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5月20日。密级:四星。
加盖着保密处印章的纸质文件被聂敬辉掏出来,双手恭敬地放在办公桌中央,厅长抽出老花镜戴上,开始仔细看密密麻麻厚厚一摞的文件。
桌前程长峰和聂敬辉恭立着,这是案情进展的汇报,到领导这里的情况汇报务要简洁明了,可惜本案实在过于繁复,即便是简要也有二十多页之多。厅长仔细看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尾页,案情里有些惊心动魄的阶段哪怕现在看起来也让他难以释怀。他抬头时才发现两位下属一直还站着,赶紧说道:“坐,坐,劳苦功高啊,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而且是干净利索全部落网,不简单,指挥有方,干得漂亮。”
“指挥有方很勉强,干得漂亮倒是真的,咱们基层一贯能征善战。”程长峰谦虚道。
一说,倒忘坐下了,厅长似乎还陷在案情里,好奇问了句:“很匪夷所思啊,敢情最后抓到的这位女嫌疑人司令婕才是制枪案的主谋?!”
程长峰和聂敬辉互视,聂敬辉汇报着:“对,根据秦磊、闫学军的口供,以及固定的证据可以如此判断,其实她是被胡浩当花瓶养着的,但这个女人野心很大,不甘只是个小三的身份,所以在暗地一直培养自己的势力,也和本案多名涉案人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也是她控制别人的一种方式……最早经营野生动物的非法贩售,这个生意让她和有海外关系的秦磊搭上了线;之后让郭向阳听命于她,然后以郭向阳为首的一干涉枪人员就可以被她操纵了;与此同时,她和胡浩的律师闫学军又搅在了一起,两人一直觊觎胡浩的财产;明面上他们以酒店为幌子,反复当了几次民间拆借的担保方,拿胡浩的酒店财产抵押以赚取好处,现在留下一堆债主;暗地里呢,胡浩的钱袋子早被伍士杰他们盯上了,这个伍士杰是最早制枪的,不过水平有限,就像郭向阳说的,短枪老炸膛,长枪老卡子,这是枪管工艺不过硬。于是她和秦磊就多方联络走私枪管入境,给云城这个制贩枪支团伙一个发展壮大的契机……本来他们已经借此积累了大量的非法资金,但后来胡浩出逃,这个涉黑团伙群龙无首时,又让他们看到了更大的机会,于是就芝麻西瓜一起搂,干脆对胡浩的隐匿黑金来了个黑吃黑。”
程长峰补充了一句:“从他们的角度分析,自伍士杰被杀之后,制枪贩枪其实是明修栈道,吞掉胡浩藏匿的黑金是暗度陈仓。在制枪贩枪大案下隐藏了他们的真实动机,差点就得逞了啊。”
“一群高智商的犯罪分子啊,案情相当复杂,盗墓、文物走私、寻衅滋事、非法制售枪支,还有命案,现在几个专案组都忙得焦头烂额,一本《刑法》上解释的罪名,他们能占到一多半。”聂敬辉道。
“人把钱带不进棺材里,可钱却能把人带进棺材啊,有的忙活一段时间了。”厅长把这一份汇报放下,揭过了。
第二份,扉页的标题是“‘x-监区’计划可行性研究报告”,他翻了几页,这是已经讨论过的内容,此时又让他沉思片刻,犹豫道:“这个计划很超前啊,现阶段我们的网络水平,特别是基层的网络水平差距还很大,厅里能给的经费也是捉襟见肘,真正能起到多大的效果还真不好预测啊。”
“但可以预测的是,犯罪舆情的发展,将会向网络化、虚拟化、高智商化发展,我们现当下的辖区责任制对于预防和打击传统意义上的犯罪肯定是行之有效的,可一旦遭遇多种犯罪手段并用的复合手段,组成复杂的团伙犯罪,以及应用前沿技术的新型犯罪,那我们的传统侦查就要遭遇屏障了……要突破这个屏障,还是老办法,打铁还须自己硬。”程长峰道。
厅长已经拿起了笔,唰唰签着名道:“这两年多发的另类案情已经说服我了,我只是有点犹豫和担心,我们的基层已经是不堪重负,向‘五侦合一’的方向强警,无疑又要加压了啊。”
“不会的,压力在警察身上,永远是动力。”程长峰道,这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聂敬辉咧着嘴笑了笑,程长峰却是喜上眉梢地拿到了厅长的签批。
似乎还有事,两份报告下面还有两页纸张,是厅里的请示报告格式,请示事项一眼就让厅长皱眉了,标题是“关于招聘邢猛志、丁灿等同志加入警籍的请示报告”,这绝对是违反组织原则的事,厅长的脸一下子拉黑了,基层这种有点功劳就朝上面伸手的事不少见,但总队长出面伸手的,实在是让他不理解了,他抬头看着两人,一下子明白两人为什么今天如此谦恭,坐都不坐了。
“哦,敬辉下去督导了几天,跟你们穿到一条裤子里了,明打明违反组织原则的事都摆到我办公桌上,事业编的正式民警除了退伍军人,其他渠道已经停招很多年了,你们觉得我能签这个字吗?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还怎么收?其他同志会怎么想?”厅长不悦道,聂敬辉有点紧张地低下头了。程长峰提醒着:“还有一页,您看完再批评我。”
另一页,厅长随手一翻,又愣了,这上面一堆签名,禁毒局局长徐中元、市局高局、禁毒和刑侦两个支队长贺炯和宋玉河。再加上面前两位省厅大员,这面子可足够大了,大到他好奇盯了两人良久,出声问着:“看来里面有很多隐情啊,到底什么情况?”
