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斯一刀把皇帝给砍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左千户和傅天仇对着这个烂摊子面面相觑。

如果皇帝真的被蜈蚣给寄生操控，他们还不会如此头疼，但是岳斯明明白白地，真的做下了弑君的事情，人还是他们主动找来的，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算是同谋。

“左千户，把这大殿当中除你我之外的所有人都给杀了！”在这片刻之间，傅天仇狠咬舌尖，让自己从晕眩中恢复过来，已经想好了主意，咬牙切齿地冲左千户喊到。

左千户还沉浸在岳斯突然把皇帝斩杀带来的错愕当中，听到傅天仇的话，更加不解地望向了他。

傅天仇用充血而通红的眼睛盯着太监与宫女，恶狠狠地说到：“左千户，赶紧动手，把他们都给杀了，这样事情还能挽回，如果知情人足够少，可以把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所以这些人不能留！不然的话，朝廷将要亡于你我二人之手。”

岳斯这位世外高人、在世真仙虽然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把事情做绝，他还留下了一条大蜈蚣的尸体作为“证据”，只要把消息控制好，就可以了。

就像皇帝暴毙，来不及提前写下遗诏的时候，朝中大臣便会以皇帝的口吻来起草遗诏，到时候内容只要不超出常理，还不是他们写什么就是什么，遗诏有可能在他们笔下变成罪己诏。

所以，大殿中这些太监宫女一个都不能留！

知情人只有傅天仇和左千户两个人的话，傅天仇还能把事情给圆回去，但大殿内除了死者之外还有很多人，人多口杂，杀人灭口是最佳选择。

那些太监宫女被岳斯的凶残给吓到了，又听到傅天仇的说法，立即惨叫着四处奔走。想要逃离这里。

只是左千户武功高强，哪怕手中没刀，徒手搏杀也是非常强大的，惨叫声还未传出大殿，宫女太监们便倒了一地，左千户出手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死者连痛苦都没感觉到便归了西。

“为了朝廷，你们必须死，对不住了！”

看着满地的尸首，左千户低声说到。

但是左千户并没有斩草除根，因为有个太监在傅天仇说完杀人灭口的话语之后，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第一时间朝着傅天仇这边跪了下来，抱着他的大腿求饶起来。

“傅大人，留我一条小狗命吧！留我一条小狗命吧！我活着比死了有用，我是个内官，我的话有可信度，您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这太监是个机灵的，虽然急忙之间说话没有条理，但是话里的内容却让傅天仇有了想法——他是个反观之身，又是个外臣；身为锦衣卫千户的左千户，只需要向皇帝一人效忠即可；而这个太监是内官，权力来自于皇帝一人，是皇帝更为信赖的人。

如果三方证词一致，那么这件事的可信度就高了。

傅天仇让左千户放过了这个太监，然后对着另外两人言语谋划起来。

说完之后，傅天仇长叹一声，心中说到：“这是逼着老夫做那霍光与曹操之事！”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傅天仇心中一惊，这两位可不是人臣可以效仿的人物，要学也要学周公、学诸葛孔明，为什么自己最先想到的是这两位！

三日之后，新皇登基。

这时候，先皇驾崩的事情才流传开来，甚至是朝廷贴出的公告。

众人听到的版本是，国师普渡慈航游历天下，试图以他的佛法感化世人，化解百姓的苦难、仇恨，但是无奈运气不佳，路上遇到一只千年大妖，降妖除魔却不敌落败，反倒被那千年大妖吃空了，套上普渡慈航的皮囊，回到了京城，占据了慈航大殿，将其化为巢穴。

然后在朝会的时候，显露真身，一口气把朝中文武百官都给吃了，就连先皇都惨遭毒手。

幸而有仙人降世，斩杀了妖孽，然后引来天雷，把妖怪盘踞的慈航大殿连同山头都一起轰平了。

那条所谓千年大妖的尸体在京城内巡游多日，丈余长的蜈蚣尸体，让百姓们看了啧啧称奇，蜈蚣能长这么大的也是很稀奇，说它是千年大妖也容不得他人不信。

先皇驾崩，太子即位，这是仙人首肯的，如今的皇帝是得了天命的，是上天承认的皇帝。

而与新皇登基一道的，还有朝中文武百官的重新甄选，作为硕果仅存的一位，傅天仇洗脱身上的罪名，官复原职不说，加九锡，冕十旒，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可谓到达了人臣的极致。

