孩之后,才开始慢慢蜕变。知道控制口腹之欲,学会了化妆打扮,扬长避短的搭配衣服。
爱情是女孩子化茧成蝶的催化剂。年龄也是。二十五岁是一个分水岭,她感触颇深。
爱情让她开始看清自己、喜欢自己。二十五岁让她心智开始成熟,驾驭自己的风格和感情。让她发现年龄大不是坏事,每一岁都是最美好的年纪。
小舒说:“其实廖师兄人不错,潇洒多金,有手段有想法,做他女朋友应该很轻松。”
“我是真的怕了海王了,他这种反正我是无福消受,只有足够厉害的女孩子才治得了她。”
两人聊了几句说起别的,小舒问:“一会谁帮你搬家?女孩子东西多,你自己别女汉子上身瞎逞能啊。闪个腰断个腿的,冬天不容易恢复。”
亲闺蜜就是体贴,小穗说:“我才不会那么傻。放心,一会有人来供我使唤。”
“谁啊?”
她懒懒散散的回:“能有谁,男朋友呗。”
小舒噗嗤直笑:“他活该,你别手软。要我说,还叫什么搬家公司,纯粹浪费钱。十几二十个箱子怎么了,一堆家具怎么了,全该留给他搞定才对。”
“他才不傻,只怕一听要做苦力,就缩在深圳不回来了。宁可给客户加班,也推说没空。”
楚煜从来是个只动口、不动手的主。他的殷勤有加,只在他事先评估不会影响自己、连累自己的前提下。
他其实算不上凤凰男,因为是爸妈盼了多年才有的儿子,从小家里尽可能把好吃的好玩的都优先给他。上面几个姐姐大他很多,一起宠着顾着他。虽然在农村长大,他实际上比小穗还要四体不勤。
但他口才好,特别是面对女孩子的时候。这么多年小穗得承认,他哄女孩的本事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里最优秀的。
骨子里他是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让他干苦力,他肯定一早躲开,小穗不敢指望自己有这影响力。
小舒叹气:“男人太精乖,倒逼得女人放弃纯良和善,也得学着精明起来。你说这种男人多坏?吃一堑长一智吧。”
“我正是深受其害,所以我想好了——下一个男人就照着楚毓这样的找。我是说,换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类型,最好一点都不和他沾边。”
“……怎么说的和玩闹似的。那你想好了吗,换个什么样的?”
“和楚毓彻头彻尾相反的,比如,体力好爱干活的,家里面特有钱富得流油的,好几年打光棍不碰女人一下的……特别是不能满嘴跑火车的,才算对味。”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上一段恋爱受打击太大,难免走极端,小舒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新目标,是这种风格吗?”
“是啊,起码看起来是。”小穗肯定的说。
隔壁那位那么爱健身,从不带女人回家。手里几套房子,市值少说上千万。人起码不是华而不实的那种类型,每天比996还忙,穿的不是黑就是白,和房产中介似的……虽然牌子肯定是中介公司老板那个级别的。
她笑嘻嘻的溜达到防盗门后面,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对面大门紧闭,一点声响没有,估计大好时光又去加班了。
她感慨,“他完美Match了我现阶段的择偶要求,就是人实在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顽固至极。”
“……要放弃吗?”
“不,他这样,反而更馋我了。”
看到吃不到,遇到追不到,才会一直有遐想,有神秘感。Hard to get,也是要很高明才能玩得好的一招。
小舒很会找角度鼓励人:“这不也是和楚毓正相反的地方?楚毓太容易上手,结果怎么样,谁钓都上钩。我倒觉得你这次的目标选的很到位,别气馁,再接再厉啊!”
“嗯。”小穗夸口,“等着我吃到肉的捷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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