“这个……得从去年冬天的新型毒品案说起了,我们打入贩毒团伙内部的一位警员,代号藏锋,当时他是缉虎营巡警大队的辅警,叫邢猛志……”
程长峰开头了,从开头就把厅长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故事里了……
命运是个贱货坯子,一无所有的时候你越期待,越失望。当你绝望已经不再期待时,她反而会主动来骚扰你。
这是任明星的切身体会,当他踱步进五洲酒店时,一男一女两位来人匆匆迎上来,握手寒暄,极尽恭维之能,万分客气地把他请到了商务雅座里,一杯浓香的拿铁跟着已经放到面前了,那位女士很客气地道:“任先生,我替您做主了,留学归来的,一定对中式茶饮没有兴趣。”
为了隐藏自己已经堕落到大缸子喝白开水的水平,任明星轻抿一口,微笑点头道:“谢谢……不过李主编,我都说了不合适,您二位怎么直接来了?”
“总得表达一下我方的诚意嘛,这是我们新拟的合同,您看一下,有不合适的地方您提出来,我们马上改,这儿,现在就可以改。”那位主编客气道。
主编很年轻,梳着长长的马尾,穿着花式衬衫,这种前卫在艺术人的眼里很正常,不过此时任明星却奇怪地觉得另类,对了,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变了,头发成了最简单的平头,脚上穿的是清一色的运动鞋,永远规矩到呆板的衬衫和长裤,以前喜欢的花里胡哨衣服已经全部躺在衣柜里不再上身了。
合同已经看过了,招聘全职漫画师,提供五险一金,六年长约,月薪五位数,有餐补房补以及一笔能让任明星流口水的入职安家费,他表情极其艰难地变换着每一帧细微动作,看得出内心会有多么艰难的挣扎。
两位来者看出来了,那位染着蓝发,一手十个美甲各不相同的女士笑吟吟道:“任先生,您在绘画上非常有天赋,如果入驻我们的平台,用我们的资源来打造您,假以时日,说不定您能画出《等风来》那样流传于世的大作啊。”
“全职啊……啧。”任明星吧唧着嘴。
李主编看出任明星的犹豫了,殷勤道:“据我所知,您是个辅警身份,算不上真正的警察,难道您希望自己的天赋永远淹没在这个临时的身份里不为人知?”
这话刺激到任明星了,他瞪了主编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任明星也自带上气质了,一眼吓了主编一跳,就听任明星说道:“不为人知这个词用得好,正因为有很多这样的人站在缉毒一线、奔在追逃一线、忙碌在侦查一线,我们才有机会,才有可能安安生生地坐在这里喝着咖啡享受生活……我以前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恰恰是这个临时身份发掘了我的天赋,假如能称之为天赋的话。”
谈崩了,莫名其妙崩了,任明星放下了合同,主编赶紧道歉说:“对不起任先生,如果我有说话不当的地方请多担待,但是合同还请您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离开平台我无非丢了一份待遇,还可以画;但是离开您说的临时身份,我怕我丢了魂,什么也画不出来。谢谢两位盛情款待。”任明星蓦地起身,在两人愕然中走了,连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两人追出来,任明星已经上了一辆车,驶离酒店了。
车里又是另一个样子,任明星捶胸顿足接着又使劲抓着胸口的位置,嘴里哎呀呀地痛悔不已。后座丁灿不阴不阳泼着凉水:“月薪过万,唾手可赚;五险一金,让人伤心。啧啧……明星啊,以前我觉得你傻,现在呢。”
“滚,是不是觉得老子更傻了?”任明星怒道。
“嗯,抢答正确……这可是放弃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啊,你确定不后悔?”丁灿问道。
任明星抓着心口,快要哭了,难堪地说着:“我已经后悔了,这逼装得我心在流血啊,你说我图什么呢?”
