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问题的角度和我们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丁仪看着脸上带笑的岳斯说到：“在我们经过审核，被选入地下基地对那个庞然大物进行研究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是一个非常好懂的人，这一点在日后的接触中逐渐确认。”

“没想到你还懂心理学和基本演绎法。”岳斯依然是那副笑容，对丁仪说到。

“我只是一个善于发散思维的人。”丁仪说到：“你最引人注意的一点，是你毫无存在感，放在人群当中，如果不是本着刻意寻找你的念头，几乎都无法发现你的存在，在工作中，你也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脸引人注意的人，过年的时候，就连我都会到台上鬼哭狼嚎一通，但是，你却丝毫没有动静。”

地下基地也有属于自己特定的假日，用来在繁杂的工作中放松精神，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专业人士来表演，通常是科学家和工程师们自己临时排练表演节目。

丁仪做着一些无意义的手势，说到：“虽然你不想引人注意，但是，你对权势有种迫切的追求，你能成为基地的高级管理人员，总项目负责人的事情，令我非常惊讶。”

“这一点和你之前对我的评价相反啊。”岳斯笑容更加灿烂了：“你说我没有私心，那么追求更大的权力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

丁仪挠了挠头——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但是进入太空站有着一定的要求，所以丁仪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个人清理消毒，不至于显得邋里邋遢的。

“这一点，是我最后的结论，需要放在最后再说。”

“三体人对我们进行技术封锁，正在对我们发起入侵的事情，我们通过它了解到了，然后你便有意引导我们，让我们的研究向着某些研究进行，不要再某些方向继续努力。”

“这一点，我们两个很像，在立足于科学技术之上的前提下，没有被现有的科学技术所局限思维，在有它作为最大的作弊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与创造力。”

“被重力束缚的灵魂，是无法感知到整个宇宙的。”岳斯用之前丁仪的一句话作为回应。

丁仪继续说到：“就目前的结果来看，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你的刻意引导让他们少走了很多弯路。”

“而面壁计划的制定，还有你入选面壁者，这些对你来说更是顺水推舟，让你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具有权势的少部分之一，ETO针对你的多次刺杀行动更是加强了你的权重。”

“如果不是，靠着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影响全球各国的意见这件事太过稀奇，让ETO配合你的行动，并一次次地死里逃生这些事情太有违常理，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一手促成了这一切。”

“说的是呢，如果我能干涉到全球各国以及ETO的意见，那我真的就太可怕了。”岳斯说到，虽然那的确是真的，虽然有着一定的偶然性，属于机缘巧合之下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但是，未尝没有他刻意的引导，虽然不过是一招闲棋，但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具体的原理很简单，就像那个“如何成为世界首富的女婿”的段子——你去世界银行找工作，说自己是世界首富的女婿，然后你成功地当上了世界银行的副行长，然后因为世界银行的副行长的身份，你取了世界首富的女儿，成为了世界首富的女婿。

岳斯采用的手段也差不多，先显现出令三体人未知的力量，让三体人对自己感到威胁，然后在ETO那里榜上有名，因为在ETO那里榜上有名，还登上了必杀的名单，所以才被选入面壁计划，成为了面壁者。

又因为成为面壁者的岳斯威胁性又提高了，ETO才加大了对岳斯的刺杀行动，因为ETO不顾一切地对岳斯进行刺杀，又反衬出岳斯的计划是正确的，是能够威胁到三体的。

真是一环套一环啊。

丁仪继续说到：

“你在联合国成为面壁者的那次会议，虽然没有新闻媒体的报道，全程没有录音录像，但是ETO还是将一段录音公布了出来，那是同声传译过程中录制的，借此，我了解了你那惊世骇俗的发言，然后，我最终确定了，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的世界观，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你对这个宇宙、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认知是相当成熟的，其余人就像蹒跚学步的孩子，而你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知道它的弯弯绕绕。”

“你对宇宙与人类的未来是感到悲哀的，好像人类与这个宇宙是没有未来的一样，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却是在拼尽全力地让人类拥有希望，你看看你所做的一切，向上提高人类的科技水准，向下，提高人类文明的整体下限，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断地增强人类的本身。”

“三体人的入侵，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用即将到来的战争来逼迫人类不断地进步，就像冷战时期一样，战争在明天就会到来，但是只在明天，为了应对战争，人们不断地向着科技研发倾泻着资源，人们有着四百年的发展时间，那真是太宝贵了。”

“总体地来说，你是一个矛盾的存在，明明知道结局，却不断地进行尝试，在黑暗中带来一丝希望。”

岳斯为丁仪的分析鼓起掌来：“分析的真不错，我差点都信了我是那么伟大的人……对，我就是那样想并那样做的，不过，因为面壁计划，我不需要向你透露我的想法，还有你真的不是心理学家吗？”

岳斯没有像丁仪想的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借用这个世界的人类的智慧，来完成自己的科技树补全计划。

“别忘了，我可是有量子物理学与哲学的两个博士学位。”丁仪说到：“对你的分析，只是哲学的范畴，从中了解你对整个宇宙的认知。”

“把武器收起来，丁仪教授不是ETO的人。”岳斯忽然提高了声音，不明所以地说到。

丁仪闻言，环顾四周，发现有多位宇航员端着枪，正瞄准了他。

他们手中的武器，丁仪认得，是一种能量武器，可以调解功率，进行致命或非致命两种攻击，致命是杀人不见血，连伤口都没有的那种；非致命也有从消除目标的行动力到直接致晕多种选择。

