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戾气太重？”

对于这个说法，左千户心中不解，他的那班手下还在正气山庄内呢，要说戾气，他们身上也不弱。

但现在是自己求人家，人家提出要求来，自己只能咬着牙认了，留在正气山庄外等候着。

普渡慈航走进正气山庄之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它化龙所需的最后一块拼图，朝廷文武百官中唯一一个没有被它吃掉的高官，傅天仇。

至于那把无上禅刀也在山庄内部，被非常粗鲁地刺在地上，让普渡慈航暗道心疼，如果这把禅刀到了它的手中，它不说将其如凡铁俗剑一般直接插在地上，连拿起来用都不会，直接会找个刀架供奉起来，早晚三柱香。

而左千户口中的那个从他手中把禅刀抢走的那个书生也没走，就站在禅刀旁边，不过现在的他却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眼神飘忽不定，一直向着角落中望去，但是那角落中却空无一物。

普渡慈航从那个书生身上感受到了法力的流转，但是并不强，想来应该是获得了某种法器，借助那法器的威力对付左千户和锦衣卫应该是足够的，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漏了怯，甚至躲到人群的最后。

天意，这是天意！

就连老天爷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让自己赶在天狗食日之前凑够了化龙的条件，获得了这件法宝傍身。

看到普渡慈航之后，傅天仇拨开左右，站在众人之前，高声喊到：“犯官，前礼部尚书，傅天仇，拜见国师！”

说罢，傅天仇向着普渡慈航跪下。

按照往日的作风，傅天仇无论如何是不会对着普渡慈航做出下跪行礼的时候，他可是读书科举一路走上高位的，怎么可能瞧得上普渡慈航这种靠着方外之术上位的家伙，整个文官团队与其都是对立面，言辞恶劣一点，普渡慈航完全就是一个幸进小人。

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他傅天仇翻身的希望就系于这个能够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人，该有的姿态必须拜出来，哪怕放下读书人的品德操守也在所不惜。

见到傅天仇都跪了，清风月池两姐妹和一干家丁都跪下了，锦衣卫那边不见左千户回来，便从众地跟着一起跪下，但是距离傅天仇那边远远的，不和他们混在一起。

唯有知道这国师普渡慈航乃是一只有着千年修为的妖怪，应该做的是除掉它，怎么可能会去拜它。

见到自己面前跪倒的这一片，普渡慈航慈悲一笑：“善哉，善哉，你们杀孽缠身，还不快放下屠刀！”

“嗯？”傅天仇对普渡慈航这句话摸不着头脑，但跪都跪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国师，容犯官禀报，在下乃是蒙冤入狱，但依然未曾放下国事，望国师慈悲为怀……”

但普渡慈航怎会理他，开始禅唱起来。

一时间，带着节奏的禅唱响起，在这正气山庄内回**，直让人心神恍惚。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索命梵音！

虽是经文禅唱，却并无安神定魂之效，勾动人的心魔，扰动人的杂念，使人只觉自己罪恶深重，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难怪普渡慈航对阿弥陀佛禅刀念念不舍，苦苦追寻，哪怕展现出“魔刀”的一面，对于普渡慈航来说非常契合，仿佛为它量身打造一样。

宁采臣在这索命梵音当中心有所悟：“兄台曾经对我说过，鬼怪之类的，最开始的手段就是吓人，只有你心里感到害怕，它就能对你做很多事情。”

“这佛陀无论真佛还是假佛，所做的事情和那鬼怪没什么区别，是让你感觉自己天生有罪，信奉于它才能洗脱罪孽……”

“咚、咚、咚……”

傅天仇把头磕在地上，磕得咚咚响，口中喊到自己罪孽深重，沦落到如今的这种局面，是他罪有应得。

而两个傅家的家丁浑浑噩噩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普渡慈航身边走去，但是还未近身，便被普渡慈航周身散发的金光所蒸发，形神俱灭。

“爹，你怎么这样！不要再磕头了！”清风月池两姐妹见到此等情景大惊失色，联手按住傅天仇，不让他再继续磕头了。

磕头的时候傅天仇非常用力，才几下，额头上的皮已经破了，鲜血开始流出，再磕下去，人就要磕傻了，脑仁就要磕散了。

而且傅清风心里明白，这是自己老爹自己找罪受，在索命梵音之下中招的，只有三人，而这三个人都是把岳斯给的符纸丢掉的人。

“妖怪！”知秋一叶跳了出来，大喝一声：“逐鬼驱魔令！”

