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唐晓言这种不要命的车速里,一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蒋臣家门口。
下了车就有人过来泊车。
我以为林子峥的家已经是够浪费的了,可是见到蒋臣的家,我才知道什么叫奢侈。
随着陆续赶到的人们,我们往里面走去。这是一个小型的派对,来的人不算多,却都是商场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穿过人群,我们寻找着蒋臣和白静苒的身影。
路过桌子,蓝图随手端起桌上的香槟,嘴角上扬地盯着前方说:“你们慢慢玩,我的猎物找到了。”
说着,她就踩着高跟优雅地走过去,朝对面一群人中的一个中年大叔朗声笑道:“张总,好久不见啊。”
在一群业界精英里,蓝图谈笑风生,游刃有余,似乎每个老板她都能准确地叫出名字来。唐晓言说蓝图背后肯定是做了功课的,否则不可能连人家儿子上哪个幼稚园都摸得一清二楚。
“了了,你得跟人家蓝图好好学学,瞧瞧人家,再瞧瞧你,长点儿心吧!我敢打赌,职场这条路上,蓝图肯定会混得比你好。”唐晓言端起酒杯就要往嘴巴里送。
我一把夺过酒杯,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善交际了呢?”
说着,我端着酒杯朝人群中的一个人走去。
茫茫人海中,他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的西装优雅安静,微笑地端着酒杯看着对面与他攀谈的人。我不懂,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和蒋臣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林先生,好巧,你也在。”我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笑着说。
他抬头看我,目光不留痕迹地在我身上扫一眼,说:“是很巧,衣服很漂亮。”
他面前的老板扭头看我,笑着扭头问林子峥:“这位是?”
林子峥说:“这是我朋友,苏了了。苏了了,这是魏老板。”
“魏先生好。”我笑着礼貌地问好。
魏老板笑着恭维道:“苏小姐长得好漂亮呀!”
林子峥笑了笑,挽住我的胳膊对魏老板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说着,他就带着我离开。
我被他拖着拽离人群往后面走去,唐晓言一手端着果汁,一手拿着蛋糕,睁大了眼睛瞪着我,最后冲我钦佩地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林子峥要带我去哪里?
不一会儿,安静的游泳池边,林子峥停下来,松开我,似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
天上月光皎洁,倒映在清澈的泳池里。
他在池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扭头看我,问:“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
我走过去,坐下来,问:“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你看起来很高兴。”说着扭头看池水,说,“如果经常参加,即使脸上挂着笑,眼里也是掩不住的厌烦。”
“所以,你经常参加?”我好奇地问。
他懒懒地笑一声,说:“你说呢?”
我于是想起来,他是做八卦周刊的,这种活动自然是经常参加了。不过我没想到蒋臣居然会邀请他,可是转念一想,他和蒋臣始终是有过交情的,也算是认识,想必是因此才到这里的吧。
坐在池边,屋子里音乐声和谈笑声显得那么热闹,我静静地坐在池边望着池水发呆。
林子峥躺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望着天空。
说来也奇怪,只是这样和他静静地待在一起,一言不发,我也不会觉得尴尬。
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在开始适应他的存在了。
我躺下去,望着天空发呆。身边灯火璀璨,头顶的天空却一片漆黑,只有一轮皓月当空,没有星星,只有乌云。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这样的夜色真好看。
夜风凉凉的,吹在人身上仿佛一双会勾人记忆的手,将记忆深处那些深埋的过往一一叫醒。
高中那年,我和何夕第一次夜不归宿,就是去到盛夏的楼顶上,两个人躺在气垫船上枕着头望着星空。漫天的繁星像一粒粒璀璨的钻石,楼下是家长焦急的叫喊声。
他们四处寻着我们,惊慌失措,我们却置若罔闻。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能干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当我妈找到蓝图家问我上哪儿去了的时候,正在蓝图家蹭饭的唐晓言想也不想地说:“私奔去了。”
那天,我妈和何夕的妈都吓了个半死,于是第二天我回到家,我妈把我打了个半死。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来。那时候的时光真是美好。可是笑着笑着,我就想哭了。现在,我躺在这里望着天空,可是何夕呢?他在哪里?
