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缅甸的深山丛林中,缅甸乌蟒和毒蛇皆属十分常见的生物,但这条藏在树冠浓荫里的乌蟒,竟能在张口吞吐之际,就将体壮膘肥的钻山甲吸上半空,直看得司马灰和罗大海两人心寒股栗,胆为之夺,奈何手中没有枪械,猎刀又及不得远,无从相救。眼睁睁看着那条乌蟒张口吸住了钻山甲,就势探首下来,将其囫囵个地吞入腹中,蟒身顿时隆起一个人形。
钻山甲虽然挎着把冲锋枪,但是突然遇袭,毫无防备,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股腥风卷住。
有道是力从地起,钻山甲的双脚离了地面,虚身凌空,头上脚下,毫无挣扎反抗的余地,立刻被活生生吸入蟒腹。
这钻山甲是常作亡命勾当的盗墓贼,身具惊人艺业,手段当真了得。他被巨蟒一口吞下,只觉得恶腥冲脑,周身上下好似掉进了汤锅,如受火灼,难以忍耐。幸得钻山甲神志未乱,心地尚且清醒,他仗着胳膊比较短,局促间能得施展,奋力拽出随身携带的鸭嘴槊,把锋利无比的槊刃向身下狠狠划去。鸭嘴槊利刃所过之处,如中败革,拼命再割下去竟给那乌蟒从里到外开了膛子。
那条缅甸巨蟒吞人吞得太狠,初时还未发觉自己腹破肠穿,直到钻山甲在它腹底割出了十几米长的一条豁口,才知大势不好,盘在老树上垂死挣扎翻滚。
这些情形全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还不等司马灰和罗大海回过神来,钻山甲就像个血葫芦似的,从头到脚裹满了黏液,合身自那条被他开膛破肚的乌蟒腹中掉落下来。
二人见膘肥体健的钻山甲从半空坠下,都同时惊呼了一声,想伸手去接又哪里接得住。那一百七八十斤的大活人,加上下坠的势头,就跟投下来一颗炸弹似的,钻山甲倒撞在他们身上,立刻砸了个人仰马翻,滚作一堆摔倒在地。
而那条缠绕在树梢上的乌蟒,也因腹破血尽而亡,尸体从高处滑落,司马灰就地一滚躲开死蟒。再看钻山甲,发现他摔下来跌得着实不轻,而且那乌蟒腹中分泌的消化液极浓,此人虽然身体肥壮,又是脱身迅速,但周身皮肉多已腐溃,脸上五官都不全了。
罗大海对刚才钻山甲从里边给乌蟒开了膛子的手段很是佩服,见他这副模样,顾不上自身疼痛忙扶将起来,关切地问道:“钻爷,你平安无事吧?”
司马灰查看钻山甲的伤势,以手轻抚其面,竟然软如烂瓜,毛发尽脱,鼻子也随手而落,便摇头道:“都成这德行了,能平安无事吗?”他想尽快招呼后边的人跟上来,倘若让阿脆立刻施救,说不定还能给钻山甲保住性命,于是立刻晃亮了一枚信号烛,抬手向高处抛去。
谁知暗红色的烟火一亮,顿时将附近的树丛照得通明。就见周围的树窟和岩洞内尘起如雾,正有无数条目似电闪、口吐歧舌的缅甸蟒,皆是粗如量米之斗,其长不知几何,纷纷从蟒穴中游出,盘桓卷曲,旋绕下行。
司马灰和罗大海二人心中叫苦不迭,刚刚亲眼看到被乌蟒吞下的钻山甲是怎生一副惨状,哪里还敢停留,脑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只发了一声喊扭头就向回逃,而那数十条缅甸蟒则在后穷追不舍。
虽然深谷丛林中植物茂密,地形复杂,使得蟒势稍失,可是人在其中,同样也跑不快。司马灰和罗大海狂奔出去百十步,慌忙中也来不及仔细看路,见到能容身的地方就没命地逃过去。身上的衣服不知被刮开了多少口子,移动的速度也被迫减慢下来。只听得身后巨蟒来势如风,撞得树干和泥土纷纷作响,距离越来越近。
司马灰眼见难以逃脱,只好同罗大海停下身,各自握紧了手中猎刀,背后倚住一棵老树,准备以性命相搏。恰在这命悬一线之时,突然从树后呼啸着喷出两道火舌。一波接一波的熊熊烈火犹如所向披靡的魔神,肆意施展着它的狰狞与狂暴。火焰所到之处连空气和泥土都被点着了,灼热的气流使人为之窒息。
司马灰定睛一看,原来是跟在后边的玉飞燕等人,在看到信号烛发出的光亮后迅速赶来接应,待到发觉前方有乌蟒出没,便用携带的火焰喷射器施以攻击。缅甸蟒虽是皮糙肉厚,但哪里抵挡得住烈焰焚烧,不是被当场烧成焦炭,便是逃窜得无影无踪了。
玉飞燕发现在前边探路的三人少了一个,知道必是遭遇了不测。她顾不上多问,立即打声呼哨,招呼手下一众武装人员,以火焰喷射器开路,散成扇形在深谷中向前推进,没多久便找到了横尸就地的钻山甲。
