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

哈斯麦尔。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从我被送回天界开始，他就一直留在地狱，直到现在。

他看了我一眼，只是微微笑了笑，就转过去向路西斐尔汇报。

酒红色的长袍和卡其色的长靴让哈斯麦尔看起来格外挺拔，他的表情很清淡，也比之前成熟几分。我坐在一旁轻轻抚摸着落落，然后静静的笑了。

等待会沉淀性情。现在的哈斯麦尔，有了天使长应有的沉稳和风范，估计会吸引很多天使追随吧？

“整修的事就先这样吧。你可以在天界休养一段时间，等候命令。”

“是。”哈斯麦尔说：“随时等候您的吩咐。”

路西斐尔说：“反正也要用午饭了，你留下吧。”

哈斯麦尔又看了我一眼。

路西斐尔说：“难道你有事？”

我懒洋洋的站起身，落落马上跟着我往餐厅走去。这条路它轻车熟路了。

哈斯麦尔连忙说：“不，没事。”

我漫不经心的吃饭，还不时的把肉块丢下去给落落尝尝。它被我养的，已经不吃生食了，真不知道是好现象还是坏毛病。一直用尾巴缠着我小腿的样子很有依赖感，一开始我还是一边吃一边喂，到后来就变成了我专门逗弄落落，不肯吃饭。

路西斐尔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好好吃饭。你的礼仪都用到哪里去了？”

我把叉子送到落落嘴边，说：“我现在需要礼仪做什么？我连正坐都很难。”

路西斐尔说：“起码把你自己的午饭好好吃完。”

哈斯麦尔一直在盯着我看，嘴边带着笑意。无论送来什么吃的，他都好像在啃香肠一样，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喜悦。说实话，我看他的感觉和路西斐尔看我一样，觉得暴殄天物。

“落落，好不好吃？”我摸了摸它的头，说：“要不要吃别的？”

落落点了点头，在我手心蹭着。我笑了，然后盯着路西斐尔眼前那盘子牛肉不出声。路西斐尔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再送来一盘。”

侍从马上去准备。路西斐尔虽然没把他那块没吃完的肉给落落，却也不再继续动叉子了。只要被打断就马上停止进食。路西斐尔的古怪礼仪真是会让人吃不饱。难怪他怎么都不会多长一点肉。

哈斯麦尔不说话，可眼睛都没离开过我。落落也注意到了，对着哈斯麦尔不停地低声吼叫。

“拜丘殿下的宠物真是特别。”哈斯麦尔终于开口说话了。其实主要是因为他刚刚吃完，而且在放叉子之前，他没胆量在路西斐尔面前如我一般不顾礼仪。

我说：“落落不喜欢任何人接近我。更何况它第一次见你。”

“有阵子没有见您，您的确改变了很多。”

我说：“哈斯麦尔殿下也改变了不少。”

他说：“不敢。”

我说：“我想去伊甸园，你要是无事，就送我吧。不然我还得找贝利亚去。”

哈斯麦尔点头，走过来为我拉开了椅子。

路西斐尔浅浅的皱着眉。在他眼里，所有在我旁边的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走在我身边的哈斯麦尔看起来有些紧张，而落落也一直缠着我。我说：“觉得地狱怎么样？”

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么一句话，微愣了一下，说：“还是那样。我也没有到处看。只是留在营地而已。”

我说：“还好？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受伤吧？”

哈斯麦尔说：“我一直想要尽快回天界来……只是战事一直很激烈，所以我耽误了一些时间。这次见你……我有点后悔了。”

我说：“后悔什么？”

哈斯麦尔说：“如果我放弃能天使长副官的职务，我就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你就不会……”

我打断他：“我没有如何。这些事又不是你的错。你能把我带回天界我已经很感激了。能天使长副官并不是你想当就当，想退就退的。”

哈斯麦尔说：“我是一直希望，能成为让你另眼相看的天使，让你骄傲，让你可以信赖，所以我才这么努力。可是……刚才我却觉得，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伸手来触摸我的发梢，继续说：“你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你养了宠物的事我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事不知道那？”

我说：“这些事，就算你在也不会有改变。哈斯麦尔，你的目标应该是巴比勒，应该是梅里美，应该是路西斐尔。看着我这样一个不像天使的天使，你不会有未来。”

哈斯麦尔说：“没有你，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我的未来如果只有自己，有什么意义？”

我笑了：“你真的觉得萨多基尔只是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哈斯麦尔，你需要再看看自己的周围。没有了拜丘，你的生活会更好。”不要再跟随我，跟随我的天使，貌似，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哈斯麦尔垂眼看着地面：“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把爱我这件事说得义无反顾那？我拍了拍落落的头，和它一起下了马车。