我扭头看林子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英俊的脸庞侧对着我,细碎的头发安静地落在额前,我开始恍惚,如果何夕还在,是不是也会变得像林子峥这样,长得这样好看?
“苏了了,你躲在这里干吗?”突然,白静苒出现了,她站在门口冲我大叫着。
我被惊动,抬头起身朝她走去,指了指林子峥说:“小点儿声,他睡着了。”
白静苒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挤眉笑着问:“他是谁啊?你男朋友?”
“一个朋友,走吧。”我说着挽着她离开。
【2】
进了屋,我们去找唐晓言。角落里唐晓言躺在椅子上已经吃撑了,开始觉得无聊了,因为这里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只能无聊地挽着叉子。
看着走过来的我们,她抱怨道:“这里真是无聊透顶了,一点儿都不好玩,什么时候结束啊?我想回去了。”
白静苒坐下来,说:“再等一会儿。”说着,她张望四周,问,“蓝图呢?”
我扭头望了一眼,起身说:“我去找找她。”
说着,我就往人群里走去,四处寻找蓝图,可是找遍了楼下也没有找到她。我沿着楼梯往楼上走去,上了楼在走廊里穿梭,突然听见蓝图的笑声。
我追着声音走过去,果然看见了正站在窗边、端着酒杯的蓝图。我笑着正要开口叫她,却见她正在与对面的人攀谈着。那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端着酒杯,目光一直盯着蓝图的事业线转。
他看蓝图的眼神令我感到厌恶,突然,他附耳过去在蓝图耳边说了句什么,蓝图掩唇低笑,男人宽厚的手掌顺势落在了她的腰上。
“蓝图。”我大叫一声走过去,他飞快地缩回了手,扭头看我,我飞快地走到蓝图身边,挽住她说,“白静苒来了,咱们下去吧。”
蓝图笑着对那男人道:“那么赵总,我先失陪了。”说着她优雅地冲他微微颔首,挽着我离开。
身后男人端着酒杯喝一口,眯眼望着我们。
我回头看他一眼,扭头皱眉不高兴地说:“蓝图,以后少和这种人打交道,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才那个人分明就是在占蓝图的便宜,看蓝图的眼睛里充满了欲望,那样的人不是什么君子。
蓝图漠然地笑了一声,声音冷漠地说:“可是,了了,这个社会就是由那样的人主宰的。这是一个权力游戏的时代,想要得到,总要付出代价。”
我愕然地扭头看她,没想到她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她说的我不同意,也不想同意。现实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即使现实是这样的,她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不甘屈服、顽强不屈、百折不挠的蓝图,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可是我不希望蓝图被那样糟糕的规则改变。
蓝图笑了笑,扭头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没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管怎么样,我会坚守底线,不会出卖自己。”
这才是我的蓝图。
“嗯。”我点头。
我跟蓝图走到白静苒和唐晓言面前,四个人坐下来。
唐晓言张望着四周说:“怎么没看见蒋臣啊?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为什么偏偏看不见主人?”
白静苒露出奇怪的笑容来,说:“等一会儿,马上就来了。”
唐晓言问:“你跟蒋臣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白静苒说:“几天前吧。”说到这她扭头看我,笑着说,“了了,我不知道你跟蒋臣的关系竟然这么好呢,听说他回国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你。”
我说:“还不是因为你没时间,被我捡了个便宜。你呢,跟蒋臣再续前缘,有没有考虑把这只金龟婿抓在手里啊?”
白静苒笑起来,说:“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有的人你一见就能钟情,而有的人即使面对一辈子,也只能做朋友。”
唐晓言忍不住说:“你就别作了,人家蒋臣是哪里配不上你了?姓赵的那种过期产品你都要了,凭什么人家蒋臣就不行啊?”
唐晓言是个急性子,她没有蓝图聪明,没有我沉着,没有白静苒心思缜密,因为她从来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对就对,错就错。她觉得白静苒配不上蒋臣,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白静苒,偏偏对蒋臣爱答不理。唐晓言觉得白静苒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可是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用对错来衡量的,一如白静苒所言,有的人你一见就能喜欢上,有些人即使陪伴你一辈子,也只能是朋友。
唐晓言的话令白静苒感到不悦了,她眼神明显冷了下来,淡淡地笑着说:“既然他这么好,干脆你把他收了得了。不如我给你们牵线搭桥如何?”