但是，即便是非致命状态，多把枪同时命中，也是会死人的。

这种武器是专门为在太空站之类的地方设计并制造的，既可以避免子弹对设备造成损伤，对目标进行杀伤之后，也可以避免血液的流出，对仪器设备造出破坏。

只不过，在航天员们的实际使用过程中，发现这种武器太过鸡肋，从战略战术意义上来看，根本派不上用场，宇宙战争，谁还和你玩跳帮战，那是决胜于千里之外——但这又不绝对，就比如现在。

失重状态下的丁仪行动不便，动力装甲航天服的辅助瞄准系统能够让宇航员们弹无虚发，不用担心会误伤岳斯，但丁仪还是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有了岳斯的指令，航天员们收起了武器，但还是上前，准备将丁仪给控制起来。

“不必了，他只是和我很普通地聊聊天而已。”岳斯摆手，制止了航天员们的行为，然后继续对丁仪说到：“你既然浏览过ETO的网站，就应该知道他们应对面壁计划，为面壁者专门而打造的武器，破壁人。”

“我知道。”丁仪说到：“但是，ETO对你的破壁方式是，格杀勿论，倾尽所有资源，只为彻底抹除你的存在，这样，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那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非常契合破壁人的做派，暗地里一直在观察着面壁者的一切，然后从中理清面壁者的思维，然后再出现到面壁者的眼前，将他的计划解析出来，并说出自己的破解之法。”岳斯说到：“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ETO的成员。”

“放心，即便你是ETO的成员，你也应该知道，三体人对于地球的侵略，注定是失败的。”

地球如今最大的底牌，不是来自于地下基地那源源不断的技术，以及四百年左右的发展时间，还有整个太阳系那充沛、待开采的资源，而是地下基地本身。

那因为宇宙天神组·蒂亚穆而诞生的地下基地。

虽然除了岳斯之外的所有人都无法确定蒂亚穆是死是活，或者是超出人类理解的某个状态，但是，只要能够唤醒蒂亚穆，或者仅仅是借用蒂亚穆的一部分力量，三体人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如今蒂亚穆已经呈现出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但那只是其存在本身所产生的奇迹，就像人类活着，就会不断地向外辐射着热量，但是，人类真正的力量，却不仅仅是辐射热量那么简单。

“我知道，但是，我不是。”

丁仪无奈地说到：“难怪你脸上带着那种奇怪的笑容，原来早就注意到了。”

以穿着动力庄家航天服的航天服的姿态来看，他们已经早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并暗地里形成了包围，在自己的话语越来越危险的时候，准备对自己发动攻击，如果不是岳斯及时的喝止，现在自己估计已经躺在半空当中了。

“什么时候。”丁仪严肃地问道。这些动力装甲太空服的性能太好了，行动之时，根本没有机械运转之时应有的声响，虽然有他全神贯注地与岳斯进行聊天的原因，但靠着动力装甲，航天员们才能悄无声息地完成包围。

他们的话中，有很多东西是不能被外界所获知的，比如地下基地的存在，如果岳斯在成为面壁者之前不是地下基地的高级管理，并且这一职位也没有被撤销，即便岳斯是面壁者，丁仪与他的对话中也不会提到关于地下基地的一星半点。

“在你做出这个手势的时候。”岳斯随意地比划了一下，丁仪见了，松了一口气。

完成一个工作周期之后，航天飞机载着一部分人员回到了地球，有一部分留在了太空当中，他们需要完成各式各样的研究，例如制定应对宇宙战舰的战术之类的，很多事情不亲自经历一下的话，是无法了解它的，在大气当中、在被引力束缚的环境下所臆想出来的东西，必然偏离在太空失重环境下的事实。

就像在平稳的大地上，无法想象航行于大海之上船只的颠簸；在山区逼仄平地上建村的人，是无法想象大平原的辽阔的——就比如某扑街，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是在山区生活的，没有离开过那座小县城，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才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

而这些人当中，有已经成为已婚人士的林云，和她的丈夫，第一艘航母“珠峰”号舰长江星辰，林云的战略眼光，和江星辰的作为一艘舰长的经验，都是太空军所需要的。

太空站与地面的通讯是非常方便快捷的，虽然太空军只派遣五个人进入太空站，但是沟通是无碍的。

而丁仪本着他那套“引力与人的思想”的论调，也留在了太空站当中——他试图借着这次机会戒烟，以及用与岳斯物理性隔绝的方式，洗清他作为ETO成员的嫌疑。

采用了新技术的太空站内部空间很大，毕竟它是用来建设太空电梯的平台——动力装甲航天服同时也是舱外作业的工作服——这使得空间站内的人员激增到了三十人，但依然没有超负荷，再加上有航天飞机所运输的，两趟下来囤积的物资，足够三十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使用二氧化碳合成淀粉的设备，空间站内部也是安装的有的，也是为之后在宇宙战舰上安装使用进行实验——在茫茫星海当中，物资的补充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物质占据宇宙的比重是非常低的，更何况能够直接进行使用的，一艘艘太空飞船就是一座座物资匮乏的孤岛，只有将所携带的少量物资进行循环使用，才能够维持更长的时间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