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167 她等的何尝不是一份信心
“来看看你。”
男人转身走了进来。
夜离怔了片刻,将窗户关上,回头,男人已经进了屋跖。
见男人撩袍坐在了桌案边,她也未响,走过去,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直接往他面前的桌案上一放拗。
男人一直看着她。
她也未理会,转身走到一旁的矮榻上坐了下来,随手翻起榻上案几上的一本书。
男人依旧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夜离低眉垂目,小脸清冷,手指捻起书页翻过一页,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
静谧的厢房里只能听到她一页一页翻书的动静……很大。
在不知翻了多少页之后,见男人依旧不声不响,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声将书卷阖上,回头,冷脸看向男人。
四目相对。
男人凝了她一会儿,便低低笑了起来。
还有心思笑?
睨着他眉眼弯弯、笑得颠倒众生的模样,夜离冷哼一声:“明日就要抱得美人归了,看把凤大人美得,心里一定乐开了花吧?”
男人没有回答,唇角笑容更甚,起身站起,举步朝她走了过来。
在她的边上站定,他伸出手臂,自后面将她轻轻圈在怀中。
“从未见你这样过,我的心里的确很愉悦。”
夜离一怔。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她笑话?
气恼地晃了晃肩,想要将他甩开,却被男人更紧地圈住。
熟悉的温暖透衫打在背上,灼热的兰麝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夜离觉得心里越发难受了。
蹙眉,想要摆脱这种让人窒息的禁锢。
“别动,伤口要裂开了。”
唇瓣紧贴着她的耳垂,男人低声制止。
夜离的身子微微一僵,只得停了挣扎。
“凤影墨,你也就会对我呼来喝去的,你也就会威胁我!”
男人再次低低笑,不反驳,也不解释,反而大言不惭地承认:“嗯,的确如此,你知道就行!”
夜离就无语了。
敢情被他呼来喝去,被他威胁,还是她的荣幸了?
见她冷着脸不吭声,他将她放开,然后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朝着自己。
“你信我吗?”他问。
夜离有些意外他突然问这个,缓缓望进他的眼睛,再一次在他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面,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就如同那日清晨一样,别无其他。
她心口一痛,幽幽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终究,她跟他,没有结果。
终究,明夜的此时,他在跟另一个女人洞.房花烛。
“若信,给我时间。”
男人同样望着她的眼睛,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本正经。
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就要在他眼中的那一潭潋滟波光中淹毙。
“若不信呢?”她问。
她的肩胛倏地一痛,是男人落在那里的五指骤然收紧。
“必须信!”
他敛眸沉声,口气强势坚决得不容人有一丝否定。
又来了。
夜离冷嗤了一声,扭过头不说话。
下一瞬却又被他的大手捏住下巴扳了回来,迫使她不得不再次面对着他。
“看着我!”
男人沉声。
依旧是霸道得不行的口气。
夜离就真的恼了。
肩胛很痛,下巴也很痛。
是他弄疼了她。
她一直在压抑,一直在压抑,可紧绷了三日的情绪,还是在这
一刻,再次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席卷而来。
“凤影墨,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自己娶了别的女人,还要我必须信你,你凭什么有了自己的妻子,还让我必须给你时间?你凭什么这样?”
“那你想怎样?”男人似乎也恼了,语气中明显绞着怒气。
她的委屈,他知道。
可是,他的难,她为何就不能体谅?
见他沉怒的样子,夜离气结更甚,大力挣脱开他的手臂,“不想怎样!”
从矮榻上站起,也不去看牵扯到他的伤口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大步走到桌案边以后,才愤然转身看着他:“我们也不需要怎样,我不是你的谁,你也不是我的谁,我们什么都不是,你不需要对我负责,也不需要跟我解释,你做任何事都跟我无关!”
灼灼一通话完,夜离胸口起伏,眼眶已经微微泛了红光。
忽然,她又觉得自己有点过。
不,是太酸。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凤影墨,就这样吧,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疲惫,带着颓然,眉眼低垂,直直望着身前的地面。
这是她想了三日做出的决定。
赐婚他身不由己,她知道。
她不怪他。
可她并不能因为这个就不难受。
这是两码事。
她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三个人的世界太挤,她接受不了。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既然泥足深陷会更加痛苦不堪,何不就此放手?
而且,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不能将自己困在樊笼里越陷越深。
“真的,凤影墨,这样对大家都好…….”