哈斯麦尔说：“我先回耶路撒冷了。或许明天，我会去拜访您。”

我点头。

他振翅飞远，我留下座天使侍从在伊甸园门口，然后独自走进去。

伊甸园中也有雪豹，可是在落落到来之时，居然一只都没有跑出来。连带着，其他动物也不敢靠过来。落落貌似对这种威慑力很满意，一直骄傲的走在我前面，昂首挺胸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好笑。

到了湖边，我看到了雅威。

今天或许是个特别的日子，能看到两个我许久不见的人。

雅威看着我的样子很温柔，那是一种特殊的温情，和他以往的表情都不同。可我觉得，他在看着我的同时，也看着我腹中的孩子。

“你怎么会这么瘦？难道路西斐尔没有照顾好你？”雅威将我带进怀里，只用一个眼神就让落落自动离开了。

“他已经很罗嗦了，和他以往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看来路西斐尔很头疼，因为我的不配合，他跟神都不好交代了。

雅威说：“我不想再看你这个样子了。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不需要你忧虑，有什么事让路西斐尔去做就好了。”

深刻同情路西斐尔一下。“我会的。对于指使别西卜我还是很有兴趣的。”

“雪豹的烈气很重，你不要总是带着它。”

我眨了眨眼：“没别的办法吗？”

雅威笑了，和净火河一样耀眼。他随手拿出一只耳环，说：“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有办法。不过拜丘，要我送东西，你总要拿点东西交换才行。”

我继续眨眼，殷勤的很：“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还需要我拿什么？”

雅威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说：“让我尝尝。”

我笑着凑过去，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然后说：“可以了吗？”

雅威在我后腰捏了一下，我一下子就摔在他身上。我觉得自己现在很重，可雅威捧起我的姿态仿佛我只是一张纸一样。“你觉得可以了吗？”

听出他威胁的语气，我赶紧再靠着他，然后把自己的嘴唇送上去：“我的这里……当然也是你的。请尽情享用。”

他噙住我的唇，啃噬般的将唇瓣吞进嘴里，柔滑的舌尖入侵我，搜刮，掠夺，让我深深沉浸在他的亲吻中。他覆上我脸庞的指尖略凉，却让我觉得很是温柔。在他的亲吻下，我的身体更是渐渐发热，我有些难耐的扭了一下，雅威却放开了我。

“美味。”他将耳环递给我，又在我嘴角亲了一口。

我看着那只耳环，是冰蓝色的宝石，雕成六角形的样子。我说：“要穿耳洞？”

有些天使有耳洞，比如莱赛亚就带着漂亮的蔚蓝色，看起来和路西斐尔的眼睛很像。可是我没有耳洞。

雅威说：“自然不是给你的。把它给落落带上就可以了。”

我说：“还真没想到。”没想到他会给落落准备礼物。本来雪豹的寿命不过三五十年，跟天使相比简直是太短暂了。因为这耳环，本来不算命长的落落可能彻底脱胎换骨了。

雅威说：“只要你喜爱的，我都愿给你。”

我身体微微颤抖，心中想着一个可能，咬住下唇半天，然后说：“我……”

雅威勾起嘴角，然后轻轻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那不可能。”

我失望，也很沮丧。“不可能了？”

雅威说：“天使的灵魂是永存的，但是会进入下一个轮回。他应该已经成为另一个全新的天使了。只是因为他是赞美天使，所以不会记得之前的事。”

“全新的……这所有事，他都不记得……那或许也好吧。”起码哈玛流不用再难过了。我很庆幸他是赞美天使。

雅威说：“或许有一天，他足够优秀，会再次回到你身边。”

我说：“你应该知道的吧？他现在是谁？”

雅威说：“我的确知道。”

我说：“但是不能告诉我。”

雅威说：“你要帮助他？让他觉得所有的荣耀都来源于你？他虽然是全新的天使，可是灵魂仍然是哈玛流，他不会接受这些的。”

我苦笑着点头：“没错。他不会接受的。他是哈玛流。”

雅威说：“他临死的时候向我祈祷，我会达成他的愿望的。这是我给他的恩宠，也是作为他救你的报答。”

哈玛流死前一定会向神祷告，他从来都是虔诚纯善的。可是我想不出内容：“他说了什么？”

雅威微笑：“这就是他和我的秘密了。不能告诉你。”

也好。既然雅威答应了他的夙愿，我也就安心了。

我说：“塞利尔被我折腾的更不稳定了。我想，你也不会再用他当座天使长了吧？”

雅威莫测高深的笑着，却没有回答我。

不久之后，路西斐尔接到了神谕，也宣布了命令。座天使长塞利尔因触犯私斗禁令，以下犯上，重伤了神之左翼、智天使长拜丘，被判消失。于三个月后执行。

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抱着落落在耶路撒冷的花园看能天使一群群的绕着广场跑圈。哈斯麦尔一边听座天使的回报，一边偷看我的反应。