容不得皇帝不对傅天仇大肆封赏，他的登基都是由傅天仇一手操办的，而且朝中的文武百官新晋的人选，都是傅天仇提出的名单人选，这位当大臣的说话比当皇帝的更管用。

人的记忆是非常不可靠的，“曼德拉效应”和《思考者》雕像手的位置都是如此，尤其是在这信息闭塞的时代，就算是事件的亲历者都不一定能把事情的原貌复原出来。

人们只知道慈航大殿所在的荒山挨了雷劈，某一天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消失了，仅此而已，朝廷给了一个听起来非常合理的解释，把所有的事件都给串联了起来，还有妖怪的尸体作为证明，岳斯做下的事情就这样被傅天仇唬弄了过去。

只是在事件的亲历者这边，对这件事评价就不一样了。

“这傅天仇还真的能编造故事，把前任皇帝的昏庸都给遮掩了过去，轻信妖孽，拜那普渡慈航为国师等等一系列的行为都被洗白了，反而落下个不好不坏的名声，还借了我的势，给那新皇作势，鼓吹其天命加身。”岳斯喝了一口酒，笑着对同桌坐着的燕赤霞和知秋一叶说到。

燕赤霞则是说到：“傅天仇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看这人道气运，原本混乱无序，并且因为普渡慈航吞噬的原因非常稀薄，但是此时开始被梳理有序，开始快速地恢复，逐渐在这京城上空汇聚成龙形。”

“这不过是短短几日的时间，新皇登基，文武百官重新选拔，竟然能够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知秋一叶看不出人道气运变化，他只是好奇地对岳斯说到：“前辈，那……先皇真的是您给杀的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对，是我做的，很简单的事情，一刀就把他给劈了。”岳斯手呈手刀，做出挥砍的动作：“这种昏君，轻信妖孽，导致人道气运被妖孽吞噬，世道崩坏，百姓艰苦，只是一刀劈了他算是便宜的，傅天仇给了昏庸的他一个比较好的评价。”

“我原本是想有人造反，重新再建立一个朝代再造乾坤的，但是没有人响应我的提议，只能替这个朝代重新换一位君主了。”

旁边听着几人谈话的宁采臣已经瑟瑟发抖了，之前岳斯各种造反的言论，他勉强还能接受，但是岳斯却真的做下那弑君的事情，并且完全没有感到害怕的，让宁采臣真正地感受到了岳斯的无法无天。

这位在世真仙，是真的无法无天，将天下所有人都视为蝼蚁！

但是宁采臣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反而觉得岳斯做的是对的，朝廷吏治败坏，民不聊生，根源在于普渡慈航吞噬人道气运，将国运带到了比王朝末年还要衰败的程度，又让它的子子孙孙吃掉并替换了朝中的文武百官，祸乱朝纲。

只是，如果不是先皇的话，普渡慈航还不会成为国师被人道气运所接纳，成为气运流转的一环，这个妖孽无论伪装得再好，到了京城地界，被人道气运一卷，也要灰溜溜地滚走，是龙也得盘着。

“宁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新皇登基，肯定是要开科取士以示恩典，你要不要留下来考取功名——傅天仇可是位极人臣，你要考的话，肯定会中的，并且没有任何的徇私舞弊。”岳斯瞧出宁采臣的不适，便宽慰地说到：“你不必担心会被新皇秋后算账，也不必担心会被傅天仇所针对，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你我二人相熟，忌惮我的力量，肯定会让你过的顺心如意的。”

“毕竟，我能砍了他们的一个皇帝，还能砍了第二个……改朝换代，对我来说也不过如此。”

宁采臣听了，连连摆手，说到：“兄台，我还是回家去吧，朝堂这种地方，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既然来京城了，就不要空手而归，留下考个进士再回家，就算不做官，那也是个身份。”岳斯对宁采臣说到，然后又对知秋一叶和燕赤霞说到。