蓝图打断她们说:“别闹了,蒋臣来了。”
说着,她抬头看楼上走下来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蒋臣,灯光下,他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深色的衬衣,微笑着看楼下的人。
白静苒看见他身旁的人笑起来,问我们:“你们知道蒋臣身边那位穿着紫色裙子的夫人是谁吗?”
我们顺着她所指的人看过去,蒋臣身边的确站着个穿紫色裙子的女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微胖,脖子上戴着一条血红的宝石项链,谄媚地冲蒋臣笑着。
白静苒冷静地说:“她是赵成的前妻。”
“什么?”我跟唐晓言同时惊诧地问,扭头看那女人。
唐晓言问:“就是这个女人把你打得连学校都不敢回?”说着她站起来就要冲过去。
白静苒一把拉住她,问:“你干吗去?”
唐晓言义愤填膺地说:“找她算账去。”
白静苒用力地把她拽得坐下来,说:“别闹,给我坐着看好戏吧。”
说着,她站起来,朝蒋臣走过去。人群里,蒋臣抬头向这边看过来,目光落在白静苒身上,脸上露出高兴的笑来。
他穿过人群,走向白静苒。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静苒身上,大家纷纷低头,窃窃私语,议论着白静苒。
我跟唐晓言好奇地望着白静苒,不知道她玩的什么把戏。
蓝图似乎猜到了什么,懒懒地看着白静苒,说:“没意思。”
蒋臣笑着向白静苒伸出了手,白静苒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仰头望着他笑。
蒋臣挽着她转身对众人道:“各位,蒋某向各位隆重地介绍一个人,我的女朋友,白静苒。”
白静苒挽着他,优雅地笑着,眼神礼貌地扫过所有人。一时间,屋子里炸开了,谁也没有听说过蒋臣有女朋友,突然之间冒出了个女朋友来,把众人炸得不轻。
很快地,恭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蒋少的女朋友真有气质,和您真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看来今天的派对是为白小姐办的啊!白小姐,我是深达公司的总经理,以后请多指教啊!”那人说着,上前递给白静苒一张名片。
白静苒笑着回应,接受大家的祝福。她身后,赵成的前妻脸色难看得跟破产了一样。蒋臣的这个女朋友是谁她比谁都清楚,可是她怎么也没有算到,现在的白静苒居然是蒋臣的女朋友。
我瞬间明白白静苒为什么要我们来了,也明白那天她为什么说要陪赵成前妻玩大了,原来是找了蒋臣这样的靠山。看着白静苒扬眉吐气的脸和赵成的前妻,我却不觉得有多开心。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慢慢变了。
白静苒身后,赵成的前妻挤出一抹难看得跟哭似的笑脸来,走到白静苒面前来,赔笑着说:“对不起啊,白小姐。我想我们先前有些误会,希望白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白静苒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说:“什么误会?我不是很明白。”说着,她扭头娇声问蒋臣,“蒋臣,她说什么误会,我一时记不起来了,你跟这位夫人熟吗?”
蒋臣看一眼赵成的前妻,淡淡地说:“不熟。”
赵成的前妻脸色瞬间惨白,挤出笑来问:“白小姐,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我知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一定要原谅我。您说吧,只要您肯原谅我,不管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白静苒望着她,笑着说:“赵夫人,哦,不,我应该称呼您一声前赵夫人,也许您跟我们的人生观是不同的。在我们的观念里,错了就是错了,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什么是可以弥补的。东西被砸坏了,再买就是了,身体被弄伤了,休养就是了,可是心情被弄坏了,就什么也弥补不了,您懂吗?我现在心情很不好,特别是看见您。”
赵成的前妻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绝望又失魂落魄地看看白静苒,又看看蒋臣。旁边陪同前来的手下见状,立刻扶住她,把她扶到旁边去。
望着赵成前妻落魄的背影,白静苒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松开蒋臣,朝我们这边看了看,说:“我先过去了,谢了。”
说完她朝我们走过来。
蒋臣抬头看我们,目光落在我身上,朝我微微点头笑了一笑。我礼貌地笑着回应他,直到白静苒走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3】
见到白静苒,唐晓言激动地问:“你什么时候跟蒋臣好上的?刚刚问你你还不说实话,白静苒,你这人太能藏着掖着了。”
白静苒坐下来,说:“假的,蒋臣陪我演了一场戏。”
我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白静苒说:“我从赵成那里得知他前妻有一个项目一直想跟蒋臣公司合作,可是蒋臣一直不买账,谈了好久了,终于有了眉目,我于是找到蒋臣,让他帮我演这场戏。赵成前妻好不容易才跟蒋臣搞好关系,可是她才把我家砸了个稀巴烂,现在她只怕是哭都哭不出来了。一想到她刚才那副嘴脸,我就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哈哈。”
她说着得意地笑起来。
唐晓言不甘心地说:“蒋臣也答应陪你演戏啊?那赵成前妻怎么办?蒋臣不会真的不跟人家合作了吧?”
