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三月里虽然已经是春天,可是越往西南走就越觉得寒冷。西南的气候一向与中原略有差异,尤其是一道绵绵紫云山的相隔,山这边是桃花灿烂,满目红绿。山那边却是阴风阵阵,寒气逼人,有遇到阴雨天时还会有豆般大小的冰雹劈天盖地的砸下来。从帝京前往西南边陲之地必然要翻过紫云山才可。只是这紫云山一向以难于行走而著名:一路的羊肠小道挨着悬崖峭壁开凿而成,稍稍不留意有可能就滑落山谷,死无葬身之地。

押解潋滟的囚队从出了帝京的边界踏上紫云山的边缘到一路蹒跚翻过山一共花了七天时间,这七天里,潋滟算是尝到了懂事以来最大的痛苦,不仅吃不饱穿不暖,稍稍行的慢几分就会被衙役用鞭子招呼全身。这只囚队有衙役八人,囚犯十五人:九男六女。上山的时候,一个男的失足落了山崖,另一个女的大约是他相好的,也纵身跳了下去殉了情。过得山这边时,又有一年纪较大染了风寒的妇人被活活冷死,还有一年青小伙因不满衙役的随意打骂于反抗之时被人乱鞭抽死。剩下的十一人中只有七男四女,七个男人中还有一个是不满十岁的男童。这男童肌肤白皙身材高挑,一点也不像未满十岁的童子,而且他鼻高眼深,长相与燕人颇有不同。最奇异的是他的眼睛在平时是黑色的,激动之时就会转成浓浓的紫色。据那些衙役们闲谈时说,此童的生父不祥,他也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因身母被恶霸欺压愤而用柴刀砍杀了恶霸,在行凶之时也被人看到了他奇特的瞳色,因此被乡邻以‘恶魔’之名抓住送官,其母也被村人乱棍打死在祠堂之中。潋滟每每见其独自一人行于最后,也没有其他人愿搭理他。就连衙役平日里都不怎么管束他。小小年纪神情气色倒像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潋滟与他说了几回话,他都爱理不理。

在第八日的下午时分,他们这支队伍总算是翻过了紫云山,脚踩在了平坦的官道上。衙役们对众人又是一番威吓,强逼着他们又赶了一段路程,总算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废屋休息。

衙役们指使着女人们烧水煮饭,又安排了男人们打扫了地面铺了稻草,就围坐在火堆旁边拿出酒壶你一口我一口的灌了起来。

潋滟与其他男人们被锁在了门角的残椽上。女人们则被允许卸了刑具活动一下筋骨。一时饭煮好,衙役们大吃大喝一通之后,只剩了些残羹留于其余的人。女人们待遇稍好一些,还有些吃剩的肉干佐饭,男人们就只能用手抓了糙米饭胡乱的大吃一通。潋滟与男童一向抢不过其他五个壮年男人,只能等他们抓了饭往口中狼咽之时伸手去抓一把躲到旁边去吃。等到吃完再去看时,锅内早已是空空如也,颗米不剩。有时,那五个壮年还会为了最后一口饭而大打出手。这时,那些衙役就会在旁边观赏‘斗鸡’一般拍手叫骂,嬉笑连天。这种事情,几乎每日吃饭必然上演。

今日果然也不例外。潋滟早就抓了一把饭躲了门后自己吃起来,男童也和他一样躲了开来。只那五个男人为了口剩酒争得你死我活。旁边看热闹的衙役们一面扬鞭挑衅,一面哈哈大笑。还有两个男人喝多了些,拉了躲在里面的两个年轻点的女人过来动手动脚起来。那两个女人先是死活不从,被男人抽了两嘴巴之后就不敢再多反抗,只是呜呜哭着叫着。

潋滟听得那两个女人叫得十分可怜。旁边又有几个衙役看得冒了邪火,也轮番跑了过去。还有两个又抓了其他两个女人过来。一时间,男人们**邪的笑声吼声,女人们凄厉的叫声骂声震天的响了起来。那五个男囚平日里也没见过如此狂乱之事,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禽兽般的衙役们实施暴行。那衙役们发泄完毕,犹觉不过瘾,指了那些看得口水直流的男囚们说道:“今天老子做做好事,也让你们开开荤,还不快点扒了裤子去寻那娘们儿的**去。”

男囚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丝毫不顾平日里那几个女人们的照料,解了裤头就趴上去呼呼大喘起来。

潋滟不忍看如此不堪入目的戏码,隐与暗处默不作声。只是手心上那未吃完的糙米饭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待到回过神来,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从一开始入了这囚队,就因为那日被人砸的满头满脸的包而肿了半边脸,这些日子里又丝毫没有收拾自己的脸面头发,如果再过的两日脸上的肿胀消下去,会不会也会落得这些女人一般的下场?潋滟连忙将那口未吃完的饭粒在地上搓了两把全部涂到自己的头脸上去,弄得比往日更加龌龊。

