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冲出来的奴隶确实让第一军集体愣了一下。不是他们害怕, 而是这些一看就不是骑士，根本不属于战斗人员。别说手里的武器不规范，他们连跑起来的样子都不对！

“公爵大人——”手持望远镜的参谋人员看得更仔细一些, “这些人的精神状态不对！”

机枪班已经就位，扫射其实很简单。这些人身上只披了皮甲, 而且都是只遮住了胸腹部, 这其实并不怎么能减少子弹的杀伤力——这些人对于机枪的威力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连头盔都没几个戴的。

但是一直以来, 军队里都有政治课，课堂上最经常强调的，就是他们的枪口该对准谁！

他们不是雇佣军, 为了赏金可以随便割下什么人的头颅。他们为女王而战，更为自己、为与自己一样的人而战。战斗的目的, 是让光明大陆到处都像辉光之国一样幸福美好, 而不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了厉害的武器，就可以任意杀戮。

所以面对着这些明显不是骑士的人, 尽管他们两眼发红，嘴里乱七八糟地喊杀喊打，正向他们冲过来，士兵们还是没有开枪——反正这些人离得也还远, 尽管他们已经跑得不正常地快，但冲到能用武器攻击的距离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冯特公爵也拿过望远镜看了一眼：“打断最前面那个人的腿。”

狙击手接到了这个命令, 于是冲在最前面的奴隶就一头栽了下来。他的右腿被射中，鲜血与碎肉一起飞溅，几乎半条腿都没了, 人也被掀翻在地上。然而即使这样, 他竟然还想用另外一条腿站起来继续奔跑, 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

“有人在控制他们。”冯特公爵很快下了结论，“上□□。”

现在的□□可不是最开始那种辣椒粉式的了，里面用的是提炼之后的辣椒碱和胡椒素的混合物，还加入液溴，一燃烧之后迅速化为溴蒸汽，那个味道绝对美妙，一般骑士的眼睛都受不了刺激，呼吸进去就更不用说了。

奴隶们完全没有接受过什么骑士训练，他们不过是被某种波动所刺激，才狂性大发地冲出来。虽然他们的痛觉神经被抑制，然而生理上的反应却是无法控制的，比如说他们光着的脚底踩在碎石上的时候虽然不会觉得疼痛硌脚，但脚底高出一块，却仍旧会让脚腕不由自主地扭动。有人的脚踝就此扭伤，跑起来便无法像没受伤的人那么快速——尽管他的大脑并不觉得自己的脚有什么问题，但脚踝处的关节和肌肉韧带本身却忠实地反映了这种伤损。

因此当□□在人群中炸开的时候，被波及的人都无法控制地有了反应——他们之前都在边狂奔边喊叫，自然是大口地吸进了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于是眼部与呼吸道的粘膜愤怒地反抗起来，大量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野，而剧烈的喷嚏与咳嗽声也是响成一片，让他们不得不停步弯腰，这正好停留在了烟雾笼罩的范围之内，于是就吸进了更多的刺激性气体……

“混蛋！”城墙上的罗曼大公咬牙切齿地骂着，“这些废物！吹响牛角号，让他们冲！”这些奴隶身上的皮甲里其实藏着一些炼金炸弹，虽然威力不大，但如果能冲进辉光之国的队伍里，肯定也能造成一些伤害的。而且听说他们的炼金武器也是这一类，那么要是能引燃那些炼金武器，不就更好了？

这个时候，罗曼大公也顾不得牛角号会对他的骑士造成什么影响了，反正骑士们都是觉醒者，对于这东西也有一定的抵抗力！

低沉的号音鸣响起来。这声音低沉到耳朵几乎要听不见了，但是却能感觉到那种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踩踏在你心脏上一样，令人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只想往前狂奔……

然而冯特公爵跟魔兽打过那么多年的交道，战斗经验之丰富完全不是这些奴隶——甚至是罗曼大公能够相比的，从刚才他就已经看出了这些奴隶的情况，他们只知道向前奔跑，却并没有相互攻击，如果是真正被杀戮欲望迷失了神智的野兽，会在攻击敌人之前就因为同伴踩到或撞到自己而先相互攻击起来。

但是即使在刚才因为□□而停下并撞成一团的时候，这些奴隶也并没有打起来，证明他们被控制的目的就是向前狂奔而已。

于是在冯特公爵的指挥下，第一军的队伍向两边分开，绕出了两半个弧形，远远地离开了这些奴隶的视线。

果然，当这些奴隶从□□烟雾笼罩的范围内冲出来的时候，前方已经空无一人，而他们甚至没有向两边张望搜索，就继续向前方奔跑，还有零星几个晕头转向搞错了方向的人，干脆脱离了大部队，冲向了自己以为的“正前方”。

