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在前,众人行走在古色古香的乡间小路,两面是水田,远处有青山,小女娃举着一人高盛满水的水缸健步如飞,背后扬起高高的沙尘。
“爷爷好!”
芬格尔听到清脆的童声,看去,“啊啊啊水缸妖怪!”
跑出去一段路的小女娃急刹车,水缸下露出一个扎冲天辫的小脑袋,东张西望。
“妖怪,哪呢哪呢!”
“二丫!”
三长老吹着胡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慢点!摔了怎么得好!”
芬格尔和苏恩熙连连点头。
“你当村子的水缸很多吗!”三长老浜浜敲着拐杖,地面在震。
芬格尔和苏恩熙笑容僵硬了。
“原来是心疼水缸吗?”
“还以为是心疼小孩。”
“是我天真了。”
“我也是。”
二丫吐了吐舌头,钻回缸底下,】又顶起水缸一路狂奔留下半人高的沙尘,远远地只听得二丫留下一句:“哼,没妖怪,就知道骗小孩。”
“呵呵。”
三长老笑说。
“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
“没有没有。”
芬格尔说。
“您这里的小孩真有活力啊,有活力好,一看就知道,将来肯定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说笑了说笑了。”
三长老笑眯眯的。
“二丫这回也能打死牛啦。”
芬格尔吞了口口水,好难沟通啊,原来这就是神秘的隐门的真正面目吗,果然,无论怎么想都只能用离谱两个字形容。
“哎。”
三长老驻足,望水田出神,似有心事。
也是,此时隐门并不安稳,神裔在外虎视眈眈,西方行走的杰克为掩护他们断后,深陷重围。
想来,三长老是在为隐门极其众隐门弟子的未来而担心吧。
芬格尔暗暗想,他决心发挥他的长处,活跃气氛,耍贱可是他芬格尔的看家本领。
在芬格尔行动前,三长老已经恢复了。
三长老摇摇头,叹气。
“逝者已矣,罢了,我们走吧。”
众人对视,默契的缄口不言。他们第一次到隐门,行事小心为上。
不曾想三长老自己却开口了。
“我还记得那一日。”
“就是这里。”
三长老敲了敲地。
“我看到了,大黄的尸体。”
苏恩熙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芬格尔微妙的问。
“那个,您说的大黄,不会是指……”
“嗯。”
三长老说。
“惨死在二丫手里的黄牛。”
饶是芬格尔,一时间竟也不知作何表情更合适些。
怎么形容呢,该说不愧是培养了西方行走那等在金拱门打工的外罡的隐门吗,从前他们也不是没想象过隐门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向往过,憧憬过,总归难逃神秘啊强大啊甚至严肃啊古板啊之类印象。
到今天终于揭开隐门的真正面目,只感觉,一言难尽。
众人不约而同的笑了,松口气。
话说回来了,毕竟隐门是与路明非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想一想路明非满口白烂话的说话风格,相比较,他们对这个样子的隐门似乎也开始接受了起来。
“先吃顿饭吧,我隐门上下早已为诸位备好饭菜,接风洗尘。”
村长引众人到他家,介绍了儿子儿媳,几人聊了会天,原来二丫正是村长孙女,也就是说大黄是村长家的牛,理解了,众人明白三长老为何对一头牛的死亡如此缅怀,这是他家的牛。
坐了会,他们去村中广场,席子备了,几百号人忙前忙后。
他们衣服很是古怪,有的羽扇纶巾,有的道袍浮尘,有的袈裟禅杖。
但无论什么打扮都是一样的热火朝天在杀鸡宰羊,一个浑身肌肉的光头老僧宝相庄严面目慈悲,一边口诵佛号一边把鸡敲死,很稳很准,边上围了十二个光头齐诵地藏经超度。
苏恩熙看呆了,酒德麻衣拉了他才不至于出丑,苏恩熙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怎么说呢,从某方面而言也是一条龙服务了,相信鸡们走时也很安详吧。
