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府彻底无语了,幽幽的眼神看着杨易,那意思是说一个大好青年愣是被你教成满身铜臭的商贾。杨易干咳一声,“知府大人,听说前些时日你去督导整修河道,修的如何了?”
陈知府脸色黯然,“整修河道所费甚靡,朝廷没有拨款,只能靠地方士绅输捐,但是输捐太少,只能慢慢修了。”
“来苏州这些时日,我发觉很多桥梁损坏严重,道路颠簸,河堤溃烂。而最近衙门收入颇丰,填补这段时间衙门的亏空还有富余,晚辈觉着可以趁此机会把河道,桥梁,道路等民生工程做一做。”杨易认真道,“当然了,我提督学政,因此还想多建几所官学。知府大人以为如何?”
陈知府身体一颤,本来还担心杨易会贪墨不少,没想到会拿出来修路筑桥,不由对杨易刮目相看,“学政大人爱民如子,老夫钦佩!”
“大人过奖,晚辈处理完乡试舞弊,就要回京。这些事就只能知府大人操心了。”
陈知府有些激动。古代修路筑桥都是大工程,也是大善举,某种程度上会“流芳百世”的,很多各地士绅都愿意做,这都是宣扬善行的好方法。
陈洪谧也很想做,为自己留下“丰功伟绩”,然而衙门总是寅吃卯粮,没什么富余钱,实现不了。如今有了银子,那自然要大干一番。所以陈知府显得激动,“老夫定不懈怠!”
曹溶找人把贫困学子被阻在城外的事反映给了被拘禁的两位大儒。瞿式耜暴跳如雷,将杨易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张溥倒是有涵养,沉思片刻之后,立马手书几封信件,信件是给苏州几位大富豪写的,让他们出银子资助一二。
曹溶拿着信件如获至宝,赶紧派人送出去。果然,这些富豪们答应出资资助,于是,大批的贫困学子得以入城。
海量学子的入城,虽然为苏州上下带来了丰厚的收入,但是风险也急剧增加,一个不慎就会酿成暴乱。杨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汹涌的人潮,安排各种各样的措施和手段严控风险。一有不好的苗头立刻扑灭。
顾炎武,归庄,吴梅村,龚鼎孳享受的是贵宾待遇,由专人引导入城。
“那里有布告,我们去看看!”在城门口,归庄留意到城墙上贴着各类布告,有些好奇。古时,官府公布政令或者缉拿案犯都是以布告的形式公布,城门口是人员进出的必经之处,也是布告的必贴之处。南来北往的旅客一般也会留意这类布告。
四人凑到布告处。
“金凤楼,新进金陵名艳停驻,天香国色,正待梳拢……”梳拢就是妓女第一次接客。
“翠云阁,东瀛艺伎数人,千娇百媚,水旱皆通……”这则广告有点露骨,就不细说了。
“天仙楼酒楼,御厨掌勺,宫廷御膳……”
四人找了半天,没看到一个关于政令的布告,全是广告,而且青楼的广告最多,也占据最显眼的地方。
顾炎武怒道,“荒唐!”
龚鼎孳向吴梅村抛去一个男人才懂的眼神,“你去哪一家?”
吴梅村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道,“金凤楼!”
“我喜欢翠云阁!”
……
“四位才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不愧江南士子中的翘楚!”进了城门,一位身穿青衫长袍的文士笑容可掬的夸赞,“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苏州城内的导游——林兆清,乃宜兴秀才,有衙门颁发的正规牌照。可以为诸位打理在苏州的衣食住行,提供各类游玩攻略,让诸位省时省心,痛快游玩。”
顾炎武不悦道,“我是昆山人,这苏州来了不知多少遍,还用你来介绍?”
林兆清依旧满面笑容,“如今的苏州不同往日,各地士子蜂拥而入,酒楼、客栈、青楼、窑子人满为患。几位公子风度翩翩,非富即贵,肯定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等候上面,在下可以为诸位提供各种便利,把行程安排紧凑,让诸位尽兴游玩。”
吴梅村哼道,“我们是来与阉党做斗争的,不是来游玩的。”
“那样更好,在下更加清楚如何与阉党斗争的攻略,定然让大家骂的开心、骂的舒心!”
“……”
“明日有一场反对阉党的大游行,可想而知参加的人非常多,几位公子一看就是未来的士子领袖,想必赶来不是为了站在人群中露不到面吧!哪里集合,游行路线,我都了如指掌。我能给你们安排到显眼的位置,让世人瞩目!”