那夜,在那些雄性动物暴力地释放自己肮张的之时,又有一个年轻的女人不堪**咬舌自尽了。那些男人们无动于衷地继续在那还未消失掉温度的身体上作恶。黎明时分,潋滟最先清醒,他见到那个昨夜一直同他一样躲在暗处的男童轻手轻脚的爬到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已经自尽的女人的尸体旁边,替那口角出血,死不瞑目的女人抚下了眼帘。

出发第九日,原本的十五人只剩下了十人。自尽女人被那样的丢在了废屋,其余三个女人也像是行尸走肉般的任衙役们呼来喝去。那五个囚犯精力旺盛地同衙役们端饭倒水百般献媚。潋滟与男童仍旧躲在旁边一声不吭。队伍离开废屋又开始要出发时,潋滟见那男童回了一下头。他也好奇的回头望了一望,突然大白天一阵阴寒之气从那门口扑面而来,恍惚中潋滟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低低的哭泣。一个激灵,潋滟再次清醒过来,却是被那后面的衙役狠狠抽了脚下一鞭子。

潋滟连忙回头跟上队伍,只是他心中那似有似无的声音却从此再也无法消去。

出发第十二日,五名男囚于吃饭争抢之时突然爆毙。五人死相凄惨,面目狰狞,均是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面部以上呈青紫色,血液冲破眼球,鼻孔,嘴巴,耳洞,将那些地方给爆了个稀烂。衙役们先是怀疑有人下毒,却发现自己与其他人也吃了饭食却丝毫无损。不由得想起那晚自尽的那个女人起来。越想越怕,越怕越慌。从那之后再也不敢让其他人假手他们的饮食,也不敢随意欺负那三个已经半疯半癫的女人了。

第十五日开始,他们踏上了一片茫茫的戈壁。因为只剩下两个半大不小的男人同三个时而痴傻时而清醒的女人,这群衙役们就放松了对他们的管制。潋滟脖间的枷锁被脱了下来,日间只戴了脚镣与手镣行走。夜晚,也并无人锁住他们,领头的衙役一开始就说了:“在这片戈壁中没人能够独自存活”。戈壁上有许多的危险动物,尤其是那成群结队的荒漠狼。白天时,那狼群就成三成两的跟在他们这队人的后面。因为惧怕焰火与锣鼓而不敢靠近。晚间睡觉时,他们都会在身边烧上一大圈的篝火,还要四个人手拿锣鼓目不转睛的盯住四周才可以。那躲在篝火四周不到五十米的荒漠狼群,它们的眼睛在黑夜里就像无尽苍穹之上的星星。它们随时等待着这些人类稍不留神就能够美美的大吃一顿。

在荒漠里行了三天两夜,其中有一个半夜起来要小解的衙役一时睡意朦胧走出了火圈被狼群拖走之外,没有再发生其他的事情。那个衙役被拖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狼群撕扯衙役骨肉发出的‘喀喀’声就佛近在耳边。事实上也就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距离。第二日天亮他们一看,那衙役剩下的头骨与烂衣还被狼群叼了放在火圈旁不到五米之处。而那些尝到人肉鲜美滋味的狼群这次更加追着他们不放了。一直到他们踏出荒漠戈壁的边缘,这些禽兽还跟了他们半日的距离。最后,实在不愿放弃自己的家园地盘才返了回去。

潋滟在这戈壁一程之时,其实不愿走在那最后面的,只是那帮衙役存心留了他们在后面垫底,潋滟又不忍将弱女幼童落在身后,不得已他硬是将男童给挤到了自己前面。大约是被狼群给吓到了,男童着实有些害怕那些呲牙咧嘴、穷凶极恶的东西,因此也不拒绝潋滟的好意。开始潋滟总是走三步便回头看一下,敲一下手上的响锣将那每每想偷咬他脚后跟的野狼给吓开。过得一会儿,那个一向不爱搭理人的男童也来帮他的忙了,他俩一人往前看一人向后望,配合的十分默契。潋滟也是此时才得知,男童也叫燕,只不过是小燕子的燕,再问他姓氏,他却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娘也不知自己姓什么?我们二人居住李家山时就姓李,只是现在我不想姓李了。我爹是个外族,娘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潋滟听了他的话后觉得一阵感伤。他想了一想,然后问道:“我以前姓孔的,只是没有大名,爹娘一直叫我小蛋子。现在的名字也是后来取的花名,如果你不嫌弃,就用我以前的姓氏吧!我是没有颜面再姓这个姓了。”

男童见潋滟说的认真,也仔细思索了一下,“孔?孔……燕……嗯!怪好听的!那我以后就姓孔了,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孔燕此刻的言语倒有些孩子的表现了。潋滟见他率真可爱,也乐得收了个弟弟。这个弟弟又姓了他之前的姓,感觉上又与素清、云团他们格外不同。心中倒真的将这个男童当成弟弟来疼爱了。从此两人每时每刻呆在一处,相处的越来越融洽。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