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援与杜鹃进去的时候,杜大夫刚刚忙完。原来先前县令他们到杜府的时候,应门家丁说家主外出了,应该就在这附近。这下子让县令好生着急起来,当下就叫刚才护送马车来的两位差役去附近找找。过了好一会儿,差役回报说没见到杜大夫,正等得焦急,好在片刻之后,就见杜大夫踱着步,从南边过来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也因为耽搁了这一阵子,所以到现在才给吕布治好伤。
杜大夫说这是为暗器袖箭所伤,通常是伤势不太重,不过这位刺客武功非比寻常,认穴准,手劲大,袖箭伤及穴道和经脉,所以得精心疗治调养方保无忧。
不是毒箭就好!张援和杜鹃都放下了心上石头。他们最担心的莫过于此呢!
吕布还躺在担架上,不过担架却又放在杜家房屋里头的一个颇为宽大的床榻上,所以也就显得舒适一些。灯火下面,他脸色并无异常,神情泰然。刚才听杜大夫说,吕壮士真是硬气,拔箭而一声不哼,世所罕见。现在他的身上已经不见枷锁,差不多就是个自由之身,这让人看上去,心里会好受一些。
张援和杜鹃与他招呼过之后,就站在一边,因为县令他们在场,这还是属于公务,所以未得方便说话。
县令开始向他询问情况,自然是关于刺客的事。吕布说昨夜因为牢里头出了假劫狱的事,没睡好觉,今日白天也闹,就今晚那时候,却还比较安静,所以就闭着眼睛打着盹。突然感觉面前有风,心想这牢里闭塞着呢,哪来这风?就生出怀疑的念头,睁开眼,却见一蒙面黑衣人就在身前不远。
吕布说随即自己就看到那黑衣人突然手上一动,他知其不怀好意,只见数道箭光从不同的方位*至,慌忙一闪,可是披枷戴锁着不灵便,虽说避开了或者挡格了刺客的八支袖箭,但终被一支袖箭射中了腿……后来就听到里头喊着闹着“有刺客”、“抓刺客”……却不知刺客跑哪儿去了。
张援听了十分感慨。没想到刺客如此了得,竟然一手射九箭!也只有吕布,才在披枷戴锁的不利条件下避得劫难!又想到今晚的纷乱,可能就是阴谋,针对吕布的!那有可能就是陇西五豹之余孽!随即心想吕布眨眼间便杀二虎,还惧五豹么?眼下三豹已除,奉先兄弟更有何惧!
又想到怎么吕布周围的威胁,不是虎就是豹的呢。情兴所致,于是脱口而出,吟出了两句二十世纪的一个伟人作的诗句: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这倒是让县令大是吃惊,这两句诗出奇地好!儿子竟然会吟诗了!
但是县令却更注意眼下的事态。于是觉得儿子还是不够成熟,这时候吟什么诗?这种严峻关头,岂能风花雪月?张岩的认识确是有些不对,这诗嘛,不一定就是风花雪月!
于是就对张援没有好脸色,大皱眉头。而此时张援本来也对老爹没有好气,心想,为何还不给吕布开枷锁呢?难道还怕他逃出牢狱?想想看,要不是吕布自己主动投案,有谁能奈何得他呢?要是吕布没有披枷戴锁,不仅刺客暗器伤不了吕布,说不定就会当场让吕布擒个正着,那么审讯,不就有证据了么?
这么一想就越恼,这越恼之后,就越不看县令那张脸。老爹老爹老爹,糊涂蛋一个,糊涂虫一只!唉唉唉,这真是要命!要命的爹呢!你多少讲一点理好不好!
“没想到县署里头居然出现刺客,而且其意竟在吕壮士身上?”县令有点自言自语地,不过他称吕布做吕壮士,这让他的儿子的脸色又稍好转了些。这才讲一点理呢,张援想。
“爹,这里头或许有阴谋!先是趁县署职员离署归家之后,诱使县民人群围聚县署,然后让县令抽调吏员和差役守卫县署之时,刺客又潜入南牢,伺机对吕布下手。……”张援见机便说道。
“依我儿之见,这围聚县署大门闹事,和刺客欲伤吕布,是有关连的?”
“爹,应该就是一个阴谋的两个方面,很可能是一人所为!而且昨夜劫狱,跟今夜发生的事,也许也有关联。”
“说的有些道理。唉,只可惜让这刺客逃了!”
“爹,就不知这刺客到底跟吕布兄弟的仇人有没有关系?”
“你等等,容我想想!”
县令有些皱着眉头,思索着。
这时却听到杜鹃说话了,她说:“县令老爷,可不可以让民女杜鹃,问吕布几句话?”
“好!你如果有重要事情,那就问吧!”