落落耳朵上的那枚耳环闪闪发光，俨然成了它的标志。结果现在很多天使的宠物都戴上了各式的装饰。我靠在软榻上，连落落都不敢太过贴近我，对我抓着它的背毛敢怒不敢言。

我勾了勾手指，哈斯麦尔从广场旁边走了过来，等待我开口。

我歪着嘴：“我要的哈密瓜怎么还没来？”

哈斯麦尔简直就是松了一口气。“萨多基尔还要去一趟银行，所以晚了一些。”

我说：“你很担心我？”

哈斯麦尔说：“毕竟塞利尔被判处消失的刑罚。”

我说：“你是战斗天使，当初什么会选择这个？”

哈斯麦尔笑了：“当然是因为我喜欢战斗。我喜欢剑术，对赞美和祈祷不感兴趣。”

我说：“在死后，战斗天使转世时会带着记忆，而赞美天使却不会。这才是最本质的区别。塞利尔是赞美天使，他转世后是不会记得这一切的。与其他痛苦的活着，我宁可让他重新开始下一段生命。所以我还是高兴的。”

“不。”哈斯麦尔斩钉截铁的说：“我更加庆幸自己是战斗天使。因为就算我战死，重新开始下一世，我依然记得我喜欢的人、追随的人是谁。这样我才会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身边，完成我之前的梦想。这是战斗天使比赞美天使更幸福的。”

我说：“到底是遗忘幸福还是记住幸福，只有当事人才能决定。可惜塞利尔已经不能回答我这个问题了。”

哈斯麦尔说：“你不曾去神前求情吗？”

我摇头。放置了这么久都不曾下达的神谕，就是为了等我主动提出。雅威已经足够偏袒我。“等他行刑那天，记得叫我去送他。”

哈斯麦尔点头，转身就看萨多基尔和贝利亚一起到来。

给我的哈密瓜终于送到我手上，然后贝利亚伏在我耳边说：“别西卜有消息送回来。”

我立刻站起来，贝利亚急忙扶住我：“慢点。”

我说：“在路西斐尔那？”

贝利亚点点头，我已经迫不及待的登上马车。

别西卜，再不回来我都想直接去地狱找你了。

路西斐尔看到我出现，马上继续往我身后看去。他在找贝利亚？我直接站在他面前，超过必要距离的靠近他。

“别西卜说什么？”

路西斐尔说：“他在最下之窖门找到了阿斯莫德的别院。似乎他一直在那。”

我说：“阿曼在吗？”

路西斐尔说：“不，别西卜没有说。”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路西斐尔，你一点都不擅长说谎。”

路西斐尔说：“没有任何信息表明阿曼在最下之窖门。”

我说：“可是你我都知道，那就说明，他或许已经死了。”

路西斐尔说：“别西卜还在那里继续探查。”

我说：“我要去地狱。”

路西斐尔难得的皱起眉头，说：“不可能。”

我转身，对身后的贝利亚说：“去准备。”

贝利亚更是为难，我估计他已经被路西斐尔在心里怨恨一百万次了。“拜丘，这一点我也反对。去地狱太危险。而且你现在的情况，更不可能让你去那里。你还是再等待一阵子，或许别西卜会有消息送回来。”

我摇头：“阿斯莫德一直没有出现，说明他受了很大的打击。能打击他的事只有阿曼的死。如果阿曼还在，他早就疯狂报复了。”

贝利亚说：“也或许……”

“不用说了。我要再回耶路撒冷。能天使应该即将启程，我想哈斯麦尔不会拒绝我。”

贝利亚抿着嘴唇，说：“你在为难我，也在为难哈斯麦尔。”

我硬起心肠：“我们走，落落。”

贝利亚说：“好。我会送你去。”然后他看向路西斐尔，说：“对不起殿下。我想我要违背您的命令了。如果有任何处罚，也请等我回来之时。我愿承担。”

路西斐尔大概快把眼睛都瞪出来了吧？又或者是干脆毫无表情，我没有去看。就这样离开了水晶天。

作者有话要说：拜丘：你不觉得你的礼仪规范多了点？

路西：并不觉得。只是你太随性了。

拜丘：你觉得落落的耳环如何？

路西：因为太多天使追随这股热潮，所以最近宝石价格有所上涨。

拜丘：= =你就不能发表一些普通的意见吗？

路西：我的意见很普通，你最好不要乱走，也不要改变什么了。身为上位天使需要给其他天使做出规范和榜样。

拜丘：~~o(_

落落叫两声后乖乖龟缩（意思：我才不敢）。

拜丘：%_

路西：你养它就为了这个？

拜丘：不然你以为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