捏诀念咒，知秋一叶身上飞出无数道符咒，随着剑指一指，飞向了普渡慈航，但是一点浪花都没有掀起来，就被普渡慈航周身的护体金光所化解。

“可恶，竟然没用！”

自己辛辛苦苦绘制的符篆竟然一点效果都没取得，让知秋一叶颇受打击，但岳斯已经对他打过预防针了，对于这个结果，他也能接受。

而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普渡慈航自己，他的索命梵音无往不利，但是对于面前的这群人来好像根本不起作用，除了两个无名之辈和傅天仇之外，就没有一个中招的。

自己白白唱了半天。

既然索命梵音不起作用，那就招数升级！

普渡慈航身上的金光更加浓郁，仿佛天雷炸开，它的人类姿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佛像，漫天金光直映天际，将夜空照亮，连天上的云彩都被映照成了祥云。

“南无极乐世界————”

“西天如来法驾在此！！！”

“你们这些妖魔邪祟，还不快快现行！”

“我是妖魔邪祟？”知秋一叶一指自己，嘲笑到：“你这妖怪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冒充如来法驾，当心遭报应啊！”

知秋一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这如来法相并不存在，而是在众人心中映照，王阳明曾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外在的敌人易除，自己心中的执念却难以消除。

自己心中见到的普渡慈航乃是如来相，哪怕清楚对方不过是伪装，是妖魔假扮，但是却根本起不了对它出手的心思。

就算强撑着出手，法术也要大打折扣。

“雷火神兵，给我上！”

招呼着傅家的家丁一起出手，知秋一叶拿出雷火神兵，瞄准了那巨大的如来佛像，符咒中阴阳之气由静转动，化为电光，但雷火神兵的威能不以这电光逞能，而在于阴阳转变时那一道雷。

这雷光威能，要超过电的数倍。

天庭之上只有雷部，而无电部，并且雷部权柄极高，主天之祸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

见到知秋一叶出手，傅家的家丁纷纷拿出雷火神兵，用知秋一叶教给他们的方法激发了雷光。

无数道雷光激发而出，打在那普渡慈航所化的如来身上，打得它金身之上漆黑一片。

“执迷不悟！”

巨佛面露悲天悯人之色，众人感应到的却是佛陀嗔怒，似有大灾祸降临。

然后便见巨佛双掌合十，掌心之间有无量光华绽放。

“小心啊！”

知秋一叶大叫不好，但已经为时已晚，他只来得及救出傅天仇和清风月池两姐妹，其余的家丁都被佛光直接命中，炸成了一团又一团的血雾，离得稍远一些的锦衣卫和宁采臣只是被余波掀翻，并不大碍。

这也是普渡慈航收力的原因，傅天仇可是它化龙的最后一环，不容有失。

插在一旁地上的阿弥陀佛禅刀不住震颤，刀身上的三世佛陀发出细微近不可闻的诵经声，好像在是在呼应着佛光，呼应着普渡慈航这尊伪佛。

这让普渡慈航将注意力从知秋一叶身上挪开，伸手去抓那把禅刀，但没想到从旁边忽然多出一个人来，伸手攥住了刀柄，将其从地上拔了出来。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妖怪以为自己化龙得道很容易，吸取朝廷气运，还敢假扮如来，在渡劫的时候还会有宝物主动上前，助你一臂之力。”

一手持刀，岳斯一手扯下身上对妖魔隐身的符咒，学着某白姓人物那做作、令人生厌的语气说到。

他之前隐身躲藏，就是为了避免吓倒普渡慈航，把这条大蜈蚣给惊走了，现在普渡慈航显露伪佛之身，又靠着索命梵音替岳斯对傅天仇来个小惩大诫，他就没有再

“小心啊，前辈，它很强的！”

知秋一叶高声说到，刚才幸亏他躲得快，不然人就没了。

“没事，没事，莫说它要化龙，就算是一头真龙来了，我也要把它给斩杀掉，来个屠龙壮举！”