“那我停下车,你再回去不就行了。”开车的乔蓉出声道,又是不中意地看了没出息的任明星一眼。
“算了,后悔就后悔吧,反正后悔的事多呢,不差咱这一件,对不,火山?”任明星回头道。
丁灿没给他找安慰的机会,摇头道:“对你个头啊,我都有点看不明白你了,你是犯傻了,还是犯蠢了。”
“你和猛哥走,我就走,王八蛋说话不算数,走不走,你要走,我立马拍屁股走,招呼都不待打。”任明星反过来将丁灿了。
丁灿翻着白眼说着:“你和我比什么?兄弟我不差钱,也不差工作,我干是出于爱好、兴趣、理想,随时可以走,咱们没法比。”
“切,还理想,可把你能得,我也出于一个高尚的动机,比你的理想还高尚。”任明星严肃道。
“别告诉我,你这糨糊脑袋里装上信仰了啊,你觉得谁信啊?”丁灿挖苦了他一句。
“不是信仰,是……”任明星坐正了,眼斜瞟着乔蓉,鬼祟的表情,窃喜的样子,乍来一句:“是爱情!今天520,为爱放弃一切的人是高尚的,是不是啊蓉蓉?”
车一哆嗦,急停在路边,乔蓉脸红耳赤小拳头捶着任明星,边捶边斥着,跟我有什么关系?还高尚呢,让你恶心,捶死你。
那骂得娇嗔,挨得开心的样子,明显是打情骂俏,实在让丁灿有点尴尬,他不确定任明星这夯货是不是真和乔蓉有了爱情,但他很确定,任明星做出这样的选择,肯定不是因为爱情。
是什么呢?
他说不清楚,可他很清楚即便是自己也下不了决心。哪怕这个职业让他体味的是艰难繁复茫然无措,哪怕从警经历的是刀光剑影命悬一线,哪怕曾经目睹的是鲜血淋漓生死搏杀,哪怕可以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离开,可他仍然无法说服自己放下。
他低头,侧眼是肩章、臂章、胸前……还没有警号,他仔细地扣好袖扣,整好警容,在手机的自拍里,看到了一位帅气、刚毅、眼光深邃的自己。
这可能就是他无法说服自己的理由,这个形象是他所能想象所有职业中,最帅的一个。
“嘿,那女的怎么又来了?”前面的任明星又作怪了。开车的乔蓉问:“哪个?怎么你这贼眼,还是盯着女的瞧。”
“不是,是那个,那个茹叶楠……那天支队聚餐,她一直在门口,猛哥不是出去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吗,然后武燕差点就把桌子掀了。”任明星提醒着。
那是聚餐的一个小插曲,不过其中的纠葛乔蓉可没明白,她瞅着那个一袭白衣,就在现场外围亭亭而立的女人,有点不信地问:“秦磊的女朋友啊,在读博士……不至于啊,他俩没见几回啊?”
“啧,旧情复燃,原来就是早恋情人。”丁灿凉凉一句道。
“哟嗬,有意思了,猛哥看来不止要多个情人,捎带着给情人也找了个情敌……呵呵,武燕姐这回好玩了啊,刚嚷嚷着要当回女人,立马就得为情所困,哈哈。”任明星没皮没脸笑着。乔蓉泊停了车,剜了他一眼,拍门走了,丁灿唉了声,也懒得理他,急得任明星不迭地追下了车。
三人所去的方向是南郊卧虎山文化广场,现场已经警车林立,数台电视台的转播车停在附近,只有警察和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才会被允许入内。
不是案发,而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大会,主席台上的会标是:治枪爆、除祸患、保民安,晋阳市公安机关集中销毁非法枪爆物品活动现场。
三人自动加入维护秩序的队伍,陆续到来的媒体、市民,渐渐把这个广场围满了。这种过程不繁复,主持活动的高局到场简短一讲话,两辆武装押运车把要销毁的武器就运来了,警察们两人一组抬着成捆的非法枪支,在广场上摆成了一垛一垛,引起了围观群众一阵嘘声,不亲眼见到,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身边还有这么多危险的玩意儿。
销毁开始了,轰隆隆的压路机驶过,整垛的非法枪支,枪身压裂、压碎,后面跟着的警务人员捡拾着枪管,堆到了现场几台切割机旁,在哧哧冒着一溜火星的切割砂轮下,枪管成了一截一截的废铁,所有销毁的枪支还要运到钢厂回炉,邢猛志站在最后的位置,负责把成筐的废钢件传上车,那活可不轻松,一筐百十来斤,今天销毁的各式枪支三千多件,不一会儿便是满头大汗。
刚刚伤愈的席双虎接替了他的位置,附耳说了句什么,邢猛志在人声嘈杂中往外走,走得匆匆忙忙喜上眉梢,这种让群众拍手称快的活动,哪个警察也不愿意误了,要不是特殊情况,邢猛志才不愿意误呢,实在是席双虎告诉他一句让他心痒的话:我看见咱们一位兄弟变成美女了,绝对火爆,好像在雕塑那个方向等人。
