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柏夏舟把半梦半醒的年煜泽抱进屋,“再这样的话别睡一个床了。”

年煜泽瞪圆眼睛:“你又农夫与蛇。”

“去洗漱睡觉。”柏夏舟拍拍他的脸。

洗漱完换上睡衣,彻底晕乎的年煜泽倒在**。柏夏舟替他盖上被子,目光放在那张脸上。

这副睡颜看过无数次,每次的感觉都不一样。今天没来得及拉窗帘,柔和的光笼在五官上,睫毛投射下安静的光影,让人不由地屏住呼吸。

柏夏舟早就发现他看年煜泽时心跳似乎会快上一点,从前一直以为是在他身上找儿时妹妹的影子,直到几年过去,离小时候越来越远,一切如同雨后大雾渐散。

那些朦胧不清,晦暗不明的事物逐渐显出轮廓来。纵使内心有些抵触,但当年煜泽毫无保留地扑在他怀里,或是只穿着一件小背心热乎乎地贴上来,本能的反应还是没法忽视。

不由伸手拨弄了一下**人额前的碎发,年煜泽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自然地伸出手,整个人就靠了过来。

“船崽,说好的一起睡。”

“不行。”柏夏舟把他的小爪子扒拉下去,“再这样就不能睡一张床。”

他猜测年煜泽明天肯定断片,便没去哄他,语气冷硬而坚决。把年煜泽吓得一缩,彻底老实了。

没想到个人体质有差异,年煜泽没有断片,记得无比清晰。

“你昨晚是不是赶我走了?”

一大早柏夏舟一睁眼,就听到年煜泽跟他秋后算账。

“没有。”

“不要撒谎船崽,我最不喜欢被骗了。”

“不是赶你走。是给这张床制定规矩,筛选出适合躺在上面的人。”柏夏舟严肃。

年煜泽的头发带着弧度,每天早上起来都翘得乱七八糟,现在眼睛又瞪得圆圆的,显得像一只呆呆小鸟。

“反正我不走。”他抱紧自己的小被子。

“知道·了。”

过了一阵子,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全家人为他们升入高中做准备。

重点高中离得不近不远,早晚车接车送挺合适。征求了一下他俩的意见,把住宿申请表丢到一边,填了饭卡申请表,中午就在食堂用餐。

还需要量量身高,填写一下校服的尺码。柏越拿着皮尺给柏夏舟量了,“嚯”一声:“我小船崽长这么高。”

轮到年煜泽的时候,他连连拒绝,倔强道:“就定和柏夏舟一个型号的校服吧,我还会长呢。”

这个提议不幸被驳回:“家里不缺那点钱,长了再换。”

遵循本人意愿,给小年量身高的活动隐蔽完成。其实他在这个年龄还算高的,只是无法跟柏夏舟比。看着从小到大被反超这么多,他接受不了。

一切搞定之后又把两人带去商场,采购新的文具和衣服。现在娃都大了,可不敢不遵循本人意见瞎定衣服。

到了他们常去的运动品牌店,柏夏舟的好买,他并没有太多要求,就是黑色的,合身就行。

但身材比模特还好,店员小姐姐总是忍不住地多多建议,拿来各种亮色和别致款让他试穿。柏夏舟没有接受,坐在一边等着。

小年就要麻烦一些,因为他自我认知存在一定差异,希望得到像船崽一样冷酷的style,但样貌摆在那里,小绵羊也装不成大灰狼。

“好幼稚。”他看着店员推荐的小灰短袖,上面还画着Q版字母和卡通人物,“我想和柏夏舟一样的。”

夏秩摸摸他的脑袋,毕竟见证了年煜泽这么多年来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有些不忍:“好,把柏夏舟那几件拿一下小年的型号,刚刚推荐的也都买上。”

