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哥哥来了的消息瞬间传遍了福利院。

几秒钟之后，蔚枝就在段惊棠的眼皮子底下被包围了。

“九哥哥！”

“小九哥哥——”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呀！圆圆都数着呢，这次比上一次晚了六天哦！”

“小九哥哥我想你啦～”

……

段惊棠站在五米之外，看着不远处那一群叽叽喳喳的白团子，默默开始深呼吸。

这，这是真正的人类幼崽。

他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的人类幼崽。

好，好小，看起来白白软软的，天啊，蔚枝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呀！”

围着蔚枝的其中一个人类幼崽发现了呆呆站在一边的段惊棠。

“是不认识的大哥哥！”

“胡说，是大姐姐！”

“头发短短的，是大哥哥。”

“哪有这么漂亮的大哥哥呀～”

段惊棠：“……”

你们的“大姐姐”想原地消失。

“哥哥，有尾巴。”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人类幼崽来到了段惊棠面前。

小家伙的衣服和裤子都旧旧的，但是很干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自下而上望着段惊棠。

“哥哥，狗狗耳朵。”

在五岁的人类幼崽眼中，所有的犬科都是大狗狗。

哈士奇，北极狼，九尾狐。

都是一样哒。

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停了，幼崽们好像集体被按下了静音键，全都傻傻望着院子中间的妖。

整个院子里，唯一的妖。

段惊棠一动不动。

表面上他是一座雕塑，其实内心——

啊啊啊啊啊！！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这里是城南啊他会不会把这些幼崽吓坏啊啊啊啊——

段惊棠颤着腿往后退了一步，朝蔚枝投去求助的目光。

蔚枝：“嘻嘻。”

段惊棠：“？？？”

你在那傻笑什么啊！感觉你的弟弟妹妹要被我吓哭了啊！！

这时，外套的衣角被人扯了扯。

段惊棠低下头，发现刚才那个幼崽居然跟过来了。

“哥哥，摸摸尾巴。”

软乎乎的幼崽发出了软乎乎的声音。

福利院的孩子总是格外乖，就算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们也不会未经过同意擅自去抢。

段惊棠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尾巴已经主动送到了幼崽的怀里。

段惊棠：“……”

不怪他！尾巴有它自己的想法！

“哥哥，好暖和。”

小小幼崽把脸埋进段惊棠的尾巴毛里面，依恋地蹭了蹭。

毫无防备的样子，和他们的小九哥哥一模一样。

段惊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他迟疑了好久，终于缓缓，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幼崽的脑袋上。

然后，轻轻揉了揉。

真的好暖和。

这是人类的温度，和蔚枝一样的温度。

“我也要！”

“圆圆也要摸摸！”

看到方方被摸摸头了，其他孩子们一拥而上，小家伙们仿佛一群欢快的小麻雀，瞬间就把段惊棠包围了。

看着被孩子们围在中间手足无措的狐狐，蔚枝叉着腰，一双杏眸笑得好像弯弯小月牙。

“姐姐，姐姐。”

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女孩轻轻拉了拉段惊棠的手指，有些腼腆，“姐姐，蓝蓝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段惊棠蹲下身，把头伸过去，还是没忍住小小声说了一句，“是哥哥哦……”

温柔得啊，昆仑山顶千年不化的积雪都要融了。

“的确是哥哥，我作证。”

蔚枝笑眯眯地凑过来，在段惊棠的兽耳上摸了一下。

“狗狗耳朵，好软呀～”

段惊棠：“……”

当着小朋友的面，段惊棠不好干什么，只能偷偷捏捏蔚枝的手心，那意思是：回去收拾你。

蔚枝摇头晃脑，人类崽无所畏惧.jpg。

小孩子再乖也是小孩子，开心起来容易忘了分寸。段惊棠的尾巴那么敏感，蔚枝怕他被弄痛了也不吭声，于是温声嘱咐弟弟妹妹们。

“宝贝们，摸的时候要轻轻的，不可以用力拉扯哦。哥哥的耳朵和尾巴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和我们的手手脚脚一样，都是很重要的哦。”

小家伙们奶声奶气齐声道：“好——”

“就像阿吉一样吗？”方方歪歪头，“阿吉的尾巴受伤了，方方和院长妈妈给阿吉抹药，阿吉痛痛。”

蔚枝亲亲方方的小脸蛋，“是呀，我们方方真聪明～”

段惊棠好奇，“阿吉是谁？”

