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无名岛还在熟睡中,费统便穿衣下床,走出四合院,踏上迷雾缭绕的绿树鲜花通道,信步走出园区,站在园区门口,贪婪地呼吸着充满海水气息的温润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浑身通透。
连日来,他与复生配合默契,腿伤日渐好转,于他的日常生活和简单的体育活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小岛一片寂静,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海鸟的叫声和附近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没有一点声响。他扭扭腰,伸伸背,踢踢腿,活动活动筋骨。他左顾右盼一番,雾霭中,前边的一片椰树林隐隐绰绰,仿佛里面隐藏着某种神秘的东西,吸引着他去探个究竟。于是他迈开大步,向椰树林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间,他深入椰林深处。高大的椰树间生长着茂密的杂草和参差不齐的灌木丛。这时,林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吵杂声,他不禁一怔,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当他确信声音确实存在而不是幻觉时,他才想起复生叫他不要单独外出的警告。他想回去,但他在迷雾浓云中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顿时懵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猛然袭上心头。他对他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怎么办,他不知所措,一筹莫展。
饥不择食,慌不择路,他像无头的苍蝇,在林中转来转去。转着转着,被一个人工架起的巨大的架子挡住了去路。他站下来,定睛细看,三魂六魄早已飞向天外。这是一个由无数人骨搭起的骷髅架,他拔腿想跑,但他的腿像灌了水银似的,怎么也迈不出去。他颓然跌坐在地下,举起双手蒙住两只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雾渐渐退去,云层依然很低。林中吹过阵阵海风,挂在骷髅架上的人骨随风摆动叮噹作响,而且伴随着“呜呜”的怪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费统慢慢地放下捂着眼睛的两手,深呼吸几口,看一眼骷髅架,骷髅架上挂着的一个个人头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黑洞洞的眼窝和白森森的牙齿酷似青面獠牙的魔鬼,面目狰狞地注视着他,仿佛随时都可能向他扑来,把他撕成碎片,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有什么!”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自己给自己壮胆道,“不就是几块死人骨头吗,那有活人怕死人的!”说着他慢慢地站起身,定了定神,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吵杂声再次响起。透过椰林,他看到一块人为地开辟出的空地上,一群赤身**的土著人围着一个用石块垒成的台子顶礼膜拜。费统睁大眼睛,他看到那台子上躺着一个同样赤身**的人。人群中一位黑瘦黑瘦的人,看上去已经十分衰老了。他头发披散,佝偻着腰,手里拿着一片椰树叶,向他身旁的一位年轻人手中端着的瓷罐里沾点什么,向躺着的人身上涂抹。沾一点,抹一点,虔诚而一丝不苟。抹毕,他把椰树叶盖在那人的脸上,口里念念有词。其他的人做恭敬状,全场响起悲凉而庄严的吼叫声。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心惊肉跳。老者从一人手中接过一把利器,递给一个头上饰有羽毛的人,羽毛人接过利器,向躺着的人顶礼膜拜,然后毫不犹豫地从那人的脖颈处划过,接着一手提着头发,一手一下一下割断了脖子,把一颗人头放到台子的最高处。然后开始肢解那人……
费统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转身就要离去,这时人群中有个人朝他看过来,然后向其他人咕噜着什么。大家的目光投向他,之后他们一窝蜂朝他跑来。
费统成了他们的俘虏,被带到场地上,绑在一截树桩上。
他们把那人肢解成块,分给全体参与此事的人。
做完这些后,他们把费统围住,七嘴八舌,咕噜咕噜叫嚷着。费统一句也听不懂。饰有羽毛的人手中握着利器,走到他身旁,在他身上比划着,他突然张口高声吼道:“复生救我,复生救我!”
复生刚洗梳完,海豹进屋来报告,说他给费统去送早饭,屋里没人。他房前屋后差不多找遍了整个庭院,不见费统的踪影,这才来找她。复生听完汇报,打开微型跟踪器,搜寻到费统所在的位置。从电子地图上可以看出,这里正好有一处土著居民的丧葬祭祀场所。她问海豹,听没听说今天有没有丧葬祭祀活动?海豹翻着眼睛想一想,说正好有。
“你能肯定?”复生吃惊道。
海豹肯定地点点头。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复生知道,土著居民举办丧葬祭祀活动,如果被外人干扰,他们会杀了他,把他的头挂上骷髅架,以此来告慰他们死去的亲人被遭到骚扰的亡灵。她焦急地在屋里转来转去,突然盯着海豹,对他说“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可以吗?”