众人见钻山甲死状之惨,又听司马灰和罗大海说明了情由,都觉不寒而栗。玉飞燕心想:“这次可是姜师爷托大了,凭空赔上了一个兄弟。”她带着手下众人,在钻山甲的尸体前拜了一拜:“全爷安心上路,家中老小都有大伙替你照看着,咱们回去之后,当在金菩提寺设下长生牌位,你如能泉下有知,可使一缕英魂到那里领受香火。”随后命人割下钻山甲的头发带回去收殓,就地焚化了尸体,挖坑埋了灰烬。
因为时间紧迫,如果想再走回头路,只能被狂风暴雨带来的山洪和泥石流吞没,所以玉飞燕没有再派人到前头探路,而是全伙结队在密林之中行进。
这时山谷深涧中的岔口渐多,绵延起伏的山脉都被原始丛林覆盖。由于各种大型植物几乎是呈侵略性地生长,使山体地层中开裂的深隙极多,形成的沟壑纵横交错,分布得犹如蜘蛛网一般。内部同样生满了大量的蔓生和气生植物,再加上大小不一的溶洞,构成了一个多重的绿色迷宫。脆弱的山体时常塌方,即便手中持有详细的地图,走到深处也很容易迷路。
如此行进了一阵,姜师爷便让众人停下,他声称再这么走下去恐怕要走麻答了,应当排开先天数掌中八卦,确认探险队行进的方向是否准确。玉飞燕等人都知道他经验老到,有一套相形度势的高明手段,自然信服。
姜师爷当即取出一副铜牌,在折扇上倒扣着排开,又依次翻转,他两眼盯着牌面,口中念念有词:
丑不南行酉不东,求财盗墓一场空;
寅辰往西主大凶,棺中遇鬼邪害在;
亥子北方大失散,隔山隔水不成行;
巳末东北必不通,三山挡路有灾星;
午申休进西南路,坟前下马一场空;
逢戌莫向地中行,撞见妖邪把命丢;
卯上西北有祸殃,鸡犬作怪事难成。
姜师爷算罢,又用罗盘加以参照,看准了一条深壑,急匆匆向内就走。玉飞燕连忙带人紧跟在后,而司马灰却心中起疑,他倒不怀疑盗墓贼那套推演风水地理的方术,可不知为什么,隐隐觉得姜师爷活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反常气息,不知会将众人引到什么地方。
众人跟着姜师爷,在丛林中七拐八绕走了许久,有个缅甸人发现在一片黑绿色的积水中,露出一条死人胳膊。那缅甸人大概是个战场上的老油条,见了死尸势必要搜刮一番,看看尸身上有没有手表一类值钱的东西,于是走上前用力去拽,从死水中拖出一具湿淋淋的死尸。那尸体俯身向下,翻过来之后露出黑乎乎一张脸孔。在探照灯的光束下,可以看到那张脸上的皮肉完全枯萎塌陷,呈现乌黑的深酱色,形同一具在沙漠中脱水而亡的干尸,而且嘴巴大张,眼窝深陷,兀自保持着临死前痛苦的面容,周身衣物都已消烂尽了,不知死了多少年月,也判断不出身份来历。
这时其余的人也陆续跟着姜师爷停下脚步,司马灰看到周围有许多被火焰喷射器烧灼过的乌黑痕迹,心中更是疑惑:“怎么姓姜的这老土贼,拿着把破扇子不扇屁股扇脸蛋,又把大伙引回了蟒穴附近?”他偷着观望,就见姜师爷面如白纸,神色恍惚,眼中枯黄如蜡,脸形也比先前明显瘦了许多。冷眼一看此人,竟与水中那具干尸有几分相似,都和从枉死城里爬出的恶鬼一样。
山林队老少团中三当家的海冬青眼光敏锐,他也察觉到这条路是绕回原点来了,又看姜师爷不太对劲,就上前问道:“师爷,你怎么了?”却听姜师爷嘴里叽叽咕咕似是有声,海冬青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还以为事关机密,便把耳朵凑过去细听,又问:“什么?你说清楚些……”
司马灰预感到将要有事发生,他想拦住海冬青,可还是迟了半步。海冬青一句话说不到一半,就见姜师爷的嘴部突然向上下左右分别裂开,分作数瓣,越张越大,就势向前一扑,当场就将海冬青的脑袋裹在了其中,并且紧紧向内收拢。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余人全都惊得呆了,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那海冬青猝然受制,顿觉万把钢针刺入脑中,疼得四肢一阵抽搐,垂死挣扎之际手中拎的枪也走了火,一排子弹横扫出去,立时撂倒了身边几个同伴。其中一颗子弹从一名缅甸人胸前贯穿,又击中了他身后背负的火焰喷射器燃料罐,当即发生了爆炸,轰的一声火球乱窜,周围躲闪不及之人,都被熊熊烈焰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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