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居 第二六一章 防患于未然
秋日的暖阳下,一匹枣红色的马,四蹄飞快翻动,奔上了一座高岗。
远方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偶尔有几片树林,树叶已经枯黄,掉落了大半,只待秋风吹过,便会彻底消失在原野上。偶尔有几只野兔跑过,空中更有雄鹰展翅飞过。
林昭站在高处,喘了口气,急速奔跑之后,马匹也有些疲惫。
“到底不如小白龙啊!”林昭抚摸着坐骑的鬃毛,轻声感叹。
接到皇帝赵顼的命令,林昭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以暗访为主,赶赴庆州暗中调查!
毕竟事关重大,若是大张旗鼓前往,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至少会被各方关注,行动将会处处受到限制,吃力不讨好。
为避免出现如此尴尬,同时获得必要的信息,长远打算,林昭决定还是低调前往进行暗访。
既然是暗访,自然就要做的有模有样才行!
于是乎,林昭单独离开了使团,单枪匹马,轻装简行,悄然离开。
至于使团,除了运送马匹和回汴京复命的人之外,余下之人成为刑部郎中林昭的特旨护卫。
而今大张旗鼓地改换门庭,掉头往北,向环庆路赶去。而林使臣也很不巧在近几日偶感风寒,由骑马变成了乘坐马车。当然了,他的那匹神驹小白龙则一直跟随在侧,否则谁都知道,林郎中消失了。。
平日里,也只有苏岸校尉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信能见到林昭。没有人知道,林郎中此时已经离开了队伍。神驹的小白龙太过惹眼,所以林昭将其留下,自己骑着一匹枣红马北上。这是从吐蕃带回来的何曲马,虽不如小白龙神骏,却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林昭单独走了,使团则大张旗鼓公开身份,公然北上。
与此同时,消息也正式公布!
皇帝赵顼圣旨,礼部郎中林昭改任大理寺少卿,提点陕/西路刑狱,负责调查争议不断的庆州案。
本来陕西路宣抚使韩绛已经在调查了,但是行动迟缓,没有进展,皇帝另派他人也在情理之中。
林昭虽然年轻,职位也不高,即便是官居大理寺少卿,在大人物眼里也不值一提。比之韩绛更是差远了,但是韩绛一点也不敢轻视林昭,而今反而要以一个副手的角色加以配合,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圣命难违,无可奈何啊!韩绛同时也庆幸,如此也可以抽身退步,避开庆州的烂泥潭。他家兄弟三个,与王安石的关系也颇为复杂。
王安石是他兄弟韩维推荐给皇帝赵顼的,正是因此,王安石才能回汴京,任翰林,拜宰相。本来彼此之间关系不错,但是时间长了,却因为熙宁新法逐渐产生分歧,韩绛本来在枢密院,为了避免与王安石的直接冲突,故而来了陕/西路。
说实话,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牵涉到了李复圭,继而牵涉到了王安石。听到消息的第一刻,韩绛有些为难了。
另外一边又是西军中的名将世家,如果得罪了,以后在陕西路就没法混了。韩绛是左右为难,唯恐避之不及。
而今林昭接手此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韩绛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是乐见其成。如果林昭有需要,他不介意提供协助,全力配合!
林昭果然也不客气,立即来了封信函,称从吐蕃运送回来五千匹战马。为图方便起见,直接分配到西北个州县,请他与枢密院商议。
这是找韩绛绝对是找对人了,韩绛可是曾经的枢密副使,陕西路宣抚使的权力也很大,办这件事情自然很方便。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折文芯兴奋不已,也感动不已。
林昭这是想尽一切办法在帮助自己啊!只要有陕西路宣抚使的帮助,两千匹便可以堂而皇之地送去府州。他为了自己做的实在是太多了,折文芯决定去见见林昭,一来是表示感谢,二来也算是道别!
兴许此后再无相见,留下一个美好的话别,也能值得人回味!折文芯此刻完全是抱着这样一个心态。
没想到,当他到来的时候,却被告知,林郎中生病了,不见外客。
他生病了?折文芯最初的时候倒是没多想,反而觉得更应该探视林昭了。
只是任她如何求情,侍卫们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到最后,甚至是苏岸亲自出面劝阻,原则就是一个,不让她见到林昭。
折文芯何许人也?可是以聪慧著称的。使团现在正在朝环庆路前进,圣旨已经公布,林昭提点刑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失踪,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庆州,他一定是去了庆州!
突然之间,折文芯心中有个强烈的冲动,想要跟随到庆州去,即便是要走,也应该与他告别才是。
于是乎,在一瞬间,折文芯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阿昌,你注意和苏校尉保持联系,战马的输送已经没有多少问题,见机行事就是了!”折文芯找来自己的扈从,仔细叮嘱一番。
“七郎,那你呢?”阿昌听着折文芯的吩咐,像是在交待事情一般,难免有些迟疑。
“我要出趟门!”折文芯直言不讳道:“先去趟环庆路,然后会直接回府州的。”
“去环庆路?可是因为李复圭的事情?”阿昌大概猜测着折文芯的目的,单枪匹马也忒有勇气了。
“不完全是!”折文芯道:“你也知道,这次李复圭可是没少给我们找麻烦。如果能够惩戒一番自然是最好不过。林昭最近避而不见人,我想他可能已经离开了队伍,去了庆州。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想跟着过去看看!同时也好当面表示感谢!”