海豹点点头,复生二话没说,拉起海豹的手就往外跑。
复生借助跟踪器指示的方向,和海豹没命地往前跑。
这时的迷雾已经完全散去,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光鲜照人的脸。大群的海鸟在上空盘旋着,发出令人心碎的叫声。椰林中的杂草和灌木丛中,不时地被他俩惊飞几只小鸟或窜出一两条蛇、几只不知名的小动物。灌木的枝条扯住复生的裤管,划破她白嫩的皮肉。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痛并没有阻止她前进的步伐。她知道,如果她晚去一步,费统可能被丧葬祭祀者们绑到树桩上,剥去衣服,开膛破肚,变成骷髅架上的一具装饰物,永远地留在这个小岛上。
他俩披荆斩棘,穿过椰林,看到了费统。费统被绑在树桩上,剥光了衣服,那群人对着绝望的费统手舞足蹈,同仇敌忾。羽毛人正拿着利器,对准他的心口,就要下手。这时,海豹举起一只手,边跑边放开喉咙朝他们大喊了一声,老者向羽毛人示意暂停用刑,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他俩,复生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复生跌跌撞撞地奔到场地里,他们立刻包围了她。复生向他们不停地鞠躬道歉,海豹连比带划把复生的歉意翻译给他的同族人。老者向海豹咕噜说了一阵话,海豹翻译给复生,说老者是他们的族长,本族死了一个人,他们在这里举行隆重的仪式,把死者肢解了分给族人吃掉,让死者变成族人身体的一部分。用文明的话说就是让死者“永远活在人们心中”的意思。而这样的仪式是不允许让外人搅扰的。因此他们按照他们的习俗将用费统的头祭祀被他搅扰了的死去的族人的灵魂。
复生用该族人的最高礼节再次向他们行礼道歉,请求他们放了费统,让她带回去,她将给予他最严厉的处罚。如果不能得到谅解,她情愿用自己的头换回费统的头。
海豹把她的歉意和请求翻译给他的族人,并添枝加叶,将复生的诚意无限夸大,且以自己的名义向族长做了担保,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族长把族人聚拢到一起,咕噜咕噜了一番,面向大海跪下来,像唱诗般唱了一阵子,起身向复生说由于她的诚意打动了死者的灵魂,得到了死者原谅。人可以带走,但回去以后一定要让他受到惩罚的。
海豹翻译罢,复生做了保证,他们便放了费统。复生谢过恩,和海豹一起为费统穿上衣服,带他返回园区。
这一番惊吓和折磨,费统的精神和肉体受到双重打击。回到房间以后,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丢了魂似的,无精打采,呆若木鸡。复生安慰他一番,便吩咐海豹安排他洗过澡,然后陪他吃过晚饭,聊了一会儿,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给他服过药,安顿他睡了。
第二日,费统的精神完全得到恢复,前一天发生的事好像是一场梦,大梦醒来,自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吃过早饭,复生腋下夹着本精装本硬皮书进了他的房间,见他神清气爽,自然欢天喜地。两人寒暄几句,复生说咱们中国人言必信,行必果,对土著人许下的诺言应该兑现。“你说是不是呀?”她望着费统,一脸的严肃。费统没听明白似地看着她。“忘了?”复生提醒道,“我答应过族长,把你带回来以后是要严厉惩罚的。”
“哦,”这个他记得,费统满脸不解地问,“真要惩罚呀?”
“嗯,”复生道,“不罚就会失信于岛上的居民,以后很难和他们和平相处。”
费统无语,不知道她对他会实施怎样的惩罚,体罚?流放到一个危机四伏的境地?打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一想到这些,他就心惊肉跳,惶恐不安。他迷茫望着她,叹口气,无奈地说:“要杀要刮,随你的便吧!”
复生冲他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她把那本书从腋下拿出来放到八仙桌上,“罚你闭门思过三天,三天里不准离开房间,一心一意读这本书。读完要写出读书心得,到时候我要检查,如果不过关,将思过期再延长三天。怎样?”
费统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面立刻放松,绽放出一片灿烂。他冲复生笑笑,拿起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我一定按你的要求读完它,写出心得交你审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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