男人盯着她,脸色越发黑沉得厉害。
沉沉静默了片刻,忽然举步朝她走过来。
步履如风,一步比一步快,还未行至近前,在两人还相隔两三步远的时候,己是迫不及待伸手将她大力朝自己面前一拽。
夜离骤不及防,脚下一踉,朝他怀里扑栽过去,头直直撞在男人胸口的伤上。
男人也不管不顾,好似浑然不觉痛,直接将她踉跄的身子拉起来,重重吻住她的唇。
汗。
又是这样!
他永远都是这样!
他永远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男人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大力吸.吮着她的舌根,逼迫着她与他交缠,扣在她腰间的手臂更是力气大得惊人,让她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似乎是在宣泄,又似是想要证明什么。
或者说,想要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什么呢?
他放不下她,因为他喜欢跟她这样?
就算他娶了别的女人,他还要跟她保持着这种身体上的关系?
心里面的那份委屈和难受越发放大开来,她反客为主,缠上他的舌。
对方一怔,她却又紧接着在下一瞬闭上眼,重重咬下。
她清楚地感觉到了紧贴着她的身子因为骤痛而浑身一僵,也清楚地感觉到了有血腥在两人相交的唇齿间弥漫。
他,却依旧还是没有放开她。
许是这一咬,拼尽了全力,又许是见对方如此油盐不进,夜离觉得好无力。
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生气,放开了他的舌,被动地承受着,不再抗拒,也不回应,只木然地承受着。
男人又吻了她一会儿,许是见她这般,忽然放开了她。
力气之大,动作之突然,让原本无力瘫软在他怀里的夜离因为陡然失去支撑,差点跌倒在地上。
所幸边上是个桌子,夜离往后一踉,被桌边支撑了一下,才没有倒下去。
男人转身,大步往外走,白袍曳**。
夜离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头也不回,身影决绝坚定,迈过门槛,出门,走进苍茫夜色下,直至再也不见。
夜离身形一颓,跌坐在桌案边的长凳下,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被千百只手在狠狠蹂.躏,痛得她捂住胸口缓缓佝偻了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夜离一怔,在膝盖上缓缓抬起头,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去而复返,正站在她的面前,俊眉微蹙、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夜离眼帘颤了颤。
“你……”
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他蓦地出声打断:“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跟沈妍雪发生什么!”
夜离心口一撞,怔住了。
甚至来不及将躬着的腰身直起,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仰脸愕然看着他。
他什么意思?
去而复返跑回来跟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绝对不会跟沈妍雪发生什么!
他保证?
这……算是对她的承诺吗?
他从未给过她承诺,连喜欢之类的话都未说过。
看着他,夜离的胸腔从未有过的震**。
“你做什么跟我保证这个?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跟我何干?”
嘴里嘟囔着,可心里面的那一份悸动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个男人这样的保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知道。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都会开心吧?
何况还是凤影墨这种,高高在上、卓尔不凡的男人。
一直以来,只有众人追寻的目光为他凝聚,又何曾听说过他的目光为谁停留?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她也不能免俗。
原来,她也跟世间所有女子一样,面对感情,会自私、会嫉妒、会矫情、会偏执。
她等的何尝不是他的一句承诺。
换句话说,她等的何尝不是一份信心,一份来自于他的信心。
“这是你的真心话?”凝着她的眼,凤影墨问。
夜离没有吭声,轻轻咬了唇瓣,再次低下头。
当然不是。
凤影墨自是看在眼里,唇角一弯,将她从长凳上拉起,扣在怀中。
最美人间四月天。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和风煦暖、万紫千红。
缉台台主凤影墨迎娶当今丞相之女沈妍雪。
凤府再一次被布置得一派喜气洋洋,大红灯笼、红绸彩架,铺天盖地,喜乐更是连绵不绝,较上次迎娶戒坊坊主夜离之妹夜灵时的排场,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礼花漫天,从清晨开始,就未停歇。
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文武百官、王爷公孙全部出席,就连皇帝太后都亲临到场。
不仅如此,皇帝还第一次带了后宫新册封的几位妃嫔前来。
这是多大的殊荣。
一大早,绵延几里的迎亲队伍就在新郎官凤影墨的带领下浩浩****去了丞相府。
听说,这是丞相沈孟提出来的要求。
大概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家沈妍雪比人家夜灵强。
因为当初迎娶夜灵的时候,新郎并未亲自前往,只是在府中迎宾和等待,而这次,他让凤影墨亲自前来,也是赚足了风光。
正因为如此,后幽京师家家出动,一大早就候在了迎接队伍的必经之地,只为一睹这前所未有的盛况。
当然,很多人是为了看新郎而来,因为缉台台主凤影墨,绝艳惊才、卓尔不凡、早已名声在外。
夜离戴着一个斗笠,站在人群的后面。
虽然她知道,自己出来并不安全,也知道,亲眼目睹只会自找不快,但是,她忍不住。
她真的忍不住。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出来看看。
既然凤府进不了,躲在人群中偷偷地看一眼总可以吧?