“民女杜鹃谢过老爷!”
杜鹃拜谢了张岩县令之后,便面朝吕布问道:“奉先哥,那日你在北山,遭到三个仇人的偷袭,后来你杀了这三人,还在洞壁上写了两行血字,是这样吗?”
“是的,当时吕布没有细想,太过冒失了!”
“奉先哥,这没什么不对的呀!奉先哥,这样看来,你本来有五个仇人,对吗?”
“是五个仇人!”
“他们是不是……江湖人称为陇西五豹呢?”
“正是!杜鹃姑娘,你如何知道?”吕布十分惊讶,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爹当年曾在陇西道行过医,耳闻其恶名,也目睹其恶行,故而知道!”杜鹃说。
这时县令倒是细心,让杜大夫又说了一遍。然后又问吕布。吕布说了当年临眺县有个姓魏的武侠高手,人称陇西老鬼,他收了五个徒弟,个个武艺高强,由于这些徒弟比师父更加残暴,所以人称陇西五豹。
县令见杜鹃还有话要问的意思,就跟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再问下去。
“现在还有二豹未除,就是还有两位长着白脸和紫脸的仇人未除,奉先哥能不能细说一下他们的特征呢?”
吕布点点头说道:“简单地说,就是白脸,俊秀;紫金脸,凶悍!要是说得详细一些,那长着白脸的眉毛细淡,长着鹰钩鼻,脸上多有笑意,礼貌甚恭,其实为人最阴毒、狡诈,称白豹何大雕;长紫脸的,看上去比白豹何大雕要更强壮,目露凶光,眉如漆刷,声音沙哑,称金钱豹欧鹏。”
杜鹃和杜大夫面面相觑。
见他们竟然都有点目瞪口呆的样子,县令觉得有些蹊跷,就问杜大夫:“不知鹤翔兄台,可有什么发现?”
杜大夫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说:“老爷,说出来不怕老爷见笑,我和杜鹃父女两人,前阵子都做了蠢事呢?就是居然替吕布的仇人——那杀人不眨眼的陇西二豹疗伤呢!唉!”
此话说出,当下众人大惊,尤其是县令和吕布,更是为之震动。
县令说:“兄台不会弄错吧?”
杜鹃说:“这么大的事,我爹不会弄错的!民女杜鹃也不会看走了眼!民女那日为了给特别伤重的紫脸恶贼治伤,冒雪上山采药,差点没把命搭了进去。现在想想真是不值!”
“可是你遇上了奉先哥,还有我……”张援不禁插嘴道。
“秉义兄说得不错,的确,就因为这事,杜鹃结识了两位兄长,诚为幸事!”杜鹃说,看得出来,这情感真实自然流露无疑。
县令却对自己儿子的这句插话很是不满。他觉得儿子把重心内容又叉开了去。
“那现在……这陇西二贼白豹何大雕和金钱豹欧鹏,他们却身在何处?”他强调道,又把重心抓了回来。
“就在落日客栈!”杜鹃很肯定地说。
“那好!只可惜王县尉现在不在身边!吕壮士又受了伤!”县令说。
吕布激动起来,但是众人劝住了他。张援说:“爹,还有我呢!”县令说:“你不行,才跟你王义师父练了一回,哪里可以对付得了那两个畜生!这事本县以为还是暂缓……至少等到明日王县尉来了再说……”
县令说到这里,突然听到砰一声,好像是一片屋瓦坠地,吕布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屋顶有人!”
