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又在庄上待了三日,要不是婉儿患病,不知是否伤口出了问题,吕布说不定还要在庄上停留。但是事出无奈,山庄上也已经留不下这个婉儿了。连崔庄主都恨不能马上就把她送出去。正好吕布也急着走,于是就让吕布护送她一程。
为何崔庄主也不挽留吕布了呢?这实在是因为少庄主,还有二夫人,都在造着对吕布不利的舆论。他们说吕布和那妖女关系不清不楚,甚至说他俩是合谋的,吕布就是太平道派来的。证明就是吕布和婉儿出现之后,几天来并没有其他太平道方面的动静,并无其他滋扰。
尽管庄主提出质问,说难道吕布一剑重创婉儿的腿也是假的,二夫人和少庄主则反驳道,那只不过是苦肉计罢了。他俩两下里一夹攻,庄主腹背受敌,以至于后来也就将信将疑了。再加上婉儿患病不轻,不知跟腿伤有没有关系,庄主生怕惹出事来,所以也就急急让吕布将她送走。
临行时崔庄主也是依依不舍的,看得出他是无奈才如此,他特意将那瓶金创药放吕布身上,以备对婉儿的治疗。还给了一绽银子供婉儿诊病用,说在城里,不难找到好大夫。
于是让婉儿斜卧马车上,吕布就坐边上陪她,马车夫回头招呼了一下,就赶车往成宜县城奔去。路上无话,吕布沉默着,心里很是为崔庄主感叹惋惜,觉得有二夫人和少庄主这般胡闹,崔庄主的日子不会过得舒心呢。
路上问了一些人,知道了城里一些药铺里头都有大夫坐堂。后来马车就停在了一家也叫济生堂的药铺外面。吕布下车,先进去看看,果然有大夫坐堂,便对他一拱手说:“我家姑娘腿上受了刀伤,烦劳大夫给看看!”
那大夫也还了个揖,便起身,一起来到马车上。
大夫检视了伤口,抬了抬婉儿的腿,而后端详其面,诊脉良久,说:“刀伤之处已经愈合,故此病与刀伤无关。”
“那姑娘到底患何病症?”吕布急着问道。
“老夫以为姑娘是中毒了……”
“中毒了!”吕布一听大惊,心里马上就想到少庄主,难道说是少庄主怀恨在心,让人给婉儿的食物下了毒?但又觉得不对,婉儿大都是与自己共餐的,有时崔庄主也一道共餐叙话,这么一想,不由得疑惑重重。
“很有可能是慢性中毒!”大夫接着说道。
这一说,连婉儿也勉强提起精神,“难道说有人要害我?”她问。
“这个老夫不敢断定!不过姑娘可能是长期被人下了少量砒霜而致中毒的!”
是谁这么狠毒呢?而婉儿又怎么可能都没察觉呢?吕布这么想着,不免半信半疑。“那现在有没有危险?”吕布说。
“不治就随时可能致命!”
“那就有劳大夫赶快给姑娘治病吧!”吕布急着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最后还是信了大夫,因为大夫的口气十分坚定,而婉儿也没有提出反驳。
“老夫这里开一方,你取药回去,马上给她煎药服下,一天两次,连服三天,之后再来找我吧!”
吕布取药谢了大夫,又坐回马车。马车夫问:“现在送哪里?”
吕布问婉儿,她说,“就去原亭的太平山庄!”
吕布一听,不禁大奇:“果真还有太平山庄!”心想这些太平道信徒们,大概就在山庄里头活动吧。
回到了原亭,马车夫却不识得去山庄的路,婉儿迟疑了一下说,就在花月阁的附近。马车夫点头,马车径奔花月阁而去。
马车又一次停住了,眼前就是花月阁。
“停这里干什么,快去太平山庄啊!”
婉儿的声音刚落,就听到有脚步声,有人过来了,随即话声也来了,“是哪家的公子啊,快进来呀!”
婉儿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吕布下了马车,就看到眼前一位半老徐娘一般的妇人,打扮得跟姑娘似地,手上扬着手绢,又掩着一边面颊说:“公子真是一表人才!进去喝茶吧!”
这大概就是那种经营皮肉营生的鸨母吧!他想。眼前房屋却像彩楼似地,门楼那边横匾分明写着花月阁三个字。
“请问太平山庄在这里何处?”吕布问道,心想既然遇着人,就顺便问问。
那鸨母的一脸微笑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现在没有太平山庄了!”
