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桂欢第二次在廖敛的胳膊上看到红痕时, 她便有了隐隐的猜测。
因为前一天晚上,她听到了一个消息。
孙上进死了,死在了监狱里。
据说是睡觉时趴着, 气没喘上来, 活活憋死的。
但联想到“死于非命”的吴天顺等人, 桂欢并不觉得孙上进是真正的“意外死亡”。再加上廖敛胳膊上高高肿起的红痕,桂欢伸出手, 轻轻摸了摸。
桂欢很少主动碰触他, 廖敛直接顺杆爬, 将胳膊放到了桂欢的腿上。
“给你用冰敷一敷?”
廖敛看了看她的嘴唇道:“舔两口就好了。”
桂欢:“……还是用冰吧。”
她走进厨房, 用手帕包了点冰块, 回到屋子里,廖敛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西游记。
伴随着三中的入学考试结束, 桂欢的第二次初中时代也结束了。
最后一天,许多同学都拿来了同学录让桂欢写。
桂欢自己没买, 光是给别人写祝福语, 就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廖敛在一旁晒太阳, 等桂欢快写完了, 他把自己的校服上衣脱了下来,递给桂欢道:“给我也写一个。”
桂欢以为他没兴趣,掏出黑色水性笔,笑着道:“写什么?”
廖敛也不知道写什么:“就写……”
前排坐着的冯伟一直在偷偷打量桂欢, 看其他同学都散开了,他便下定决心,鼓起勇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拿着同学录走向后排。
廖敛看着越来越近的冯伟,张口就道:“冯伟像条狗。”
鬼鬼祟祟的, 往这边看半天了。
桂欢:“……你确定?”
听得清清楚楚的冯伟,一瞬间脸涨得通红,是羞的,也是气的。
“……你怎么还骂人呢?”
廖敛没理他,对桂欢道:“错了,不写这个。”
冯伟以为他知错了,撇撇嘴没说话。
廖敛:“写了他名字,这件校服就不能要了。”
狗没问题,也没有骂人的意思,但是冯伟这个名字不行。
冯伟:“……”
廖敛想了想,望着桂欢道:“写你的名字。”
也有学生喜欢在校服上写满同学的名字,桂欢问道:“写在哪儿?”
廖敛把衣服翻到正面,指着胸口的地方道:“就写这。”
桂欢提笔,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廖敛举起来看了看,又穿回了身上,眸光发亮。
眼角瞥到冯伟,他挑了挑眉道:“你让开,挡到太阳了。”
桂欢也看向了冯伟,冯伟立马紧张了起来,抓了抓两侧的裤腿,提起勇气道:“班、班长……”
他还没说完,廖敛就在一旁道:“吃饭去吧。”
桂欢也有点饿了,对冯伟道:“不是急事的话,回来再说行吗?”
冯伟:“……行。”
最后一天的午餐,廖敛买来了两份炸鱼盒饭,两人并没有回教室,而是在操场找了个树荫处,并排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回忆这几年的时光。
桂欢感慨:“仔细想想,发生了不少事。”
上辈子她对各种事都不上心,没有这么多的回忆,这辈子不一样,似乎每天都有记忆点。
不是在教室打扫卫生,就是在办公室做好人好事……很勤劳的初中生活。
廖敛点点头,指着操场道:“就在那儿,徐波放屁把裤子崩坏了。还有那儿,冯伟踢正步,把鞋踢飞了。”
桂欢:……
这种事情,他怎么记得那么牢呢?
下午,冯伟又来了,他似乎很紧张,结结巴巴地道:“班长,你,你上哪个高中?”
廖敛插话道:“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上不了。”
冯伟:“……我跟你说话了吗?”
廖敛:“今天是你最后一天当体委了,不抓紧时间出去跑两圈,总过来干什么?”
冯伟气得扯着嗓子道:“我愿意!我就愿意来回走!我还来回跳呢!”
前方,王晓雅正在和玩得好的同学惜别,本来说得泪水涟涟,却被冯伟一嗓子吼了回去。
王晓雅:“……”
作为冯伟的同桌,王晓雅和他两看相厌了三年。
刚才冯伟来回走,好几次撞到了她的桌子,同学录上的字都写歪了。想着最后一天,王晓雅就没说什么,可现在她不打算忍了!
王晓雅一拍桌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厢,冯伟还没看到他身后暴走的同桌。他扭扭捏捏地拿出准备好的新笔记本,鼓起勇气递了出去:“班长,能给我写句祝福语吗?”
桂欢接过本子,道:“写什么?”
冯伟舔了舔嘴唇,红着脸道:“就写,勿忘我。”
廖敛轻启薄唇,刚要说话,就看到了气势冲冲奔过来的王晓雅。
桂欢接过本子,刚写上“勿忘”两字,旁边就伸过来了一只手。
王晓雅一把抢过冯伟的本子,用黑色油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大字:“2B。”连起来就是“勿忘2B。”
廖敛看戏的不怕事大,“啪啪”鼓掌,赞道:“好字。”
冯伟直接就火了,夺回自己的本子,气得吼道:“王晓雅,你个疯子!”
