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没有说话，突然感觉到眼前的红衣少女清冷至极的气息，连风都是极凉的。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和王妃说这件事，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主子和上清境圣女的婚约是主子的母妃亲手定下，若不是主子这一次在死亡的边缘，也不会现在才发现这桩婚约……

这桩结了生死不离的婚约！一人死，另一人也活不了。

尽管他再痛恨上清境的人，可这一次，还是靠着上清境圣女季云苓生死不离的血契，这才救了主子。

至少，主子没有生命危险了，虽然没有醒转，可只要王妃还在，主子就会安然无恙。

“王妃……”风一整个嗓子都是沙哑的，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这桩婚约你可是知道？”叶凌淡淡的神色忽然有些漫不经心。

“……知道。”尽管要说出这两个字，很难，很难，可他也没有打算欺骗王妃。

“上官，封潋，苏轻，他们都知道。”叶凌轻笑，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语气又淡了一分。

风一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女，不由自主的沉默，这些话，他没有办法接下去，太残忍。

“王妃……事情……不是这样的……”风一欲解释，沙哑的嗓音也有些更坚决。

“那是如何？风一你又想告诉我什么？”叶凌的声音忽然更轻了，眉眼，周身，包括说的话都是极寒极凉，就好像天山万年凝固的雪，从心底彻底凉了。

“王妃，王爷对您如何，您心里应该清楚，这桩婚事非主子本意，您是不是应该听一听王爷醒过来之后给您解释。”风一目光定定，一字一句道。

“解释？”叶凌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凉薄一笑：“风一，我和你主子认识以来，我从未过问过他的事，当然，他也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我，至于解释，根本没必要。”

同血而契，生死不离……可不是说着玩的。

叶凌的声音风淡云轻，眉眼皆是没有情绪：“带我过去。”

风一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还是带她去了寝殿，放下手中的东西于桌上，默默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叶凌抬眸静静看去，榻上躺着的那个墨袍男人，脸色苍白如纸，修长润泽的手指矜贵倨傲的双手而握，就好像只是睡着了，原本俊俏挺拔的身子这一刻羸弱不堪，所有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邪魅妖娆，狂野不羁，都变得极为安静。

那个一怒天下变的至高王者，浅色薄唇上，那抹她最爱的笑意，也少了温暖的温度。

他的命，和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联系了起来，她真的很想生气，可也真的觉得很无力。

叶凌静静的坐在他旁边，似乎过了好久好久才开口：“夜沉渊，似乎我们一开始……就没有正式的说过要在一起，稀里糊涂开始，如今看来，似乎也要稀里糊涂结束。”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去解决过问题，总是因为各种事情去生气，去闹矛盾，来的快去得快，可该解决的事情却从未妥善的处理好。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处在爆炸的边缘。一次，两次，三次……”

“可是啊凌，大魔头也是因为太爱你了……”叶宝微微抬起脑袋，小小声道。

“是啊……他太爱我，”叶凌轻笑：“夜沉渊是什么人，是夜氏皇族第一强者，生来桀骜不驯，更不屑掩藏，他这个人一旦爱一个人就会拼尽全力，倾尽所有来爱，甚至可以昭告天下，可我对他的爱纵使也可以付出所有，却仍不及他十分之一。”

“相爱的人又怎么会分多少？”叶宝摇摇头，不懂却仍然担心她。

“两个相爱的人……太爱，就是互相折磨，”叶凌声音云淡风轻，很低，就像只是在和自己说：“夜沉渊，我其实……后悔爱你了……”

她似乎有些累了。

她和夜沉渊之间，又岂止只隔了这一桩婚约……

隔了不止一个百年。

隔了不止一个时空。

她经历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颗心早就如同铜墙铁壁，只是被他一点点一点点的磨去棱角。

而他，却是真真正正置身在这世界中，是这世界本身的人。

可那些仇和怨，也许已经成了她一个人的困局……

身在局中，根本没有办法置身局外，她心里记住的东西太多，除了爱情，更有亲情，友情，包括仇恨，而他在意的就只有一个她。

他们之间这场感情，注定会碰的头破血流。

叶宝突然没有再说话，她没有理由去劝啊凌，就连她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

叶凌喂他服下唯一一颗救命的八级灵丹后，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他伤的很重，几乎是命悬一线，骨节分明的指尖比往常更加的苍白，几乎剔透，可服下八级灵丹，也再无忧。

夜王府外跪了一院子的人，而内殿仍然是灯火通明。

一日一夜，里面的人没有出来。

夜王府也没有任何人有胆子敢靠近内殿。

风一脸色也极为阴沉，这半个月，上清境境主已经发话，待主子大好，择日迎娶上清境圣女季云苓！

上清境位于十大势力之上，高手无数！主子又和这季云苓同血而契！没有办法护好王妃一人，便只能忍！风一拳头握的极紧。

——

整整半个月，榻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小丫头……”夜沉渊低声，嗓音略略低沉沙哑。

“你醒了。”叶凌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淡淡看向他。

“小丫头，本王心脏好痛，你快帮本王看看。”夜沉渊侧身微躺，一双妖冶的美眸柔情似水的凝望着叶凌，故作委屈。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总以为糊弄过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叶凌的笑容很淡，犹如天山清雪，不可及的遥远。

“小丫头，本王这一觉是睡的久了些，莫不是小丫头生气了？”夜沉渊淡如薄雾的笑意挂在嘴边：“丫头不要生本王的气了，可好？不是说想到处去看看？本王让风一陪你去。”

“若我让你陪我去呢？”叶凌笑的云淡风轻又妖冶逼人，声音很淡很淡。

“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处理好，丫头去哪里，本王都陪着，乖。”夜沉渊眸子里都是极致的宠溺温柔，声音很柔的哄着她。

“夜沉渊，我累了。”叶凌脸上平静的没有一点温度。

夜沉渊暗金色的眼眸看着她，深深望进她眼底。

“夜沉渊，你知道的，我们两个人，都是要强的人，我眼底更是揉不下一粒沙子，”叶凌看着他，眼里明明在笑，却偏偏淡的没有一丝颜色。

红衣少女就站在内殿，红衣无风自动，张扬耀眼，却仿佛离他很远很远，夜沉渊下意识狠狠拽住她的胳膊，牢牢抓住不松手。

“所以，你要跟本王说什么？”夜沉渊那双暗金色眸子一紧，俊美无双的容颜瞬间极为阴寒，浑身散发出恐怖黑暗气息。

“夜沉渊，我们完了。”叶凌看向他，一字一句说出了这几个字，心情极为平静，也许是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平静了，她忽然转身，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叶凌！”夜沉渊妖冶的眸子看向她，声音如同和风细雨，轻描淡写，但听到叶凌耳中，心还是下意识一颤。

“你希望本王说什么？因为一桩无稽之谈的婚约？”

“叶凌！你告诉本王！”夜沉渊看向红衣少女的眸子极深。

“没什么好说的。”叶凌声音没有一丝变化，抬步就走。

“你希望本王娶她？”夜沉渊声音极冷，暗金色眸子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一分！

叶凌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夜沉渊的妖冶，夜沉渊的小孩子脾气，夜沉渊对她唯一的例外……将她清醒的思想变得更清醒：“那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