“不会吧?”吕布觉得颇是意外。
那鸨母却冷笑道,“莫非公子也信太平道?”
“嗯!”为了问路,吕布姑且点了头。
“公子竟然不知原太平山庄只余空庄了?那些道士、道姑,都走光了!已经几天了呢!”鸨母的冷笑更甚了。
吕布还要问,突然听到婉儿的声音:“别听她的,我们走!太平山庄就在这里斜对面,往东不过数十丈地方!”
却不想婉儿这一说话,竟然招来了一阵狂笑:“这声音好熟啊,是婉儿吗?干嘛不回家住?太平山庄已经没了,唐帅走了,程帅也走了!你还是回来吧,花月阁一枝花,老娘会优待你的!”
婉儿却沉默了。吕布跟马车夫说:“走吧,你刚才没听姑娘说话吗?”
于是在又一阵的浪笑中,马车辘辘往东行去。过了一会儿,婉儿强撑起身子,看着街边,突然说:“停下!”
吕布又下了马车,眼前果然是一处山庄,横匾上书:太阿山庄。便回头跟车上的婉儿说:“婉儿姑娘,这里是太阿山庄。”
“太阿山庄?不会吧!”婉儿甚是疑惑。
“那我再问问!”
吕布一会儿又回来了,“这里原先是叫太平山庄,不,最先还是就叫这太阿山庄,后来因为太平道的势力,这山庄的名字就变了。”他看了一眼婉儿,又说,“听说现在成宜县新任县令,好像对太平道有所抵制呢,这山庄名字又改回去,会不会……?”
“你没问里头住的那些太平道人?”
“问了,他们说太平道人都走了,好像是三日前走的。”
“我明白了!唉,算了!”她的原先有些粉红的面颊也变得苍白。
“婉儿姑娘,现在怎么办?你还要养病呢!”
“也只能住客栈了!”
马车夫这时也说,“那现在住哪里?小人还急着回庄向庄主复命呢!”
“再怎么急,也得让婉儿姑娘住下再走吧!”吕布正色道。
“那也是,不如就到成宜城里找家客栈?”马车夫转了脸色,赔着小心说。
婉儿没说什么,只是在叹气。吕布点头说,就依你,那样的话,离那大夫也近一些。
马车又开始奔走,吕布回到车上,跟婉儿说,你现在就不要想太多,先把病治好要紧!可是婉儿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说话似地,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他们就这样走了,一点都没想到我……”
一直到马车停在了一家祥泰客栈,她的话并没有停住。
“到了,婉儿姑娘!走吧!”
“不要叫我姑娘!我婉儿是有夫君的!”
“好了,婉儿,进去吧!”吕布无奈说道。
马车夫看着吕布搀着婉儿好辛苦地走着的背影,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然后就赶着马车走了。
现在脸色苍白的婉儿终于在客栈躺下了,那是一张还算宽敞的,但是一动就会发出一群老鼠一般吱吱叫声的床榻,身上盖着一床不怎么好看但还算干净的被子。当此时,再怎么想着远行的吕布,也提不起勇气跟她辞别。
客栈老板娘送药来了,她行事利索,满脸含笑,事实上他要是不给她银子,她也会帮上这忙。一句话,这客栈算是住对了,老板娘是好人。
吕布谢了,老板娘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吕布说真是出门遇好人。为了这婉儿,吕布的嘴也变得甜了。
婉儿醒了过来,他喂她服下药。
到天黑的时候,趁着她人还清醒,又喂她服下第二次药。她服药后阖着眼,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不愿意说话。于是两人就都没有说话。
吕布向老板娘多要了一张席,然后就席地于门边,背靠着门上,慢慢地打着盹,却又不敢睡去。
一夜就这样过去,只有烛台上的微光,一直陪伴着人儿到天明。
婉儿似乎一直进入了睡眠状态,到天亮许久了,还是没有声音。吕布突然好担心起来,她会不会就这样一直长睡不醒呢?
于是起身到榻前,却见她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那亮汪汪的湖水,贮满了她的伤心泪。
“原来姑娘早已经醒来了!”