蔚枝眨眨眼睛，“一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

段惊棠眯起眼睛。

“小流浪狗。”

段惊棠：“……”

果然。

算了，反正已经是狗狗耳朵了。

狐狐自暴自弃.jpg。

“要不，你把九条尾巴都放出来吧。”蔚枝突然道。

段惊棠：“？”

蔚枝指了指身后。

段惊棠转过身，“……”

幼崽们已经特别自觉地排好了队，一个一个，不争不抢，一张张小脸儿上满是期待。

这都是排队等着rua他尾巴的。

段惊棠忽然有所顿悟。

其实，并不是蔚枝有特殊癖好，而是所有人类……都是毛茸控？？

不不。段惊棠甩了甩脑袋，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不可能不可能。

每次来福利院，蔚枝都会在这里待上一整天，和弟弟妹妹玩一会儿，帮老师们干点活，再陪老院长说说话。

午饭自然也是在院里吃。

福利院没有专门的厨师，几位老师轮流做饭。今天蔚枝带着朋友来了，李老师想多加一个肉菜，被蔚枝举着小锅铲边哄边推出了厨房。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蔚大厨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段惊棠挑眉，“你会做饭？”

蔚枝睁大眼睛，“当然了，我五岁就能帮院长洗菜择菜了，速度老快了，嗖嗖的！我还能切土豆丝呢，但是那时候太小了，够菜板都要踩凳子，院长也不让我碰刀，只好大材小用洗洗青菜啦。”

蔚枝东一句西一句讲着小时候的事，段惊棠在一旁默默听着。

蔚枝讲得很开心，举着锅铲眉飞色舞，段惊棠也笑着，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糖堆里的苦，和贫瘠中的甜，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他的人类崽，是一个就算身处无尽苦难之中，也能为自己掘地三尺找到一颗糖的人。

午饭是两菜一汤，因为蔚枝买了鱼和牛肉过来，所以今天的伙食比福利院平时好一些。

蔚枝的手艺的确很好，要不是不能抢孩子们的饭，段惊棠绝对能吃五大碗。

午饭后是小朋友们的午睡时间，蔚枝哄方方圆圆睡觉，结果把自己哄困了，等段惊棠帮忙换完水过去的时候，人类崽已经蜷缩在小**搂着方方一起睡着了。

段惊棠没做声，静静站在走廊的窗前，凝望许久，还是忍不住掏出了手机。

这么美好的时刻，这么可爱的人类崽，不拍照记录下来怎么行呢。

“很可爱吧。”

“那当然，毕竟是我的……”

段惊棠正变换角度按着快门，忽然，手臂一僵。

一回头，正对上老院长笑吟吟的目光。

段惊棠：“……院长好！”

声音之响亮，差点惊醒窗边熟睡的小朋友。

段惊棠上课时间打篮球被校长抓包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孩子们很可爱吧。”院长慈祥一笑，“虽然有时会调皮，但睡着的时候都是小天使呢。”

段惊棠重重松了口气，“哈哈，是、是啊！”

院长看着面前这个俊俏的小伙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小段，谢谢你，送来这么多东西，也替我谢谢你的家人，这对我们福利院来说意义重大。”

段惊棠收敛了神情，秒变严肃狐狐，“院长，您不必客气。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

段惊棠从手机保护套里取出一张名片。这是他的习惯，有什么重要的名片或者便利贴证件之类的就会放在手机和保护套中间，方便而且不容易丢。

“这是我哥哥的联系方式，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想为福利院的建设尽一点绵薄之力。”

段总的绵薄之力，六位数起步。

院长怔了一下，接过名片时，双手有些颤抖。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支撑着福利院，风里雨里走过来，有多艰难，只有她和她的孩子们知道。

这几年，福利院得到了一些善心人士的帮助，日子比以前好了许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总是会想起从前的那些孩子们。

想起他们，想起那段艰难的日子，她愧疚无比。

“谢谢，谢谢……”

段惊棠笑了，“是我应该谢谢您，如果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蔚枝。”

虽然吃了很多苦，但老院长已经给了孩子们她能给的一切，包括最珍贵的东西——

爱。

“小九啊。”院长望着房间里睡得露出小肚皮的少年，眼角的皱纹里都透出笑意。

“小段，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离开福利院的孩子一共有83个，可回来过的，只有小九。”

院长都懂。

不是孩子们的错。逢年过节，很多孩子都会给她打电话，寄钱和东西给弟弟妹妹们。他们都是善良的孩子。

他们只是，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