“他本来就没打算跟她合作,现在只不过是断了她的念头而已。”白静苒说着,靠在椅子上,一脸得意地笑了笑,“跟我斗,哼。”
望着这样的白静苒,我心里突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只好低头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然后塞回到唐晓言手里。
不一会儿,蒋臣走了过来,笑着问:“怎么样?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唐晓言闻言,倒豆子似的抱怨道:“就是!除了东西好吃,真的是挺无聊的。要是只有咱们五个倒也好了,一群人围着你,要跟你说上一句话都很难,没意思。”
蒋臣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改天我一定单独约大家聚一聚。”说着,他扭头看我,“了了,听说你在导演胡飞手里做事,还好吗?”
我轻轻应一声:“嗯,还好。”
唐晓言一听,憋不住说道:“好个屁,昨天还被胡飞骂了个狗血淋头。胡飞我见过,脾气很大,不好伺候。”她说着扭头说,“了了,你不就是想把剧本卖出去吗?我可以找我爸帮忙啊,实在不行,这不是还有蒋臣吗?你说是吧,蒋臣?”她说着扭头看蒋臣。
蒋臣看着我,问:“需要帮忙吗?”
我笑了笑,说:“不用了,我这样挺好的。”
薄薄的金丝眼镜下,他笑起来,漂亮的眼角微微上扬,轻声说:“苏了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唐晓言恨铁不成钢地白了我一眼,说:“她就是个呆子,放着好好的资源不利用,就知道可劲地折腾自己。你看看白静苒和蓝图,四方资源,能用就用。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人啊,就应该让自己变得现实起来。”
白静苒笑起来,说:“说得好像就我很势利一样。但是,话说回来,朋友一场,当然是能帮就帮了,是吧,蒋臣?”她说着看蒋臣。
蒋臣笑着说:“是啊,有什么需要你们大可来找我。”
派对上人来人往,我们坐在那里谈笑着,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没一会儿,蒋臣就被人叫走了。我们其他几个人继续边吃边聊,快到11点的时候,唐晓言无聊得受不了了,于是大家准备打道回府。
我们刚走到门口,泊车的人就帮忙把车开了过来。我跟蓝图钻进了唐晓言的车,白静苒站在外面,挥一挥手里的车钥匙,说:“你们先走吧,我在后面跟着。”
说着,她一个人转身往后面的一辆奔驰走去。
车内,唐晓言坐在驾驶室,伸长脖子看着身后钻进车内的白静苒,说:“白静苒这是发了呀,八十多万的奔驰,她一个在读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趴在车内望着白静苒的车,猜测道:“估计是用赵成给她的分手费买的吧!”
唐晓言羡慕地说:“长得漂亮就是好,什么时候我要是也摊上个大款就再也不用受我爸那些莫名其妙的气了。”
旁边,始终沉默的蓝图突然开口,语气不好地问:“你到底走不走了?不走我下车了。”
我跟唐晓言同时扭头看蓝图,搞不懂好好的她怎么就发脾气了。唐晓言有些委屈,可是看着不开心的蓝图什么也没说,开着车离开。
晚上的北京在夜灯下格外漂亮,也格外冷漠。
这座城市承载了几代年轻人的梦想,满腔的热血和青春灌溉出这样的城市。它是年轻的,充满希望的,却同时也是现实的,充满无奈。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蓝图望着车外发呆,突然,一行泪从她眼中仓皇地滚落,她抬手抹掉眼泪,倔强孤傲地望着窗外。
我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
唐晓言打开音乐,车内又放起了《两只老虎》的儿歌,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
我扭头心烦地说:“别唱了,能换首歌吗?”