人最多的是在杀牛,在这里,儒释道三家都有人,却不是他们动手,动手的是一个众人眼熟的小丫头,三长老又开始吹胡子了。
只见二丫站在水缸上,向四面八方拱手抱拳,小小的人努力做出严肃模样,忍俊不禁。
二丫翻了一个跟投落在地上,绕牛三圈,开始动手。
三长老气归气,没打断,三长老远远站在人群外看着。
二丫动作利索的送牛上路,观众喝彩,三长老也欣慰的笑了。
天色将晚,开宴。
楚子航凯撒等人和三长老坐主桌,其他人还好,苏恩熙真的坐立不安,一桌桌的人上来敬酒,老道老僧僧老夫子,苏恩熙面不改色心里大呼折寿折寿啊。于是苏恩熙决定拿出看家本领,这必须舍命陪君子了,封印解除。
在连着喝倒第八桌后,酒德麻衣费尽力气,也没用,苏恩熙打定了主意去山上唱歌,唱单身情歌。
是零和酒德麻衣一起按住的苏恩熙。
“哈哈哈。”
三长老抚须长笑。
“苏小友真是海量。”
凯撒极认同。
“是女中豪杰。”
“也是多谢你们啦。”
三长老说。
几人不解。
“隐门多日来愁云惨淡,我也是很久没看到他们这般开怀的笑了。”
三长老目光在几桌的杯盘狼藉扫过,隐门的人都醉了,有的倒在桌上,有的钻到了桌下。
月上中天,三长老儿媳端来醒酒汤,逐一分了。
在苏恩熙出了波折,苏恩熙死活不张口,她坚信这是砒霜,大喊“臣妾冤枉啊”“陛下饶了臣妾吧”,酒德麻衣把醒酒汤凑到苏恩熙嘴边,“爱妃,饮甚。”
芬格尔想,也只有酒德麻衣才能对付喝醉的苏恩熙了吧,芬格尔转头,就见目光炯炯的楚子航,芬格尔吓一跳,会长你怎么了,神裔入侵了么,但那边只有抱在一起的苏恩熙和酒德麻衣啊,芬格尔不理解楚子航在看什么。
隐门醒酒汤效力很好,一碗下去,连苏恩熙这等醉倒发疯的婆娘,也醒了。
“你知道你都说了什么吗、”
芬格尔说。
“忘啦。”
苏恩熙飞快补妆。
“哈哈哈,不好意思,喝醉的人是不记得喝醉了发生什么哒!”
“哦。”
芬格尔点点头。
“没关系,我拍下来了。”
芬格尔上下抛着录像机,苏恩熙猛地扑出。
“纳命来!”
二丫提灯笼,他们到祖祠前。
三长老忘了会天上明月。
“常羲。”
月光如水,流淌而下,汇作工装女子模样。
“见过三长老。”
“常羲,这几位是陛下的人。”
“嗯。”
常羲目光转向楚子航数人,一一见礼。
“时间到了。”
三长老说。
“与几位说吧。”
常羲颔首,她挥动工装的广袖,白月光洒下化作振翅蝴蝶,飞向数人。
“诸位,请。”
楚子航几人只觉眼前恍惚,换了地方,环顾四周,混混沌沌一片难辨上下左右,还好同伴都在,楚子航凯撒芬格尔,并酒德麻衣和苏恩熙,一人不少。
“这里是?”
凯撒说。
众人都是不知。
“我好像……”
楚子航若有所思。
“来过类似的地方。”
“你是说空中花园。”
凯撒说。
在空中花园,楚子航曾和上杉越落入壁画世界,从而见证了此方世界最初的光景,也借此,楚子航得以晋升非人且修出“清阳”这等非人神异。
“如果说这里也是类似的地方。”
酒德麻衣说。
“我们看到的,也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了。”
“正是。”
众人一惊。
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
在混沌中,一身戎装的路明非立着,遥望众人。
众人说不出话。
尽管眼前这人戴着青铜面具,作古代将军打扮,看不出任何路明非的痕迹。
但只靠着那张青铜面具,他们就能确定这人的身份,是路明非,决不有错。
除了路明非,再没有这样一张青铜面具。
“好久不见啦。”
路明非摘下面具,露出少年沧桑的面容,他笑说。
“大家。”
不曾亲眼所见的人,无法想,到底什么是沧桑的少年面容,似乎这句话本身就是病句,少年面容本是朝气蓬勃本是充满希望,沧桑相反,两者是意义相对的两边。
但是,他们确实的在路明非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我知道,我知道。”
路明非轻轻压手。
“且不急,先听我说。”
楚子航六人借常羲的法入梦去了。
在组词外,他们陷入沉睡,儒家当代夫子,佛家当代方丈,道家当代天师,他们与三长老站在一道低声说话,组词前灯火通明,村民执火把,围得这里水泄不通。
“陛下留的黄粱酒他们都饮了么?”