罗曼大公简直要疯掉了。这根牛角号是他的某位跟随十字军参加远征的祖先留下来的，其中恒定了夏国的一个巫术，可以让听到号音的人忘记恐惧与疼痛，化身为大力士，勇敢无畏地冲向前方的敌人！

以前罗曼大公没有使用过这个东西。因为这东西吹响的时候，是会影响到所有听得到它声音的人，包括罗曼大公自己——即使他是吹号人也无法避免，可能只有制造这件物品的人知道如何抵御。

而且罗曼公国一直很平安，除了每年要对付冻原上的冰雪类魔兽之外并无险情，罗曼大公根本不需要这东西——就算有些时候魔兽太多也不需要，他可以让骑士们退回来，反正这些魔兽也只在冬季肆虐，如果它们吃饱了就会安分得多，为此舍弃几个平民也是划算的……

因此这牛角号的作用，罗曼大公只是在先祖留下的遗嘱里了解了一些，却没想到被完全控制了的奴隶们竟然像人偶一样，只会执行一个指令，根本都不会自己思考的！

明明敌人已经撤向两边，他们却只知道盲目地向前奔跑，罗曼大公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奴隶顺着道路就跑向了外城墙，可能要撞上城墙或者哪里的房子才会停下……

这，这破牛角号有什么用！

罗曼大公并不知道，这牛角号根本就不是用来指挥人的，而是用来控制魔兽。魔兽自身就有着捕猎的本能，它们的嗅觉与听觉都能帮助它们锁定猎物。然而这些奴隶就只是奴隶，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听从命令不停地工作，却从来也没有捕猎或杀戮过。更不用说他们的眼睛现在还在因为□□而流泪不止，别说敌人，就连眼前有些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遵循牛角号的指挥向前奔跑而已。

假如真的能撞上什么活物，他们当然也会挥动手中的武器甚至撕咬，但让他们自己去搜索猎物，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就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了。

罗曼大公还没有愤怒完毕，就看见分成两队的第一军停了下来，他们在距离护城河还有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停止前进并列队，然后有一些奇怪的武器被摆了上来。

“打开防护神术阵！”罗曼大公大声喊道。

第一颗尖头弹撞在城墙上，但立刻被按照原本的轨迹反弹了回来。幸好神术阵的反弹能力有限，尖头弹没有返回炮兵阵地，就在大约一半的地方坠落了，并且弹跳几下，在地上犁开了长长的痕迹。

“居然是有反弹功能的。”冯特公爵沉吟了一下，“关于这一点，我们倒一直都疏忽了。”因为距离足够远，所以炮兵们不会受到对方的攻击，自然也就没有做特别严密的保护措施。但如果罗曼城堡的神术阵足够强大，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将炮弹直接反弹回炮口的，那炮兵就要损失惨重了。

不过现在先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冯特公爵正在沉吟，丹尼尔已经提出了建议：“不如用□□？”

罗曼大公眼看呼啸而来的炮弹被弹回去，顿时大喜：“把神术阵调到最高级别！”

“陛下，那样魔晶可能会消耗得很快……”

“把城堡里所有的高级魔晶都拿出来！”罗曼大公毫不犹豫地说，“只要拖到我们的骑士赶回来就行了！”

神术阵被调到了最高级别，罗曼大公捏紧拳头，期待看到保护罩将炮弹反弹回对方的阵营，然后血肉横飞的场景。然而这次冲向防护罩的弹头在半空中就先自己炸开了，尽管弹片被反弹，可弹头里炸开的火球却粘着在了防护罩上，并且剧烈地燃烧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罗曼大公立刻指挥，“水系的骑士立刻灭火！”

几名骑士同时出手，数条水龙直蹿向燃烧的防护罩，可是这水对火焰似乎没有半点作用，火焰甚至浮在水面上继续燃烧，而防护罩的能量却在不停地消耗……

“用沙土！”罗曼大公焦躁地喊，“用冰！”

在炮兵阵地上，冯特公爵正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燃烧的保护罩：“这个铝热剂还真是厉害，用沙土覆盖了也能燃烧——难怪露西急着提炼那些铝土，用处居然这么大。”原先只不过是宝石矿里挖出来的废物罢了。

“女王陛下总能发现别人无法发现的东西，就像当初那些石英矿一样……”丹尼尔也喃喃地说。那些废矿石，现在正在不断地搜刮着贵族们的钱财呢。

“她确实能。所以我才想看看，这片大陆最后究竟能变成什么样子。”冯特公爵收起望远镜，“罗曼恐怕要最后一搏了，让士兵们做好战斗准备，他们能让奴隶疯狂的手段也能用在骑士身上，我们可不要阴沟里翻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