唐晓言于是关了歌,嘀咕一声:“谁叫你们这么安静了?我车上就只有这首歌。真是奇了怪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从蒋臣家里出来后就感觉大家都怪怪的。”
蓝图望着窗外,突然平静地开口。
她说:“我妒忌了。”
唐晓言飞快地扭头看一眼蓝图,才发现她居然在哭。
蓝图也不看我们,低落地说道:“今天看见蒋臣帮白静苒出气,我想起了当日我被师父盗了创意又被赶出公司,又有谁能站出来为我出气?没有,连一个为我主持公道的人也没有。赵成的前妻为什么会怕白静苒?因为蒋臣,因为权力,如果我能做到像蒋臣那样,又怎么会被人欺凌到这种地步?了了,你说我不该和那些人搞在一起,可是我有什么选择?我有什么资格说‘不’吗?我就像赵成的前妻一样,我的命运握在像蒋臣一样的那群人手里,什么样的理由都能够把我立刻打回原形。我没有白静苒漂亮,也没有她那么有头脑,没有人可以那样帮我,我只能靠自己。我不想再做一个被人剽窃了还不能吭声的受害者了,我不想再做被人踩在脚下的那个懦弱的人了。”她说着难过地抹泪,单薄的肩膀看起来更加瘦了。
我心疼地抱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是啊,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白静苒,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蓝图没有白静苒幸运,也没有白静苒圆滑,她孤傲倔强,这条路能够帮她的只有自己。
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孩子,可是不是每个孩子都是上帝的宠儿,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够遇见帮助自己的人。
【4】
唐晓言送蓝图回去后,载着我来到了湖边。坐在车头上,望着幽静的湖面,夜风打在人身上有些冷。
唐晓言突然开口说:“了了,我好怕有一天大家都变得面目全非,我完全认不出了。有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不变的吗?”
我扭头看她,问:“你也觉得蓝图变了?”
唐晓言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蓝图变了,白静苒变了,蒋臣也变了。我好怕有一天醒来,连我自己也变得不认识了。我知道人总是会长大,总是会变的,可是了了,我好怀念小时候。如果有时间机器,我们就一起回到高一的时候,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突然地,我就红了眼睛,抱住了唐晓言。
如果有时间机器,我想回到高一,回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因为那里有何夕,有永远长不大的我们。
那天晚上,凌晨两点多我们才回家。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回到了高中的时候。那时,何夕站在校门口,穿着白色的T恤和蓝色的牛仔马裤,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背着书包急匆匆地跑过去,从后面用力地一拍他的肩膀,他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我。薄暮的晨光中,他笑了起来,笑得那样好看。
望着他,我突然笑不出来了。明明是在梦里,可是我清醒地意识到,何夕已经不在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然后我就哭了,他笑望着我,整个人一寸一寸地溃散在我眼前。
然后我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正好闹钟叫了起来。外面天刚刚亮,我才发现那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可是两鬓已被眼泪打湿了,冰凉冰凉的。
我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收拾妥当后准备去剧务组报到。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是林子峥。他让我准备准备,下个星期去见徐志刚。
“谢谢,实在太感谢了。”我高兴地叫起来,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表达了。
林子峥平淡地继续说道:“胡飞那里就不要去了,你这几天用心准备一下下周去见徐志刚的事情。关于你那个剧本,他想跟你聊聊。”
“啊,他真的看了吗?”我激动地问。
从写作到现在,终于有名师肯看我的剧本了。
林子峥回道:“具体的我不清楚,你们见面再说。对了,明天你过来桦林一趟,冰箱里没菜了。”
我愣了愣,半天不知道如何反应。
那啥,他还真把我当女佣使唤了啊!