王晓雅写完痛快多了,转身就往回走,一句话都懒得回。
冯伟冲上去,涨红着脸道:“你还我本子!”
王晓雅瞥了他一眼,全当没听见。
冯伟:“你聋了吗?”
王晓雅掏出自动铅笔,比划了一下书桌上的“三八线”,板着脸道:“別过界,过界就扎你!”
前方的徐波也在一一惜别,他左右聊了一圈,吸着鼻涕转过身,动情地对廖敛道:“廖敛啊,没有你,以后我跟着谁去抢盒饭啊!”
廖敛:“你怎么知道高中吃盒饭?不是吃食堂?”
徐波愣了一下:“对啊。”
桂欢:……
估计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以后也很少能听到了。
就这样,在班级同学们的鸡飞狗跳中,桂欢的初三结束了。
初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廖敛哪儿都没去,天天就窝在桂欢家。桂欢要是去快餐店了,他就下楼和老头老太太打麻将,提前过上了老年人的幸福生活。
桂欢有时回来的比较晚,进屋打开灯,就会看到一只黑猫四仰八叉地躺在她的被褥上,又或者瘫成一张猫饼,眼珠子瞪溜圆,均匀地打着小呼噜。
桂欢:他可太舒服了。
舒服得让人牙痒痒。
每当这时,桂欢就会推一推他:“醒醒,你该回家了。”
猫瞳微微动了动,涣散的目光逐渐对焦,定到桂欢的脸上时,他大大地张开猫嘴,打了一个哈欠。
桂欢掐住它肉肉的吻部,左右晃了晃。
廖敛丝毫不恼,双爪抱着桂欢的手,又睡了过去。
刚开始桂欢还会坚持把他送走,可第二天一早,睁开眼就会发现,这坨猫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跑了回来……脑袋钻进她的被窝,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几次之后,桂欢也懒得赶他了。
夏夜不开电风扇,桂欢会热得睡不着,开电风扇的话,一直吹又会有点冷。如果抱着毛茸茸的猫一起睡,就会舒服许多。
关键这猫还会说话,睡觉前聊一聊,有助眠的功效。
虽然大多情况下廖敛都会说:“你怎么睡着了?”
桂欢:……
她支棱起一只眼皮,手动帮他闭眼睛。右手一抹黑猫的眼皮,嘟囔道:“睡觉!”
黑猫乖乖闭眼睛,等桂欢睡着了,它慢慢蠕动身子,脑袋凑近桂欢的脸蛋,舔了舔她的嘴角。
清晨醒来,桂欢眨了眨朦胧的睡眼,脖颈边热乎乎的。
反正放假,桂欢也放纵了一会,搂住皮毛蓬松的黑猫。廖敛任她搂着,双爪环住她的脖颈,睁着眼睛,用额头蹭了蹭她的下巴。
桂欢没有察觉到,对于廖敛的接触,她没有丝毫的抵触。即使知道他不是真的猫,也不会有排斥感。
为什么呢?
因为它是廖敛吧。
桂欢把它往上抱了抱,脑袋扎进猫咪柔软的胸口,又睡了过去。
这下廖敛可睡不着了。
它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尾巴轻轻拍打着床铺,鼻腔里传出均匀的呼噜声,哄着桂欢很快就睡了。
时间回到现在,桂欢用冰凉的手帕轻轻敷着廖敛手臂上的红痕。
一次是偶然,两次的话,只能说明廖敛现在不能随意炸毛了。
既然有器物能别住凶兽的牙齿,就应该会有东西能困住它们的利爪。
桂欢抬头看向廖敛,这个暑假廖敛又长个子了。肩膀变宽,胸背变得更加厚实,从少年完全地成长为了一个青年。
“疼不疼?贴个创可贴?”
廖敛摇摇头:“不用,过两天就好了。”
等桂欢敷完了,他就顺势躺了下来,头枕在她的腿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顺势抓过桂欢的手把玩。
桂欢拿过一本书来看,阳光穿透玻璃,在她的侧脸上镀了一层光晕。
廖敛看够了西游记,仰起头去看桂欢。
她安静地看着书,美好得如同一幅油画。
嘴唇一凉,桂欢眨了眨眼,才意识到廖敛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亲了下她的下唇。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桂欢有点懵。
廖敛倒是面色如常地舔了舔嘴唇,抬起脑袋,又亲了一口。
桂欢:“……你在做什么?”
廖敛上下嘴唇一碰,歪着脑袋道:“你们人类怎么说来着?打,打大伯?”
桂欢:“……应该不是打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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