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级别的打击是物理学方面的打击，最强的对决是逻辑方面的对决！”

破壁人A重复着岳斯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岳斯真实的用意。

当然，他本可以更早地分析出来，但是行星防御理事会的下属特工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各种拷问手段用在了他的身上，想要从他的大脑中扒出有用的消息，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所有的对决都是在博弈，比的是可能性，哪怕对于一方来说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但是对于另一方来说，那万分之一必须作为百分之百进行对待。”岳斯笑着说到：“就像交战的双方，一方哪怕只是丢了一根钢管过来，另一方必须把它当成巡航导弹来看待。”

“哪怕，地球发射向三体星系的飞行器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进入三体星系，成功靠近三体星系的恒星并发挥作用的可能性也只有万分之一，但关系到文明的存续，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必须重视起来——哈哈哈，三体人真的相信了！”

“它们的母星遭受打击的时间要远远早于三体舰队到达地球的时间，在它们打败人类文明，占据地球之前，它们的母星、它们的文明将会被恒星烈焰所摧毁，它们将会沦为无根浮萍，只有一支舰队承载着最后的希望——所以，三体人不敢赌，地球它们暂时还没有拿到手里，母星不能再失去了。”

“你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喽！”破壁人A不甘心地问道：“你花费大量的资源，大动干戈，甚至把自己也ETO都算入局中，就是为了向三体人撒一个弥天大谎，将智子骗离地球？”

岳斯点头说到：“你倒可以这样认为，三体文明对地球文明最大的威胁，除了将近四百年之后到来的三体舰队之外，便是智子对地球基础物理学研究的封锁了，花费大量时间大量资源大量资金建设的粒子加速器成为了摆设，只要智子离开了地球，人类的科技便能够重新向前发展。”

“这有什么用？”破壁人A笑着说到：“就算没有了智子，我们依然掌握和与三体人沟通的方式，可以告诉它们，你对它们的欺骗是非常容易被拆穿的！”

行星防御理事会的代表中有人低声地骂了几句，对于破壁人A的表现，他们表现出了一个身为人类应有的愤怒，破壁人A这种背叛了人类文明的行为，以及以其他种族的皈依者狂热，正常的人都应该对他们产生仇恨与愤怒。

岳斯笑着说到：“是啊，你们大可以告诉三体人——主啊，面壁者岳斯是在撒谎，他是在欺骗你们，目的就是为了将智子从地球骗离地球——那么，发出这段信息之后，你觉得三体人会相信你这中卑微的仆人，还是相信我这个敌人的威胁。”

“你！”破壁人咬牙切齿地说到，这一个“你”，既是他的回答，也是他表达情绪的一声怒吼，就像是“妈惹法克”一样，只是一个语气词。

“所以，我说了，人类在与三体文明的战争中，我们终于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岳斯又一次为自己鼓起了掌：“与三体人之间的战争，我们所能进行的，只有信息战争，利用信息差为自己创造优势。面壁计划是如此，我的计划也是如此。”

听到岳斯的解释，听到他的掌声，这一次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孤芳自赏，也不是受到一群人质疑的目光，而是热烈的掌声与欢呼，所有人都站起来为岳斯鼓掌，这是对整个战略取得可观胜利的庆祝，也是对岳斯热烈的赞同，这位面壁者为人类文明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就像此前的多少次一样，岳斯的听证会都是对全球直播的，这件事的经过结果，已经被全球的绝大多数人所获知，人们开始欢呼，拥抱，庆祝，甚至有些人还拿出鞭炮烟花，燃放了起来。

虽然基础物理学的研究与他们的生活相去甚远，但是他们却感觉到自己参与到了整起事件当中一样——不，他们真的参与到了其中，就像岳斯极力促成的一样，每个人都参与进了人类文明与三体文明的战争当中，就像当初人类文明与三体文明的正式宣战，他们真的投下了至关重要的一票。

独眼巨人系统向三体星系发射飞行器的按钮，可以说是他们一起按下的。

这份荣耀，属于全体地球人。

人们值得庆祝，人们值得欢呼！

但是，人们的欢呼与掌声，对于ETO成员，以及就在台下坐着的破壁人A来说，却是非常刺耳的，那是对他们十足十的嘲讽！

“别忘了，智子可是人造物，三体文明能够制造出一个智子，便能够制造出两个智子，乃至更多，你们的欢呼只能存在片刻，笑到最后的必定是三体人。”

在众人欢呼鼓掌的时候，破壁人A又跳出来泼冷水了：“你们为自己的一个小计谋而欢呼雀跃，却不知道，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计谋都是浮云！”

破壁人A好像重新找回来自信，尽可能地挺直了胸膛地说到：“而且，只要拦截了你发射的飞行器，智子可以继续回到地球，继续干扰着粒子加速器的结果，你们笑不了多长时间的。”

“哈哈哈，三体人开工制造智子，我求之不得，那实在是太好了！”岳斯笑着说到：“资源这种东西，对于三体人来说是非常匮乏的，三体舰队总计有一千艘战舰，但是这一千艘战舰又能够携带多少物质来穿越那茫茫的宇宙空间呢？正因为需要收集反物质来供引擎加速，拥有达到光速百分之十能力的三体舰队却需要四百年的时间才能到达地球。”

岳斯进一步解释到：“智子本质上是一个质子，但是，对其进行低维展开、蚀刻电路的过程却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质与能量，如果我的计算没有错误的话，大约需要消耗一支舰队的资源，即便技术成熟，将成本大大降低，但是所需要消耗的资源却是依然非常庞大的。”