买了衣服又买文具,年煜泽也要和柏夏舟一模一样的,沾沾学霸之气。

一切准备就绪,柏夏舟因为是竞赛进的高中,所以提早就去学校集训,成为了一名高中生。

白天独守空房的年煜泽整天无所事事,溜达来溜达去。正好赶上夏秩清理家里的旧衣物,这个闲杂人等被征用过去。

因为两个小孩长得快,柏越穿衣服又浪费,所以联系了公益机构,每年定期上门收衣服。

年煜泽一贯积极:“夏秩哥哥我要做什么。”

“昨晚我让柏夏舟把他不穿的都放在柜子最上面了,你把你的收拾出来,然后一起装进那个箱子里。”

接收任务的小年出发,来到柏夏舟衣柜前。衣服挂得整整齐齐,色调偏冷,一看就非常船崽风格。

他一边想着,一边动手把衣服朝外拿,柜子挺深,他几乎整个人钻进去。站起来时“咣当”一声,脑门磕在了隔板上。

一手撑着衣服,一手揉着自己的脑门。伤心之余,忽然感到手下硬硬的,在这个柔软的衣柜里格格不入。

好奇心让他低头看看,发现了一个神秘的盒子,包装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来粉粉紫紫,和压着它的那些黑色衣服也格格不入。

而且很明显得被藏在最底层,如果不钻进来根本发现不了。

直觉告诉他,这是船崽的小秘密。

心理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年煜泽像一尊雕塑,手指放在盒子上,静止在原地。

装作不经意地小心摸摸,触感挺滑,像是一个礼盒。只露出个角,剩下的部分都被衣服覆盖着。

好想看。

但偷看是不对的。

恶魔和天使在他面前激烈争吵,最后聪明的年煜泽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他仔仔细细地把盒子周围的衣服给挪开,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磨砂礼品壳子看了半天,眼睛瞪得像铜铃,隐隐约约地望见里面的物品应该是紫色。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会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又偷摸抱到阳光下,举起来,对着光看。

正边看边猜呢,另一边客厅的夏秩听到“咚”一声之后没了动静,担心地过来察看,刚开了门,做贼心虚的年煜泽吓得一激灵,盒子啪叽掉到了窗台上。

他情急下拉上窗帘,若无其事。

夏秩急着检查他,没去管别的:“刚刚是不是撞到了?”

“撞到这里了,但是很轻,没有事。”年煜泽指了一下脑袋上方,掩饰隐隐作痛。

等夏秩走后,他又想着晚上怎么给柏夏舟道歉,把人家的礼盒给摔了。然而重新拉开窗帘,他忽然一愣。

只见盒子的口敞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件紫色的小裙子,梦幻的纱裙质地,系着精致的带子,款式和当年糖糖穿得很像。虽然颜色显得挺旧,能看出来上了岁月,但是新崭崭的,吊牌都没去掉。

此刻散在窗台上,被米黄的阳光一照,还有那么几分伤感。

他没想到这件裙子不仅真的存在,而且还一直被好好珍藏着,甚至包装盒上都没什么灰,可能还隔段时间拿出来睹物思人。

明明每天和自己朝夕相处,晚上也一起睡觉,但他的心里却装着别人。

酸涩,生气,忧伤,种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开来,盖过了脑袋的疼痛。

坐了好久,他才重新把小裙子叠好,装进礼盒,发现蓝色吊牌底下还有个白的,上面竟然画了个小图案。

已经褪色,但笔触很清晰,乍一看像是粉红色的盘子里画着块饼。

柏夏舟小时候喜欢给亲近的人画画,给柏越画过大树,给夏秩画过太阳,一般根据名字特征来作画。

更生气的年煜泽看了会儿,对这个嫌疑人“饼饼”感到挫败。他倒在**,自己对柏夏舟掏心掏肺,两肋插刀,难道还敌不过性别吗。

就因为这个饼饼长得漂亮,一眼就思念了这么多年?