震耳欲聋的喜乐声由远而近,迎亲队伍浩浩****、徐徐而来。
夜离微微攥了攥袖襟,透过斗笠的薄纱看过去,只见一片大红,所有人都红衣红服,所有的乐器也都红布缠身。
当然,只一瞬,她的目光就被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人真的很奇怪。
这不是凤影墨第一次穿喜袍。
而且前一次的喜袍还是为她而穿。
她却不太记得清他当时的模样。
而此刻,龙章凤姿、俊美如俦、丰神如玉等等词,她都觉得无法全面地来形容他这一刻的风姿。
美得就如同天神,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他薄唇抿得没有一丝弧度,虽然,他面沉得没有一丝波澜,虽然,他真的很沉静,沉静得就不像是新郎。
夜离微微一叹。
她理解他的心情。
昨夜,她跟他说,他会很辛苦。
因为,沈妍雪不是一般的女子。
且不说,她是丞相之女,身家摆在那里,足以压死人,单说,她的为人,就不是省油的灯,既成夫妻,有名无实,又岂会善罢甘休?
而且,是帝王赐婚,若传到陌千羽耳中,与抗旨无异。
再说,一日可以,两日可以,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长此以往,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又岂能一直这样?
当时,凤影墨回她,那是他的事。
既然她愿跟他交心在一起,怎么会只是他的事呢?
不过,这种事,她也是爱莫能助,的确帮不上忙。
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人群中蓦地动起来,“来了,来了……”
夜离被后面的众人一挤,差点摔跤,稳住身形的同时,她猛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边上挤过。
她一震,凝眸看过去。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瞳孔一敛,连忙挤过去,攥住对方的手臂。
再次来到凤府,夜离不得不感叹,人与人的不同。
曾经她嫁入凤府,也排场不小,可比起今日迎娶沈妍雪的阵仗,那真的就是小小巫了。
用热闹非凡已经无法形容场面的盛世空前。
所有的灯火都被点亮,且室外是清一色的红灯笼,室内是清一色的红烛,红霞映得夜色都亮了,就像是黄昏晚霞的红彩一般,染了半边天。
弦乐连绵、礼花漫天。
高朋满座。
到处都是人,有宾客,有家丁,还有帝王陌千羽专门派来帮忙的六局二十四司的人。
忙碌的忙碌,闲聊的闲聊,瞎逛的瞎逛。
小孩子也很多,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嬉闹着。
夜离走在人群中,犀利眸光快速掠过众人。
说实在的,也所幸人多。
多到很多人不认识也正常,多到她走在这些人之间,丝毫不起眼。
当然,她不是专门来看人家大婚的。
她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方才,在京师的街道上,她逮住的人是霓灵,虽然那厮易了容,但是,还是一眼就被她识了出来。
她问霓灵为何出来,来做什么?
霓灵起初死活不告诉她,后来,她怒了,霓灵才跟她说,她想趁凤影墨大婚,人多混乱,潜入凤府。
因为端王会出席喜宴,端王一直随身携带的一瓶解百毒的药,可以解掉巧黛身上的剧毒。
端王深入简出、淡出朝政,鲜少出门,难得来凤府,是个机会,不能错过。
这么危险的事情,她又岂能让霓灵去做?
所以,她强行让霓灵回去,而她戴了霓灵做的面皮来了凤府。
当然,她也不会贸然行动。
她想,若能跟凤影墨碰过面,跟他商量一下怎么做最好。
毕竟,她一人力量单薄,而且,曾经自己自以为是捅的篓子也不少,凤影墨主意多,且毕竟现在是在他凤府,跟他说了,说不定他有万全之策出来。
可很奇怪,到处都没看到他的人。
她一直找到了后院。
在后院里,没有看到凤影墨,倒是出乎意料地看到陌千羽正带着几个穿得姹紫嫣红、华丽宫装的妃嫔在夜游后院。
还真有雅兴。
眼见着要迎面撞上,夜离一惊,连忙闪身躲进了边上的一间废弃的小柴房。
直到听到陌千羽跟几个女人的声音从柴房前面走过,渐行渐远,夜离才松了一口气。
正欲出门,脚下却猛地踢到一个什么东西。
“当啷”一声,似是金属。
她一怔,蹲下身,借着夜色看过去
赫然一顶青铜面具入眼。
孩纸们久等鸟,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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