“据我所知，三体人一共生产了四个智子，向地球发射了两个，另外两个被它们留在了三体行星上，靠着智子之间的量子纠缠形成感应阵列，实现了三体文明对于地球的实时监视，地球与三体的实时通讯，也是基于这个原理。”

“但是，独眼巨人计划消耗的物资，包括飞行器还有能源等等在内，远远没有智子消耗的多，并且，除了地球之外，我们还有月球，有火星、小行星带，有太多能够提供资源的行星，我们完全可以和三体人打消耗战——用一套独眼巨人系统换它一颗智子，不亏。”

“而且独眼巨人的发射平台是可以回收使用的，燃料的提纯生产随着技术工艺的提升产量也大大地增加，也就是飞行器的制造废了点时间，大约三年的时间便能够发射一次。”

“就按峰值计算，达到光速百分之三十的飞行器，三年时间能够飞行将近一光年的距离，如此的空间跨度，就算接近光速的智子，也需要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靠近飞行器，帮助三体舰队摧毁它——这便是以空间换时间。”

岳斯说的是实情，虽然具体操作起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破壁人A听的明白，想的清楚，顿感绝望。

“设想一下，如果三体人大肆开工生产智子，那么它的经济会很快崩溃的，它们的资源环境根本无法支持那么庞大的支出，会造成秩序的崩盘——因为和地球隔得太远了，无法靠着直接发动战争掠夺资源来转移内部矛盾，然后……”

岳斯用手做出一个炸开花的动作，然后继续笑着看着破壁人A，看着他那理念崩溃的表情。

这是《三体》原著里提到的关键信息，岳斯当然会拿来用了，虽然这并不是岳斯真正的计划就是了，他必须对公众有个合理且能安抚人心的解释，让人们心中带有希望。

许久，破壁人A才默默地说到：“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这样一种战略计划都能够想的出，靠的，还是那一点点，关于三体世界的信息。”

“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岳斯摇头笑着说到：“我所使用的战略，其实在人类历史上是出现过的，距离现在的时间，也不到一百年，想想看，仔细地回忆一下，估计你很快就能想的明白的。”

这下，不仅是破壁人A，听到岳斯声音的很多人都在思考，但还是破壁人A最先说了出来：“星球大战计划！”

“宾果，恭喜你，答对了。”岳斯给破壁人竖了个大拇指。

“星球大战计划”并不是那一系列的电影，而是上个世纪，冷战时期美帝所采取的一种战略措施，靠着大肆宣传，美帝让CCCP相信了这样一个计划的存在，随后CCCP和美帝两国展开的一场太空军事竞赛，不计成本地向太空工业领域投入了大量的资源。

因为在高新技术领域的优先，以及发达的经济基础，美帝在宣传中占据着优势，然后成功地把CCCP给拖垮了，最后一解密，才发现美帝只是口号喊的响，基本都没做，全部推诿给了“技术达不到要求”，只有CCCP傻乎乎地投入大量资源到里面。

当然，这一招用起来要谨慎，万一低估了对面的能力，你在这里吹着牛皮，对面把你吹过的牛皮都变成了真的，到时候就傻眼了。

“卑鄙的虫子！”

在很多人的虹膜上，用他们的母语呈现出这样一句话，很明显，这就是智子的手段。

和岳斯说的相反，智子并没有离开地球，或者说，至少还有一个智子没有离开地球，它对地球科技的封锁依然是有效的——这是肯定的事情，至今为止，人类只向三体星系的方向发射过一次飞行器，三体人必然不会进行调动两颗智子那么浪费的行为。

不过因为之前被岳斯连同ETO一起被算计进去的事情，这一颗智子不再与人类进行交流，哪怕岳斯二号对ETO发动了叛乱也是如此，它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帮助ETO减少损失，这才让岳斯初步判断出智子已经离开地球这件事。

“多谢你的夸奖！”岳斯没有戴着“存在感消失的眼镜”，同样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微微欠身，对智子说到：“感谢你的夸奖，敌人的唾骂便是对我的最好的嘉奖，正因为如此，我才能确定我的计划是切实有效的——忘了告诉你，独眼巨人系统已经开始检修与燃料的装填了，就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之内。”

不需要岳斯的告知，智子已经观测到了这件事，然后再也没有了信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破壁人A捂着胸口，向着虚空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主啊，不要抛下我们！”

随后，破壁人A倒地，再也没有了气息。

很明显，这第二颗智子也离开了地球，或者说不再与人类进行沟通，自以为被三体文明抛弃的破壁人A理念崩塌，就这么挂掉了。

但是这个时候，没人在意破壁人A，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岳斯身上，为他鼓掌，为他欢呼。

接下来，被尘封的基础物理实验室，那些被搁置了的粒子加速器被重新激活，重新启动，开始进行恢复性的实验，用来确定智子的离开是否为真实的。

而第一台粒子加速器投入实验性的运行，已经是独眼巨人系统第二次发射飞行器的又一个月之后，第二个智子已经伴随着飞行器远去。

被两颗智子封锁了几十年的基础物理学研究，又可以正常地开始了，人类又重新将自己的未来握在了手中。

“现在是否可以宣布，面壁计划的结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岳斯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但他得到了一个否定的回答：“智子的封锁已经暂时性解除了，但是三体舰队的入侵并没有彻底解决，面壁计划依然有存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