“有问题吗?”他问。
“没有,知道了。”明明我有一肚子的问题,可是他一开口,我就怂了,满肚子的问题也变得没有问题了。
我给胡飞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不去了,他也没说什么,草草地应付了一声,说:“以后有机会过来玩。”然后就挂了电话。
终于不用再去剧务组了,我高兴地扑在**打算继续睡觉,可是闭上了眼睛就是睡不着,于是给唐晓言打电话。
唐晓言兴奋的声音传来:“恭喜恭喜,你终于恢复自由身了。正好今天没事干,我们找白静苒出去唱歌。”
我拒绝道:“我现在觉得时间特别宝贵,尤其是休息日,更加宝贵,所以我不想用我宝贵的时间陪你去干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唐晓言嗔怪道:“那要是我跟你说顺便去拿巧克力,你去吗?你上次托我拿的东西,我可是都给你弄来了的,我现在心情不好要唱歌,你都不愿意陪我去,这说不通吧?”
“好,陪你去。”为了巧克力,我豁出去了。
唐晓言于是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去找白静苒。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坐在了KTV的包厢里,唐晓言拽着话筒唱得撕心裂肺,又是蹦又是跳,闹得疯得很,白静苒坐在一旁吃开心果。
我忍不住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平时看你都挺忙的,不要上课吗?”
白静苒说:“上次被赵成前妻那么一闹,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到毕业证,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了。心情好,就来陪你们了。”
KTV里唐晓言鬼哭狼嚎的歌声震得我耳根发麻,最后她点了首歌让我和她一起唱。正唱着,我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林子峥,我立刻把话筒塞给白静苒,一个人走出包间。
关了门,耳根立刻一片清净。
“还有什么事吗,林先生?”我接着电话,小心翼翼地问。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能现在过来桦林一趟吗?”
他那边听起来很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也不好拒绝,直接应了下来:“好,我马上过来。”
说完,我挂了电话转身走进包厢,问唐晓言跟白静苒:“我要去桦林区一趟,你们谁能送我去?”
唐晓言唱着歌,说:“让白静苒载你去,她开车来的。”
白静苒起身,拿起车钥匙对唐晓言说:“你在这里等我还是再说?”
唐晓言说:“再说吧,你回来的时候跟我打电话就好了。”
“好。”白静苒说着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我说,“走吧。”
出了KTV,白静苒开车载我离开。前往桦林的路上,她打开了音乐,立体环绕的效果真的非常赞。很明显,跟唐晓言那破车相比,她的车上档次多了。也是,一个十几万,一个八十几万,能比吗?
坐在副驾驶座上,我环顾她的车一眼,问:“你干吗买这么好的车啊?”
白静苒笑着说:“想要就买了,反正不是我的钱。”
“赵成的?”我问。
“嗯。”白静苒说着,扭头看我,“你看,现在我车也有了,房也有了,人生也算是齐活了,现在我就差一个给我钱花的男人了。”
我看着一脸淡然的她:“你跟赵成是真的分了?”
“分了就是分了,还能有假?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他会心疼人,可以为了我什么都不管不顾,现在想想,还是我太天真了。在他女儿和我之间,他还是选择了他的女儿。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肉,他平时再疼我,也不过是贪慕我的年轻和漂亮罢了。”白静苒一边开着车,一边以一副看破红尘的口吻说着,“其实看穿了,也就是那么回事,所以下一次我要找,就找一个年轻有为又帅气的。反正不管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人活在世,为的都是自己,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游戏。既然是游戏,就不要抱有太多的幻想。”
白静苒本身就是一个极端。现在,她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可以不管赵成有多大,是不是离过婚,有没有小孩,只要他喜欢她,心疼她就好了,可是一旦这种美好被碾碎,她就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要么,完全相信爱情;要么,再也不相信美好。
“等缘分到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我只好这样安慰她。
可是,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错过了的说那是因为有缘无分,爱到最后还是分手的说那是缘分已尽,未曾爱过的,说那是缘分没到。可是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如我这般,一切说辞只是一个借口?
【5】
根据导航,白静苒带着我来到林子峥家门口。
进入小区的时候,白静苒诧异地说:“北京还有这么好的小区?真没想到啊!这里环境真好,跟世外桃源一样。要不,我把赵成给我买的那房子卖了,在这里买一套?”