这话声音不大,但众人都听到了,张援也发现到屋顶那边因被揭了瓦而一亮,当即掉转身第一个窜出去,他在外头急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又看了屋顶,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迹象,心想要是果真屋顶有人,那此人的武功也一定是一流的。可是了无痕迹,除了风之外,却没有其他声音。
实际上确有贼人至此偷听,就是张兴呢。当他知道自己的九发袖箭只伤到吕布的腿的时候,立刻就想到杜大夫。他知道县令是不会置吕布重伤于不顾的,一定会给吕布最好的治疗。于是他就先行窜到杜府——这里他曾走过太多次了,所以差不多也算是熟门熟路的——伏在屋顶上窥伺和偷听。后来由于一阵风吹来得猛,他一个不小心,身子摇晃了一下,无意中将身边的砖瓦撞得落地,这才引起注意,差点没因此被发现。
让张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寻常好糊弄的少主人,竟然变得如此鬼精灵,还怀疑起自己来了。他另外也觉得此次虽然四处游说,拨弄得那些草民为吕布而到县署门前闹事,引带了县令的注意,无形中帮助自己完成
了调虎离山,得以偷袭南牢。这种机会确是千载难逢,但自己行刺却因大意而失手。
王县尉虽不在,没想到后来赶到的两捕役,居然身手也颇了得。万一还有差役赶到,自己就难脱身了,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然后就到杜府打埋伏来了。现在想想,没能趁机除去吕布,诚为憾事,现在这边的情势,也让张兴觉得一刻都不能逗留了。于是张兴伏于杜府一侧,见张援巡视之后进去,便抓住时机离了杜府,回报消息于师兄去了。
他的师兄就是何大雕和欧鹏。那么这张兴是谁呢?此人便是陇西老鬼的二儿子魏兴,只因当年吕良惩恶除暴,杀了陇西老鬼,所以魏兴一心想为父报仇。他来到九原,先潜伏县署以待时机,埋名隐姓,成为厨子张兴。后与五个师兄精心策划了吕良灭门案。但因为走脱了吕布,所以才有后面的这些周折。
这次他的五位师兄前来九原县访他,途中在酒楼喝酒时,与神拳帮言语冲撞,结了梁子,当下大打出手,欧鹏为神拳所重伤,何大雕为了救欧鹏,身上也有几处伤口。听说九原县神医杜鹤翔之名,便住了落日客栈,一边上门求医,一边与魏兴联系,问可有吕布的消息。
后来魏兴从张援口中无意中得到吕布的消息,连夜告诉了师兄,却未曾想因此断送了三位师兄的性命。他报仇心切,昨夜设计的劫狱圈套落空之后,匆忙间又设计了今夜行刺的阴谋,遗憾的是他又失败了。
且说刚才张援之出去四处察看,无果而返,于是一时无话。县令沉吟片刻,突然对钱胥吏说:“时候不早了,杜大夫也要歇息,你等随本县送吕壮士回南狱!”
“爹,吕布兄弟还要回去坐牢房哪?”
“不坐牢房,他又去哪里?秉义呀!人生行事,可不能只讲感情哪!”
见他发愣,好像还有一些恼火,县令突然贴近他耳朵,轻轻地对他说:“现在你速回府邸,然后骑雪上飞,到王县尉家,让县尉速带捕役往落日客栈,抓拿何大雕和欧鹏二犯归案!快去吧!”
这下子张援之真是喜出望外。“多谢爹!”说着,就往外走,又回头跟杜鹃点头,跟吕布行了揖说:“奉先兄弟珍重!援之就此别过!”直到外边,这才小步跑起来。
路边有个馒头店,当下就从袖里取出碎银,丢给掌柜的,抓了三块就走,也不要找回角儿,就这么边吃边走。到府邸侧门的时候,刚好把三块馒头吃完。
然后就进了马厩,牵了雪上飞出来,到得门外,就骑着它飞奔前去。
到得王县尉家,幸喜县尉正在母亲房中为她敲背,于是急忙口称师父,又拜揖其母,这才将来意说明,并交代了一些情况。那王义是何许人物,当下就听得明白。他也是公而忘私之人,连忙就跟母亲说了意思,母亲说我儿,老身不打紧,你赶快缉拿凶犯要紧!只是我儿也要小心!
王县尉谢了母亲,就与张援之一道骑马,去了几户人家,召集了手下几名得力捕役。当下聚在一起商量了,决定分成两拨,一拨由县尉带领,直接进到落日客栈实施捉捕。另一拨就设伏在客栈附近,以免有漏网之鱼。
王县尉本来意思是让张援不要卷进来,因为刀剑无眼。可是他坚持要加入,王义没办法劝说,就只好让他随着另一拨人马,临时埋伏在客栈附近。
腊月入夜的寒风吹来,很是寒冷,张援心里头却很热火,他想像待会儿就会有漏网的一贼人从自己埋伏的这地方经过,正想溜走的时候,不料被他暴喝一声,顿时吓破了胆似地,整个人都要瘫了,这时身边一捕役已经掣出刀,从背后抵住贼人。于是贼子束手就擒。于是他将贼人献于吕布兄弟面前,吕布说:“兄台神勇,替吕布擒到仇人!吕布钦佩之至,尤深谢兄台!”他全身像喝了热酒,真够劲的!他觉得好有面子!
正当他陶醉于自己的梦境的时候,却见县尉带着几个捕役懒洋洋地下来了。怎么?不会扑了个空吧?会不会先前在杜鹃家,那时确有贼人窥听,而后就速归,报与那陇西二豹,这才让他们逃脱?他心里马上活动开了。县尉说的意思却也与他想的较为接近,只是县尉说到客栈老板说,昨日夜间那两客人就突然搬走,也不知去向,其中一客人行动不便,还是让另一人背了离开的。这事实就与他想像的大有出入了。
客栈老板应该是不会说假话的。那么,这陇西二豹莫非还会未卜先知?张援想到这事情颇是棘手,心里不禁又有点茫然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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