夫子问。
“饮了,绝无差错,放心便是。”
三长老说。
夫子三人颔首,他们久久的站立,看一会楚子航六人,看一会天上。
隐门的天现出明显异状,重叠的厚云积作高山,旋成涡流,有什么即将从涡流刺出,强闯进入隐门。
天师一甩浮尘,掐指,念念有词,天师眉头渐渐皱起,越皱越深。
“十三个时辰,十三个时辰。”
天师长叹。
“十三个时辰后,诸神必出。”
“陛下也拦不住么?”
夫子沉吟。
“混血种和人类的联合研究部不是算出,还有数日么?”
“变数。”
天师一指沉睡的楚子航六人。
“我们之前偷梁换柱,帮了孙节课那小子成就外罡,已在此世的命运长河掀起狂澜,诸神定有觉察。”
“一尊外罡也罢了,再多几尊外罡,诸神决计坐不住。”
“联军的研究部算出的数日,是自然而言,若诸神决心不计代价,二日内定见分晓。”
“二日,十三个时辰……”
方丈口诵佛号。
“行走呢?”
西方行走孙节课断后,在隐门外语神裔周旋,众人皆知,方丈所问自然不是西方行走的孙节课,是洛女。
“惭愧啊,惭愧,我等隐门到今日,可受传承者竟只有洛女杰克二人。”
三长老仰天长叹。
“你又是何必,所谓国家危难有忠臣,此方世界纪元更迭,值此关键时刻,人类和混血种的命运融在一炉,方才锻出己方好材料。”
方丈宽慰三长老。
“却不知,此六人中,有几个可得那等传承。”
“你是说!”
三长老惊问。‘’“我等常年在外传续三家法脉,修为不比你,却是得了许多真正隐秘。”
夫子轻笑。
“你可知,先辈所留传承,最上品的,为何?”
三长老沉吟,一连报出几尊隐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能,均是自九州来此方世界后成就的外罡,惊才绝艳,若仍在九州怕不是有一线武圣之机。
三人都是否了。
三长老心中最是渺茫的可能性愈发壮大,饶是上了年纪,见识过多少大事,也即将面临隐门回归九州最后一步的三长老,此刻也难掩激动神情。
三长老深深吸气。
“莫非……”
尽管深深吸气,但仍能从三长老声音听出他的颤抖。
“传说是真的。”
“不,不对。”
“他们的时代太遥远,怎么可能……”
“但是……”
三长老自说自话,三人决定不卖关子。
“正如你想的那般。”
夫子说。
“既然我三家气运可以撬动九州三家气运。”
“为何诸圣贤投影不可于此地重现。”
三长老紧紧握拳,圣贤,圣贤,在九州的圣贤有且只有一类人,武圣。
为九州计,为一线生机,诸圣贤以性命为路明非护道,方有今日之阴天子。
“他们……能归来么?”
三长老问。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未来,如果诸圣贤可以归来,诸神算什么!
三长老从未见过武圣,只能想象武圣的风采,那等人物,说是摘星拿月也是等闲,具体能做到何种地步,也只有亲眼见过才知道了。
“不能。”
天师说。
“你在想什么?”
“武圣虽强,却也难敌世界衰劫,否则也不必赌上一切,将全部希望系于陛下一人。”
“你须知,我九州希望,此方世界希望,只在陛下。”
“且,武圣寂灭便是寂灭,没有丝毫归来可能。”
三长老自嘲一笑。
“我晓得。”
三长老再去看楚子航六人,不无羡慕。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的传承。”
“嗯。”
夫子长叹。
“也不知,何人有幸,可得武圣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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