唐晓言说白静苒这人就是心比天高,而且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所以她说要卖房再买的时候我说:“别折腾了,等你遇见真正好的,决定不再改变了,就再说吧。”
林子峥家门口,我们下了车,白静苒跟在我身后,打量着林子峥的家的外观。
我站在门口,按响了门铃。没多久,林子峥就过来打开了门。他站在门内,看一眼我身后的白静苒,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往里面走,而后丢下一句:“进来。”
于是,我跟着走进去,一边走一边问:“你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话刚一出口,一抬头我就看见了客厅里满地狼藉,跟世界大战爆发了一样,东西被丢得到处都是,一个看上去才一岁多点的宝宝正在地上到处乱爬。
看到我们,他从茶几里钻了出来,一只手抓着拖鞋拍打着地面,一只手指着我们。
林子峥走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扭头看我。
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蹦出一句话来:“林子峥,你私生子都有啦?”
他嘴角明显地一抽,黑着脸说:“我外甥,我姐姐姐夫去刚果谈项目,家里保姆临时有事请假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看护人,就把这东西丢在我这里了。你给处理一下。”
这东西……
他是这么称呼他外甥的?他到底是有多不喜欢小孩子啊?
我汗颜,走过去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白静苒跟在我身后看着宝宝,笑着抬头对林子峥说:“小宝宝长得真可爱呀,叫什么名字?”
林子峥看一眼她没有回答,白静苒笑着望着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搭理自己,顿时有些尴尬。
我慌忙给介绍道:“林先生,这是我朋友,白静苒。白静苒,那是我朋友,林子峥林先生。”
白静苒微笑着挺直了腰板,说:“林先生好,初次见面,我是白静苒。”
林子峥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了,对我说:“你帮我看着他,我去睡一会儿。”
说完,他转身上楼去。
白静苒望着他上去的背影气得噎住,一直用眼睛瞪着他。
直到他消失不见,她才扭头对我说:“这是什么人啊?这么神气,对人爱理不理的,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我抱着宝宝笑起来,说:“他就是那样的。”
白静苒坐下来,环顾四周一眼,说:“不过,这房子装修挺好的,他很有钱?”
我想了想,说:“应该吧,不大清楚。他是做八卦周刊的,就是那个《绯闻先生》。”
“就是那个写你跟蒋臣的八卦杂志?做那种周刊怎么可能有多少钱?”她说着打量着四周,说,“如果只是做《绯闻先生》,不可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绯闻先生》销量并不高,赚不了多少钱。”
我笑了笑,说:“他有钱没钱都跟咱们没关系,你不去找唐晓言吗?她还在KTV呢。”
白静苒于是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吧,拜拜。”
说完,她转身出去。
白静苒走后,我找出一个会闪光、会发声、会自己走动的玩具,打开开关,吸引宝宝的注意力。果然,宝宝一看到那个玩具就喜欢得不得了,坐在地毯上好奇地摆弄起来。
我于是开始收拾客厅,弯腰整理了大半天后,总算稍微把战场清理得干净了一些。
就在我收好最后一件玩具后,宝宝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地望着我。几秒钟后,他突然爬过来,努力地想要往我背上爬。
我停下来,翻身倒在沙发上,把他抱起来,高高地往上举,他咯咯地笑起来。举了几秒钟后,我的胳膊酸得厉害,于是将他放了下来,抱着他在屋子里走动。
走着走着,怀里的人越来越安静。我一看,他竟然趴在我胸前,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我笑一声,轻轻地抚摸他,直到他慢慢睡着。
抱着他,躺在地毯上,我也渐渐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轻微的敲击键盘声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林子峥。看外面天色应该不早了,我抱着宝宝起身坐起来,身上的薄毯滑落在地。
他敲着键盘,眼睛看着电脑里的文件,脸上却不由得微微皱眉,一心二用地问:“醒了?”
“嗯。”我把宝宝抱起来,问他,“宝宝放在哪里?”
他说:“你上次睡的房间里有婴儿床,放那里去。”
我于是抱着宝宝上楼,直奔上次我睡的客房。果然,推开门就看到那张舒适的大床边摆着一张小婴儿床,屋子里也堆满了婴幼儿用品。
我把宝宝安顿好后,打量了一下房间,发现**的被子、床单什么的都没有动,还是那天我睡过后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转身下楼去。
下了楼,我往厨房走去,问:“你吃什么?”
“随便。”他说。
我于是打开冰箱,冰箱里的东西已经不多了,难怪他叫我明天过来买菜。
我找了些蔬菜和肉类出来,简单地炒了几个菜,盛好饭,摆好碗筷,坐下来,抬头喊还在客厅工作的林子峥:“先吃饭吧!”