顾炎武等人面面相觑。
林兆清继续道,“有这么多学子来声援大儒,估计要不了多久,阉党就要滚蛋,以后再想碰到这种机会是不可能了,各位可要想好。每天只需一两银子,绝对物超所值,让几位公子大出风头。当然了,别的所需费用另算。”
如果能借着大骂阉党而出名,那更是求之不得。士子好虚名那是骨子里的。
龚鼎孳痛快道,“好,就你了。”
很快他们就发觉这位导游是多么“物超所值”了。他们个个鲜衣怒马,衙门临时搭的帐篷肯定不会去的,但是客栈几乎爆满,很多学子排队在客栈门外求一床位而不得。而这位导游果然有门道,很快就为他们选了一家带着文艺范的“客栈”。
其实这只是一个大户人家临时改设的客栈。很多苏州市民将自家房宅提供出来,供外来学子住宿,收益不菲。这家临时客栈挨着河边,还有一处竹林,环境不错,价格也不菲,所以来住宿的都是有家底的大户学子。
安排好食宿后,林兆清耐心的给他们讲解苏州的局势,尤其是同阉党斗争的攻略,游玩攻略等等。他们也不需要自己去打听,只需要决定去哪里就行。果然省时省心。
朝阳初升,清晨的云雾渐渐散去。
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徐徐拉开了序幕。
“阉党祸国殃民,败坏朝纲,鱼肉百姓,滚出苏州!”
“奸相把持朝政,为祸地方,人神共愤,逐出朝堂!”
“打倒阉党,誓与阉党斗争到底!”
“打倒奸相!释放大儒!”
……
学子们愤怒的口号响彻苏州。各个客栈、民宿、窑子里的学子纷纷加入进了游行的队伍,游行队伍穿行在苏州的各个角落,蔚为壮观。因为听说今日有大儒参与,所以声势浩大,很多学子都婉拒了美女的邀请,不容易啊!
顾炎武,归庄,吴梅村,龚鼎孳四人,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列,异常兴奋,尤其是面对着街道两边注视的人群,他们有种被人万众瞩目的感觉,所以**高昂,挥动着手臂,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口号。大有不把阉党、奸相拉下马不罢休的架势。
作为导游的林兆清非常有职业素质,始终跟随在主顾身后。“几位公子,这个位置满意否?”
为了争取到游行队伍里靠前的位置,每人可是花费了二百两银子的。吴梅村嗓子都快哑了,兀自点头道,“不错,很满意,你们看多少人看着我们啊,提劲!”
街道两边的楼宇上到处坐满了观看热闹的百姓,不少小贩跟随队伍贩卖着纸做的阉党、奸臣之类器物,供学子们发泄。游行队伍经过的街道两边有京营士卒站岗执勤,衙役也四处巡逻,只要没有打架斗殴之类,都不做干涉。
游行队伍经过花街柳巷时,学子们喊的更来劲,因为楼上的姑娘们挥动着手绢,莺莺燕燕声为他们加油,还时不时朝下面抛洒花瓣,宛如迎接英雄们凯旋。路边两侧也站满了风姿绰约的姑娘们,向游行的“英雄们”抛来无数个媚眼,让英雄们神魂颠倒。
楼上的姑娘们抛出手中的手绢,一片片手绢飞舞下来,游行队伍中一阵**。
“哈哈哈,我抢到了!”归庄兴奋的嗅闻着抢到的手绢散发的香味,“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龚鼎孳也抢到了一片,“我这个上面还绣有鸳鸯,定是一位多情的女子,晚上我定要去寻她。”
午时,游行队伍到了“目的地”知府衙门,一番愤怒的声讨叫骂后,衙门的书办照例将周延儒和钱谦益的的信念了一遍。钱谦益年纪大,每天来给学子们解释不得累死啊,于是也手书一封,内容和周延儒的大致相同,就是安抚学子们不要激动,耐心等待,尽情游玩!
学子们听完之后窃窃私语,不少人前去查辨信件的真伪,得知不假后,开始散去。游行两个时辰也累啊,不少人原地休息,聪明的商贩们开始售卖零食、饮水等等,生意不错。很多牙人上前推销酒楼、青楼等好去处。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浩浩****的游行队伍就烟消云散了,他们要响应两位大儒的号召,“尽情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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