岳斯提起阿弥陀佛禅刀，随手挥斩，一道刀气从刀锋之上斩出，劈开了普渡慈航的护体佛光，向着那高大巍峨的佛像斩去。

普渡慈航运转法力，竭力抵挡岳斯斩出的刀光，但最终还是被刀光斩在身上，哪怕经过消磨，刀光落在身上时只剩下浅浅的一丝，但是却在它的如来佛身上斩下一道裂痕。

“妖孽！”

普渡慈航愤怒地大吼，它的金身是它自己一点一点地修持而来，虽然偏离了最开始的佛法正宗，被它修成了妖佛邪僧，但是绝对没有走捷径，这也是它化龙之前最重要的依仗。

但是仅仅一刀，岳斯便破了它的金身，让它怎能不愤怒。

尤其是阿弥陀佛禅刀与佛法极为契合，它乃以妖身修持佛法，还把佛法给修歪了，天生就被这阿弥陀佛禅刀克制，这又让普渡慈航带上了几分畏惧，仿佛那阿弥陀佛禅刀便是它的天敌一般。

所以，岳斯必须被斩杀。

然后大佛伸手，无尽佛光汇聚在掌心当中，一掌向着岳斯印了下来。

岳斯冷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普渡慈航的不自量力，同样拍出了一掌，迎着普渡慈航的巨掌而去。

“如来神掌第八式·现实覆盖·佛法无边！”

只是双方的差距太过明显，那边巨佛之身，掌中绽放无量光华，这边只是凡人之形，只是普普通通地一拍掌，不见任何声光特效。

但双掌相交，却寂静无声，好似云烟一般，看似有形体，但却轻柔如无物。

大佛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宛若瓷器碎裂一般，一道道裂痕从掌心开始，迅速向着巨佛全身蔓延而去，就像被白金之星一拳锤碎的替身·世界一样。

佛像的伪身覆灭，显露出百丈蜈蚣的真身，但是普渡慈航的战斗力却直线飙升。

就像神怪小说中，妖魔们最后的手段便是显出真身厮杀，普渡慈航这边也是一样。

大蜈蚣的躯壳被它练得坚硬无比，世上少有法器能伤，钻山入地非常轻易，刚一出现，便将正气山庄给撑塌，张牙舞爪，冲着岳斯而来。

留在正气山庄之外的左千户见状，拔出刀来就要上前，但普渡慈航的那些侍从见自家老祖显露真身，当即对左千户出手，要把这个看到了不该看东西的人给消灭掉。

但打碎它金身的岳斯手中刚好有一把神兵利刃，没等普渡慈航逞凶，便一刀将其斩杀。

千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普渡慈航原型的蜈蚣，身体被阿弥陀佛禅刀斩灭，元神却裹挟着人间王朝气运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无论夺舍重修还是转世重生，都是有机会的。

大蜈蚣的子孙后代无数，夺舍一条再修回来都是可以的。

但岳斯脑后生光，之前的银镜绽放光华。

被镜光一照，普渡慈航的元神停滞，不分前后左右，不觉天时变化，就那样悬浮在空中，随后镜面中出现了一股收摄之力，宛若拿人的铁索一般，将普渡慈航的元神拉扯进了镜面当中。

但又不是凭借这面银镜来封印，银镜只是一扇门户，无论定住元神魂魄之能，都是从门的另一侧传递而来的，属于另外一界的力量。

银镜打开的门户还未关闭，从中传来了普渡慈航的声音，几乎化龙的修为，还有那能够化身如来佛祖令人无法辨识真假的佛门神通，让它能够坚持一二。

“这里是……”

“阴间！不，这不可能！”

“阴间怎么可能有意识！它察觉到我的存在了，我发现它的时候，它也发现到我了！”

“哈哈哈，冥府与轮回竟然是活的！”

“哈哈哈……活的……嘻嘻嘻嘻，什么十殿阎罗、什么地藏菩萨，假的，都是假的。”

“谎言，都是谎言，什么佛法、什么神仙，都是谎言！”

“哈哈哈……哈哈哈……嘻嘻。”

最开始，普渡慈航的声音是带着意外，然后是惊讶，紧接着便是惊悚，最后便是疯癫了，并且声音越来越弱，好像是被吞吃掉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