“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京城了，接下来，我要伐山破庙，清理人间，把人世当中的妖孽，走上歧途的修行中人，如慈航普渡一般披着神佛之名行事的伪神假佛，通通消灭掉，有你们助我，我是很高兴的。”

岳斯说完之后便端起了酒碗，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也端起了酒碗，与岳斯碰杯。

“喝酒，吃肉，傅天仇招呼了这个店家，我们的一应消费，都由他来付账，不要给他省钱。”

只是酒肉还未吃完，做男装打扮的傅月池便跑来了，见到喝酒吃肉的几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几位高人救我。”

“月池姑娘，有话就直说，不必跪！”宁采臣见了，急忙将傅月池从地上拉扯起来。

但是傅月池身上有武功，怎么会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拉扯得动的。

“我爹准备将姐姐和我一起送入宫中，去给当今皇上当妃嫔，并让我们姐妹两个帮衬着彼此，最好有一个能够当上皇后——我姐姐拖住了我爹，让我逃了出来，求高人救我，还我自由！”

“哈哈！”岳斯笑了一声，对左右说到：“加九锡之后又要嫁女儿，这傅天仇果然开始效仿前辈了！”

……

岳斯看着面前的寺庙，轻笑一声，走了进去。

这座寺庙是有名的大寺，求签很灵，主持也是那佛法精深的僧人，因此香火鼎盛，白日里信徒燃起的香烟缭绕，在寺庙上空形成云盖。

云盖映照着阳光，宛若祥云盖顶，衬托着寺庙更加神圣。

但这些都是过去式了，寺庙内的主持寿命走到了尽头，不日便要圆寂了，而在圆寂之前，下一任主持的人选却没有选出。

而老主持也没有指定寺中弟子，谁在他圆寂之后接替他主持的位子，而是效仿禅宗五祖弘忍与六祖之事，开坛讲经之后留下了半句佛偈，要全寺大众每人在七天内都做半首偈子，谁作得好、应得对，便把衣钵与主持之位给谁。

为了增加下任主持的认可度，还有防止出现六祖慧能得到五祖弘忍衣钵传承、反而被追杀的事情，特意在第七天召开法会，不拘束谁来观礼，听取佛法，做个见证，庙里还提供一顿饭食。

因此这天庙里人来人往，比大年初一争烧那头一注香的时候还热闹，毕竟有便宜不占便是王八蛋，有一顿免费的斋饭吃，谁不愿意。

这寺中虽然不见荤腥，但是吃的米面粮油都是好东西，是精米细面，比起自家里掺着糠拌着麸熬成的粥或者糊糊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

岳斯随着人流进到了寺庙当中，门口也有知客僧在候着，今天是庙里的大事，他要盯着那些有不应该想法的人混入进来，他见的人多了，小偷小摸的人一眼便能拿出来。

寺中搭的有高台，很简陋，是座椅板凳搭着床板，上面铺着毯子。

一个老和尚盘腿坐在上面，僧袍下摆包着腿，手中掐着念珠，合眼低头念着经。

高台四周错落地摆放着蒲团，已经有僧众盘腿坐在那边，和老和尚一样，背念着经文。

经文之声汇聚成一股，好像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院落中的百姓来得多了，原本应该非常吵闹的，孩子哭号，大人议论，你踩着我脚，我撞着你的肩膀而引发的矛盾，谈论着今天的事情，畅想着寺庙会提供一顿什么饭。

原本小声谈论就可以了，但是周围人太多，说话的声音太大，必须提高嗓门才能让旁人听得到。

各种声音汇聚成一股，吵的人脑袋嗡嗡的。

具体情况，到菜市场或者没有老师管的教室里走一圈就知道了，说话的声音让房子都是震的。

但是在诵经之声下，来的民众自觉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踮着脚走路，把呼吸放缓，哪怕被人踩到撞到，也是不言语。

更有懂得经文的，在一些小沙弥的引导下站在规定的位置后，双手合十，一起念着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