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邙山黄河

七八天下来，朱烨的手腕开始发酸，上午饿着肚子上班，自己来时带来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朱烨却不愿去问老乡去借，尤其是趾高气扬的堂叔。和他在一起，朱烨浑身不自在。

烤房里燥音冲天！要凑近耳朵才能听得到别人说话。朱烨因地制宜随遇而安，有事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躲在一边大声唱歌。唱所有自己喜欢的歌！古典的，流行的，摇滚的。据说某些歌手比如阿杜就是在干建筑队时练出来的嗓子。哪天水滴石穿，自己也变成一个实力派歌星也说不定。

有时实在无歌可唱时，就凭着记忆去唱《梨园春》里常播的戏，朱烨现在才发现这些戏曲原来情深似海。这时的朱烨就想家，说不出的想家，想家里的青山绿水，一草一木。

朱烨特别喜欢不知是一曲戏还是一首歌中的歌词。

你家在哪里

我家邙山头

吃过百家饭

走过千村路

学过百灵叫

听过黄河哭

……

……

黄河，中原，邙山，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以前听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感觉是多么的亲切呀！

工作不专心就容易出事！

一次，在推着装满衣服的车子向烤房走时，由于路面的不平，一只衣服从车子里掉了下来。

不等朱烨把车停下，一个监工就像土行孙一样冒了出来。他捡起衣服，用富有广东特色的普通话朝朱烨一阵叽里咕噜。

朱烨不反感粤语，他还会唱不少粤语歌。但是对于监工这种不伦不类的鸟语，朱烨非但没有听懂什么意思，反而起了一身的鸡皮圪塔。

看朱烨态度恶劣，监工用笔在本子上记下了朱烨胸卡上的名字，走了．

不远处几个擦台子的人一阵窃笑。一个老乡走过来问朱烨怎么回事。朱烨说衣服掉了，又被监工看见。

“掉衣服要扣五十块钱。”老乡告诉朱烨．

“五十！”

朱烨抓着车子的手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要是再掉个几件，这个月不是白干了？

“没事，以后慢点就行。”老乡说完，骂了那几个幸灾乐祸的人一句。

朱烨顾不上和那些人计较，小心翼翼的推着车子走开了。

他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掉一件五十块！掉两件一百块！掉三件就是......

念着念着，一件衣服果然不负所望，在就要到达烤房的时候掉了下来，朱烨眼疾手快抄手接住。

但是已经晚了，T恤上面老外那张英俊的脸已被朱烨抓得面目模糊。

朱烨把衣服挂好，悄悄环顾四周，除了烤房组长，没人看见。

烤房组长和自己很少说话，看来这次在劫难逃！

然而，

令朱烨惊奇的是：

自己的烤房组长，一个广西汉子，大步走了过来。似什么都没看见，把一车衣服推进了烤房里。

好人！传说中的好人！

朱烨的心情立时大佳，此后再也没掉过衣服。

朱烨的运气不错，与尊敬的烤房族长相比，走网A族的族长赖东星（外号赖蛤蟆）就是一周扒皮转世。赖东星在厂里以严厉著称，且针对性十足，脏活累活始终属于那些势单力孤无甚背景者。朱烨不知道这厮是怎么当上组长的，他每天所要干的事，就是像根虾米一样，拿根棍子边走边敲边骂。赖东星的口头蝉为：两条腿的赖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受不了就滚！

赖东星尚武好斗，有几天他到处偷偷打听一个烤房工人的籍贯，并纠集人手，准备在某个下班的路上对这个四十多岁的工人进行再教育。赖东星发怒的原因就是那名工人在推车时不小心踩了他的脚，虽然当时就道了歉，但是赖东星认为他的态度不够真诚。几天后正准备杀鸡儆猴大干一番的赖东星却忽然悬崖勒马，因为他得到确切消息：那个软弱如绵羊一般的工人，原籍四川绵阳。

放下了屠刀的赖东星暗自庆幸自己胆大心细差一点就惹下滔天大祸，因为走网B族的五六十个人几乎都是四川的，他敢动那工人一下，马上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从此以后，赖东星点头哈腰对那个工人异常客气。朱烨上班以来就一直纳闷：为什么赖小升才三十出头就弯腰驼背好似受了谁的压迫似的，不过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压迫别人呀？

朱烨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可能赖东星在追求一种曲线美吧？

朱烨找不到别的解释。

有次，新来两个小山东，被赖东星安排去清洗台子。为了激发两人的工作热情，赖东星不止一次的强调：

擦台（就是拿抹布擦桌子），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工作。

但是，

几天后，赖东星却发现这两个山东小子不够老实，爱在上班时间窃窃私语，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于是，在有次因无货而停工时，办公室门前的黑板上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公告。

公告：

今天上午停工，走网A组苦工留下，其余休息。

A组人欢呼雀跃！

两名一直以来以技工自居的小山东，在心花怒放的走出厂门口时被监工喝止.......

厂外边的赖东星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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