凭什么。

他把盒子放了回去,衣柜内部还原成原来的模样,不打算向柏夏舟道歉了。

晚上柏夏舟回来,就看到年煜泽趴在**,竟然按照楚河汉界分得很清楚,另一只胳膊收在身侧,没摆成往常的“大”字。

按常理说柏夏舟第一天从高中放学,这人肯定会有很多话问,柏夏舟在车上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为很多问题想好了答案,对这么寂静的氛围还不太适应。

“怎么了,年煜泽。”

“我知道饼饼的事情了。”

“饼饼?”

年煜泽爬起来看了柏夏舟一会儿,委屈涌上心头,逐渐悲伤。

柏夏舟亲眼看着他眼眶一点一点变红,觉得心底柔软了一块,想起初三模拟考试成绩出来那一天,年煜泽就是这么伤心,想让自己抱他。

但当时看着年煜泽发红的眼尾,盈着泪水的眼睛,还有被沾湿的额发和睫毛,柏夏舟第一次察觉到明显而失控的心跳异常。

就像以前都是慢悠悠欣赏,游刃有余地看风景。那天忽然如同掉了一簇火焰,灼热得让人本能地做出反应,没有办法再忽视。

出于对这种感觉的陌生,柏夏舟把年煜泽推开。

他一直记得年煜泽当时的眼神,感到了请对方吃三次汉堡,两次披萨,都无法抹平的愧疚。

现在就是一个弥补的好机会,柏夏舟说服自己。

于是已经能够伪装镇定的柏夏舟把年煜泽抱进怀里。待在熟悉的怀抱里,年煜泽不由自主地更悲伤,本来没有的眼泪涌出来,也为自己找借口:“我今天撞到头了。”

柏夏舟摸着他的头发检查一下,发现没有大碍:“怎么待在家里还这么危险,以后还敢让你一个人吗。”

“不要丢我一个人,船崽。你和我最好吧,别惦记别人。”

“嗯,和你最好。”

年煜泽听着柏夏舟这么明显的口是心非,如同新婚妻子在新婚之夜知道丈夫心底爱着别人,哭得更伤心了。

柏夏舟就给他讲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其实这些事情对于柏夏舟来说并不怎么新鲜,也不感兴趣,甚至不刻意去记的话都记不住那些同学的名字。但是知道年煜泽喜欢听,就把这些一一上报给联合国秘书长。

联合国秘书长听着听着终于睡着了,皱着眉头,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柏夏舟用纸给他把眼泪擦干,眉头也抚平,明明有的吃有的穿,被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哪里来这么多的烦恼。

他希望年煜泽高兴一点,别再哭了。虽然初中之后掉眼泪次数很少,但年煜泽每次一哭,柏夏舟的心情就像小时候看到最爱小熊被扔果汁里一样,只想立刻捡起来,洗得干干净净。

模拟考试落泪那回他查了一夜的初中辍学和两个初中生能不能单独出国,不过最后综合结果来看还得继续学习。

人家小年都没有柏夏舟记得久,每次伤心完就自己好了。

这天,他终于也要从初中生跨入高中生的校园,高兴地背起自己的小书包,和船崽一起上学。

新高中校门宽敞大气,没有初中那样扯着嗓子的晨读声和嬉闹的笑声,矗立的三所教学楼挺安静。

“估计三年都不能和你一个班了船崽。”高中分班是直接按中考分数划线,年煜泽只考到了普通班。柏夏舟是竞赛保送,直接在最特殊的竞赛班里。

“不一定。”

“到时候没有认识的人咋办,有人欺负我了你会帮我报仇吗?”小年对自己未知的高中生活充满担忧,“我可只认识你。”

柏夏舟带着他朝高一教学楼走,对最后一句有点满意,但还没来得及回答,路上忽然有人叫住了年煜泽。

“记得我吗?”这人一头黑发像泼墨似的,身高挺高,长得怪帅,开场白仿佛什么有故事的旧相识,年煜泽一时想不起来。

“呵呵。”柏夏舟也转过头,看着刚刚还甜言蜜语欺骗人的年煜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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