“不要叫我姑娘!我的夫君是唐周!”说着,竟然就再也忍不住地哭了,抽泣着,有时却又像噎住似地。
他禁不住想安慰她,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顷刻,她终于克制住了,叹了口气说:“你是好人,你走吧!你们男人总是要做大事的,就别管我了!”
“我可不是去做什么大事,而是去服刑的!”
“什么?你要去服刑?为什么?是因为保护你的女人,不得已杀了人?”她倒是很有想象力的。
“不!是为父母报仇,也为了保护自己,才杀了人!”吕布说,见她很是困惑,又很想知道的样子,就跟她简要说了自己的这段经历,只是省略了醉仙坡酒店唐周害人的事。
“那现在押解你的公差都被人害了,而你又侥幸逃脱险境,官府已经不知你的去向,为何还要把自己送进苦海呢!”
她这说话几乎跟高通和崔庄主同一口气,知道她出于好心,在自己还病着的时候能够这么想,确实也不容易。他不由得有几分感动了。
血涌了上来,而后变成温情。不知何时突然感觉到她的温柔。她的头就藏在自己的怀里,而自己的手却在爱抚着她的秀发。他终于清醒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也就和她分开。
她的眼睛又看过来,那是送过来多情的眼波。他想跟她说,自己之所以陪她,不是别的,而是出于仁心侠情。但是他却没想到,其实她对他,又何尝不是仁心侠情。她这样的目的,是希望他不要将自己送进苦海。
她确实对吕布动了情。她和唐周住在一起都快半年,却总是没能感觉到他的真情。唐周走了,一去就没音信。现在程帅和一方的道友也走了,也就这样撂下她不管。而眼前这个本来应该说是陌生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仇人——一剑之仇啊——虽说还有自己的要事,却还能陪着她。因而她的感激也就化作了温情。
她实在是有许多不明白,这一方太平道,怎么全都走了呢?怎么都不管婉儿了呢?她现在除了拥有《太平经》,差不多就是一无所有了。
吕布的话声却传到她的耳朵,“服药以后,你感觉怎么样?”现在他才记起来询问病情。
“好多了!”她说。
吃了早饭,老板娘又煎药送来。服药之后,她突然说:“吕壮士,你以为,谁会对我下毒呢?难道说是我夫君?”
吕布沉吟不语。
“吕壮士,你说啊!”她在催他,她似乎急着寻求答案。
“是啊!不过要是换作别人,我还会怀疑,可是你夫君是唐周,所以我不怀疑!”
“你不怀疑什么?难道说你不怀疑他对我下毒?”
“正是!我说过,唐周便是大奸大恶之人!”
她先是显得很生气的样子,接着缓过气,从容地对他说:“那壮士能不能就给我详细说说,我夫君到底有多坏!”
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渴望,那是对未知的事情的一种真相的渴求。吕布没有办法不满足她,于是就把自己进了醉仙坡酒店,再到逃出酒店的前后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没想到她竟然更加困惑了。“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她喃喃说道。
“你有何听不明白的?”他冷笑道,只以为她这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丑行罢了。因为他刚才也把她和两个男人一起鬼混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何大雕是谁,我从没见过,又怎么会跟他……婉儿虽说曾误陷风尘,但自从与夫君相会,就不再如此生活。而且现在只为太平道而奋斗献身!
“你到现在还称这样的恶人作夫君?我再问你,你到醉仙坡酒店之后,就没有跟唐周、何大雕一起饮酒唱曲?以致后来……还胡闹……吗?”
“我是跟夫君去过那家酒店,但只跟夫君饮酒,唱曲也许有,但并无外人在场啊。——难道说是夫君施了法术……?”
吕布听得心中一凛,“你不是也会施法术吗?”
“可是他高出我太多呀!——如果真得是这样,那在他眼里,我还是他的妻子吗?”她开始有点喃喃自语了。
吕布心想,这婉儿确有可能是被那唐周施了妖术,于是尽量让语气温和一些,他说,“他本来就是把你当作牺牲品!婉儿啊,我感觉,会不会他对你有一种恨,这种恨会不会是因为你父母曾经*他退婚,而你后来又误陷风尘……”
“这么说,唐周他……真是太可怕了!”她眼睛睁得大大地说,好像想努力看到世间更多的罪恶真相似地。这是她第一次对男人直呼其名,不称夫君而称唐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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