“哦!”阿昌恍然大悟,哪里只是报仇,发泄心中的不满这么简单。七郎存了什么心思他大概能猜到。
“七郎,只是回去之后该如何向大郎交待呢?”阿昌现在唯一担心这个。
“告诉大兄,这次我想在外面玩玩,全当我任性一回好了!”折文芯鼓起勇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见内心之中是相当的坚定。
阿昌已经全明白了,七姑娘这是情根深种了。一颗心已经全扑到了林昭身上!说起来倒是一件好事,只是他们之间结果如何?这谁也说不好!
不过难得七姑娘这么投入,她说的也对,人生终究要有那么一两次任性才是。既然她想去,就让她去好了!折家不仅仅只有男儿血性,女子也都是巾帼不让须眉,说一不二的主!
“好的,那你万事小心!”
“嗯!”
看着折文芯离去的背影,阿昌轻叹一声,而今只能祝福他们了!只是两人一前一后,都是孤身前去庆州,安全难免让人有些担心。
没有人小看林昭这句话绝对是对的,虽说林昭职位低,但是也不看看他的履历,想想他过去都干了什么;死在他手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辽国萧胡睹是什么人?精心设计的使臣遇害案,意欲挑起宋辽两国的战争,最终却因为林昭而消弭于无形之中。最后在辽东发起叛乱,某种程度上,最终失败还是与林昭有很大关系。
大宋朝以硬汉形著称的唐相公,一生“骂”死人无数,最后却被林昭活活“气死”了。
在杭州的两位皇室成员,一个谋划多年,根基颇深的太祖之孙。一个当今皇帝的亲叔叔,结果还不是照样被林昭拉下马了。一个惨死,一个被幽禁,悲剧的下场,在整个大宋朝都让人不寒而栗。
关于青苗法,人家还敢于直接和王相公叫板,这份底气和勇气绝对不是一般人有的。
当然了,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次在河湟吐蕃,更是让西夏国相梁乙埋连续吃瘪!
近几年来,大宋朝的一些重大事件,都会隐约看到林郎中的身影。
林昭,无意间在大宋朝已经闯出了莫大的名声。
甚至有人说了,林昭无疑就是大宋高官的克星,有的人在无意间已经把他当作是瘟神,尽可能地避而远之。
这次庆州李复圭或者种咏,会不会重蹈覆辙呢?到底是会倒霉?众人拭目以待!
当然了,些许事情还要是要防患于未然了。尤其是多多少少,牵连其中的人物,就更需要小心翼翼了,如果能做点什么,肯定会及时动手的。
汴京城里,吕惠卿忙碌了一天之后,主动约王雱出来饮酒。
一座酒楼上,清雅的房间里,吕惠卿把酒笑道:“听说过官家派了林昭去庆州!”
尽管王雱一再说了,不醉不归,只谈风月。但吕惠卿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提起此事。
果然,王雱的脸色有些淡淡的不自然了,本来有苍白的脸庞,这会更显得苍白,没有几分血色。似乎整个人都虚弱无力,这厮的身体当真不怎么样。
“是啊,从吐蕃直接去了庆州!”消息已经公开,何况他们都是皇帝近臣,有些事情自然能先一步得知。
吕惠卿沉声道:“只怕审言将军有麻烦了!”
李复圭,表字审言!
这也是王雱所担心的事情,王安石在军中并没有多少根基,李复圭是很难得的支持。不仅可以支持王安石稳固地位,同时也有利于将来宏图大志的实现。却不想陷入了这样的事情之中。
西北的事情真相如何,谁也断定不了,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只能是众说纷纭。按照王雱最初的意思,还是暂时处于观望态度,如果李复圭真的有问题,那就只要壮士断腕了。
但是老爹王安石素来以执拗出名,也不知道是李复圭平日里表现的太谦和,蒙蔽的王安石?还是出于什么政治目的,王安石在最初的时候,便直接开口力挺李复圭。
如此一来,算是将自己与李复圭彻底绑在了一起,成为绝对的利益共同体,谁也离不开谁了!
王雱很无奈!
没办法!谁让老爹太信任李复圭呢?老爹做出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何况现在已经为时已晚。
如果是一般人,只能祈祷李复圭是清白的,会安然无恙。
但是王雱就不同了,在他眼里,不指望李复圭完全没有问题。而是即便有,也不能让他有问题,这才是事情的关键,这才是当务之急。
所有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必须要防患于未然了!
王雱道:“没想到官家这么看得起他!”说完之后,留下一个戏谑的表情。林昭突然前往庆州查案,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多少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是啊,现在越来越多的大事都在交给他做,官家似乎把他当心腹一样看待。”吕惠卿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这等忘恩负义的东西,只怕官家早晚会摒弃它的。”
说者有心,听者自然也就有意了,王雱如何听不出话中意味,顿时默然不语!曾几何时,他也曾经将林昭因为自家父子的心腹,可惜啊!时过境迁了!
吕惠卿岂肯放过如此好机会,当即道:“不过多少应该会念点旧情吧,这家伙远赴庆州,李复圭将军那边要是有什么事情,想必看在王相公的面子上,他也应该帮忙才对!”
“他……”按理说是这样,但是王雱始终有点不放心了,林昭愿意给自家这个面子吗?
“官家之所以派他前往,想必这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吕惠卿久在中枢,所以多少能揣摩到一点皇帝的意思,做出相对合理的推测。
王雱的心里却略微有点不舒服,皇帝赵顼派林昭前往,除了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外。想必就是看准了他与自家关系不睦,说到底皇帝还是对他们王家有些不放心,有所猜疑和忌惮。
吕惠卿笑道:“元泽,切莫多想,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通知李复圭将军。你也知道,林昭是个鬼精灵,一旦到了庆州,想必会有不少麻烦了。李将军万一……到时候要是措手不及,只怕会出大问题的,防患于未然啊!”
“对!”王雱沉默了许久,点头道:“没错,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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