“嗯。”他应一声,放下电脑,去洗漱台洗了手,然后过来坐下,端起碗开始吃饭。
我坐在一边吃着饭,试了一下每个菜的味道后,想着,还好,今天的菜不咸,味道都还不错。
突然,吃了几口的林子峥抬头看我,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问:“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说:“没什么。”
然后淡定地继续吃饭。
【6】
刚吃完饭,就听到宝宝在楼上睡醒了,我赶紧跑过去看。
宝宝哭着吵着要喝奶,我只好先抱着哄着。好不容易哄得他不闹了,我才放下他,转身去冲奶粉,结果奶粉还没泡好,他又哭了起来,在沙发上又吵又闹。
旁边吃过饭的林子峥淡定地跟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电脑,完全无视他的外甥。
我钦佩地想,能够拥有这样超凡定力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是冷血动物好不好?他外甥哭得撕心裂肺,他竟然坐在旁边稳如泰山,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喂完宝宝后,他终于不哭了,又开始满屋子乱爬,我跟在他后面陪他玩耍。直到晚上八点多,他终于玩累了,打着哈欠,擦着眼睛。
林子峥见状说道:“给他洗澡睡觉。”
“好。”我于是抱着宝宝上楼洗澡。
因为玩累了,所以在澡盆里宝宝还算安静,我给他擦洗着身子,忍不住抱怨道:“喂,小东西,那是你亲舅舅吗?你是被捡来的吧?你妈怎么会放心把你交给这种人?我都担心你能不能活着等到你妈回来。”正说着,宝宝望着我身后笑嘻嘻地伸手,咿咿呀呀地叫着,然后我身后一个阴影笼罩过来,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
我吓得僵住,心突突乱跳,微微侧头,努力用余光去瞟来人。
他就站在浴室门口,靠着门懒洋洋地垂眸看我。我吓得倒抽一口气,扭头默默地给宝宝擦干净,然后在心里狂吼:苏了了,都说晚上别说鬼,这下好了吧,背后说人话,被他撞了个正着。怎么办?他真的听见了吗?应该没听见吧?
就在我纠结得风中凌乱时,他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抱着宝宝上床,哄着他睡觉。
结果这家伙虽然困,但就是不肯睡觉。哄了半个小时,《两只老虎》都唱了几十遍了,他才终于慢慢搭下眼皮。我累得腰酸背痛,摇摇晃晃地往楼下走,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气无力地问:“喂?”
电话那端,白静苒说:“你还好吧?回来了吗?”
我说:“还没呢,刚刚弄完。”
白静苒说:“都已经这么晚了,他凭什么把你留这么久啊?你一个大姑娘家的,从那里回去多不方便啊!你等着,我来接你。”
我正要说什么,客厅里林子峥的声音传来:“今晚留在这里。”
“啊?”我惊叫出声。
今晚又留宿?
沙发上,他问:“有问题吗?”
哦,我的老板,没问题。
我沮丧地拿起手机跟白静苒说:“你别来了,我今晚在这里留宿。”
电话那边白静苒震惊的叫声吓了我一跳,她像见鬼了一样地叫起来:“什么?你要在那里留宿?”
旁边伴随着唐晓言兴奋的叫声:“什么?了了要和姓林的上床了?”
我闻言,脚一滑差点儿倒地。
从小到大,唐晓言的想象力永远都那么丰富,不去写小说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
“不要胡说八道了,你们,明天再跟你们说,我挂了。”说完我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因为客厅里坐着的还有林子峥。
我走过去,冲他讪讪地笑了笑,弯腰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想,但愿浴室里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客厅里,他抱着电脑看文件,我趴在茶几旁收拾东西,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收拾的声音。
突然,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我,问:“我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
“啊?”我愣住抬头看他,旋即窘迫得满脸通红。
果然,浴室里的话他听见了。我尴尬地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时候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平时没有跟唐晓言好好学一学呢?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一点儿都不会呀,叫我怎么糊弄他呢?
见我不说话,他收回目光,收起电脑,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往楼上走,说:“不早了,休息吧。”
“嗯。”我尴尬地应一声,不安地望着他上楼的背影。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我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垮着脸沮丧地把东西收拾好,起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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