说的是挤眉弄眼,肯定是武燕无疑了,邢猛志无比期待了,他挤出人群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倚着雕塑,站在人群远处的武燕,看得让他眼睛一凸,嘴一咧,好不惊愕的表情,裙子,她居然真的穿上了裙子,而且居然很美,露肩上衣,纯白;及膝中裙,极黑;黑与白极具对比的差异,让她的身高优势一展无疑,显得腿格外长,她眼神似笑非笑,那种在生死间历练出来的自信,让她的一颦一笑,带着魔力一样,散发出一种另类的美。
今天是520,可能是心有灵犀吧,但偏偏是在无法表达的这种现场,不过这难不倒邢猛志,他做了一个绅士的恭身,然后两手在嘴上一吻,一扬,把飞吻抛向武燕。武燕笑吟吟地打着手势,手势的含义是:结束,会合……一看便知,是结束后两人会合,正认真看武燕打出会合地点的手势时,她的手势停了,一下子表情像怒了,怒气冲冲地朝邢猛志瞪了一眼,然后扭头走了。
“嘿……毛病,又咋了?”邢猛志追也不及,突来的变故让他愣了片刻。要追上去时,下意识回头看,一下子看到武燕离开的原因了,另一个方向,茹叶楠发现邢猛志终于注意到她了,正喜出望外地向她招手示意,而且做着一个男女生都懂的心形手势:520快乐!
感情的十字路口可比案情还难选择方向,是向前追?还是倒回去?
邢猛志一下子僵在当地了,好久没做出选择……
“……就这样,在程良刚刚确定目标时,声纹报警就响了,司令婕落网。很悬啊,如果不是最后一刻的急中生智,如果不是上对了车次,可能我们抓她还要费番周折。”
不管有多少传奇,真讲起来可能就是最精彩的那一段,而这几个都不止一段,听得老厅长几次耸然动容。
考虑持续了很久,末了,厅长眼光复杂地看着两位,如是问道:“你们应该很清楚,在危险的天才和平庸的人才之间选择,一位纪律队伍的指挥员会倾向于后者。在牺牲群体大多数人利益和牺牲个别人的利益之间选择,同样也会倾向于后者。”
这是委婉地在拒绝了,意思是不能破例。程长峰满脸失望,轻声道:“陈厅,我理解,也清楚,但还是被别人说服来试一试。”
“全市辅警上万人,开此先例,合适吗?”厅长犹豫道。
“辅警队伍一直以来待遇低、任务重、无晋升渠道,已经让我们备受诟病,我们已经在改变了,而且改变了很多。我个人觉得,有这样的典型放在前面,倒是一个最好的激励,事业编制无非是一个编制而已,如果想进入公务员队伍同样得参加国考……我知道给您这个选择很难,其实我觉得这些人可能和您一样经历的同样是艰难选择。”聂敬辉道。
很意外地听到了下属不同的声音,厅长皱着眉问:“什么选择?”
“在冲向危险和固守平庸之间,他们选择了危险;在牺牲大多数人利益和牺牲自己的利益之间,他们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利益。如果真在瓦窑寨牺牲了一位辅警,我们一定会不介意给个英雄追认,可为什么活着反而吝于给他们一个编制呢?”聂敬辉道,他直视着厅长的眼光,那是一种无愧的清澈,让他腰杆挺得笔直。
厅长不悦地瞪了聂敬辉一眼,眼光投向了程长峰,转着话题问:“说服你来的人是谁啊?我很好奇,谁能指挥动你总队长啊,就徐局、高局也不至于啊。”
“是刚刚被追认为烈士的那一位,华启凤。”程长峰道。
厅长眼光一怔,愣了,就听程长峰轻声道:“他的徒弟贺炯,在一路送他转院的时候,华启凤说的这个心愿,邢猛志算他的关门弟子吧。我也无法甄别真假,自省城转院后,华启凤基本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哪怕就是贺炯编的,也不会有私心成分,这点我不怀疑。所有签名的人我都不怀疑谁有私心,我很奇怪啊,我刚刚做的决定很难,但你们两句话,又让我动摇了,以前突破组织原则的事,我不能做,因为下面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怕犯错误。这次倒反了,下面都看着我,好像不突破组织原则,就是犯了错误一样。”
厅长带着些许尴尬的口吻,拿起了笔,拿起了请示报告,笔在他手里犹豫着,他几次抬头看两位下属期待的目光,几次落笔,几次犹豫,笔高悬在扉页的位置,迟迟没有落下。
是签呢,还是不签?
这同样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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