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蒙大志并不认识霍正强。
上回李其穆来北京见他,跟他走时,说表叔不放心,在后面出租车里跟着。蒙大志当时根本没去在意,后来他们进了酒馆,霍正强等候半晌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如同便衣警察监视嫌疑犯似的不引人注意。
若在往常,以蒙大志敏锐洞悉的本事,霍正强的便衣能耐绝对瞒不过他,但当时蒙大志面对深情灼灼的李其穆,心里烦乱沉闷,连往日里戏谑嘲讽的话都不知怎么说出口了,哪还会在意身外无关紧要的人?
他不认识霍正强,下意识当霍正强是李其穆的父亲之类的长辈。
霍正强却一眼认出了他来,知道他是李其穆求而不得的初恋情人。
“其穆,怎么了?”
霍正强看了眼蒙大志,收回目光,掩盖下心底陡生的无名厌恶,故作不知地问。
李其穆立即回神,压抑着心绪,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沉声轻道:“没什么,我认错人了。”看看酒吧内的空地方,“这里还好,离学校也近。去那儿坐坐吧,喝点小酒,醉了就要碗醒酒汤。”醇厚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朗,低沉地说出来,磁性而醉人。
——认错人了?
蒙大志听着和游戏里几乎一模一样的熟悉声音,眼底微不可查地飘起一抹恍惚。
“切,小王八蛋,算你狠。”
懒懒地撇撇嘴角,无声冷笑着,散漫而无所谓的神态显出十足的痞气。胳膊却撑在椅子扶手上一动不动,如僵在上面。他的咳嗽已经勉强停了下来,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跟随李其穆的脚步,看出李其穆与上次相比明显顺畅的步伐,才微微舒缓了些心情。
——看来这小子也尝到了《禁咒》的好处,那条神经有障碍的腿正在好转吧。
蒙大志并没回头,动了动自己的右脚。虽然并不明显,但跛脚之处也是有些良性恢复的。
“……不用醒酒汤,你要是喝醉了,今晚,叔背你回去。”
霍正强以保护者的姿态跟着李其穆,眼眸专注,成熟的面庞阳刚英朗,微笑得近乎温柔。
李其穆察觉他神态的暧昧异样,心头一动,深深看他一眼,以为他是刻意表现,便有些叹息:用不着为我装情人,那家伙是干干脆脆地拒绝我,又不是和我相恋后分手,这招多此一举。再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何必因他而为难自己。
转眼看了看酒吧内,虽然刚开学,但人却不算多,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这里。李其穆便不吱声,沉眸拄着拐杖,不疾不徐地走向清净一角。坐下时,霍正强体贴地扶了扶他的胳膊。
李其穆有些失笑,见离蒙大志远了,才从善如流地挑眉而笑:“谢谢叔。”
“咔嚓!”
蒙大志双耳极其灵敏,仰坐着的姿势显出胸膛的起伏不定。
他微微低着脑袋,支楞楞的板寸头发浓密漆黑,棱角坚毅的面容沉沉如水,眼角余光瞥着霍正强对李其穆不似父子更似情人的神态,手掌猛地将酒杯捏碎。幸亏他反应快,才没有割破手指。
他仿若无事地换个酒杯,倒酒仰头灌下,借着酒意缓缓转头,双眸清明,似有狼光。
——叔?有这样对你的叔?哥不接受你,你转眼就找了个三四十岁的老男人!李其穆,你小子用得着这么糟蹋自己吗?哥看错你了!
他先是愤怒而隐约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李其穆,转又凌厉阴狠,杀机密布地看向霍正强。若是身处游戏中,他此时怕已经潜行过去将霍正强一刀抹了脖子!又看了他们两眼,他回过头,铁青着脸,只知灌酒,剧烈的动作显出他心里的激烈情绪。
蒙大志是典型的千杯不醉,二十四岁的年龄又正是刚刚登上巅峰的男人体魄,凭他精悍的身体素质,想必以后的二十年都会是巅峰状态。此时喝了不少白酒,却仅仅只有些酒意上头。
他垂头听着李其穆那边的对话,觉着无论李其穆对他怎么冷漠决绝,他都必须走过去,将李其穆带走,带着远离那个居心叵测的老男人。无关情*,只是必须!
但下一刻,李其穆的称呼让他怔了下。
“……不用,不用了表叔,你这样,我感觉怪怪的。”
李其穆喝了三四杯酒,受不了霍正强的依顺和体贴,察觉出不对来,勉强笑着阻止他。
他们来此之前都是吃过饭的,霍正强给他倒酒便无顾忌,只是,太温柔了些。
“哈哈,不是说有酒量吗?”
霍正强孔武有力,白衬衫和西装裤紧贴着精健的肌肉,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强壮的前臂。他将酒瓶放到一旁,坐得挺直,笑得轻声却坦**,“听你叫了十几年表叔,听腻了,还是刚才那样直接叫叔听着亲切。”说着,眼眸发亮地看着他。
李其穆勉强一笑,喝了口酒,缓缓咽下,才低低地道:“还是叫表叔习惯。表叔,咱们喝酒吧。我没上过酒桌,也不会玩酒桌上的游戏,你就陪我喝点酒算了。过两天你回去了,我身边没有旁人,也不敢这么痛快地沾酒。”
霍正强听他说得认真,也一直没察觉到蒙大志在注意这里,便收敛了借机演戏的心思。只是李其穆随着年龄增长,相貌竟越发俊朗不凡,霍正强一时没能收回目光,暗道一声惭愧,点头道:“行,表叔陪你醉一场,醉过之后,什么烦心的事都随着酒劲儿过去了。”
——是这小子的表叔?上回,似乎的确是见过这劳什子表叔,只是没什么印象。
蒙大志怔愣着沉思,浓重的眉毛先是松了松,然后重又皱紧:这样的表叔,也太怪异了些。
他眼眸凌厉一闪,又在玻璃茶几前坐了十几分钟,喝空了桌上两瓶酒,掏出钱包,起身结账。然后头也不回,晃晃悠悠,一跛一跛地走了出去。似是毫无留恋。
“呼。”李其穆长舒口气,说是不在意蒙大志,其实心里始终放不下他,心思也一直分开几分黏在他身上,见他走了,失落中透着轻松,反而更加放得开。再喝酒时一口一小杯,看他的情形,简直是打算把并不浓烈的酒水当成饮料来喝。
“其穆,酒不能喝得太急,容易伤胃。”霍正强在自己喝酒之余,一直关切着李其穆的情况,见他喝得急,立即沉声阻止他,拿起酒瓶看了看酒精度,把他杯中的酒倒出一半在自己杯中,才宠溺而叹息着温和道,“要不要再点几盘下酒小菜?”
李其穆摇头淡淡地笑:“不用。”闷着头换成小口喝酒。
霍正强见他不再说话,转头去看门边,靠窗的地方已经没了蒙大志的身影。他皱皱眉,忽然尝到了嫉妒的滋味,表面上不敢显露出来,只拿出自己在官场上历练出的圆滑口才,朗朗笑着,尽量逗李其穆欢笑。
李其穆十分配合地被他引开了心思,整个人的精神头很快就好了起来。
笑声中,听霍正强又劝他别喝太急,他便有些醉眼朦胧地道:“表叔,你以前自己喝酒,怎么不怕伤胃?你一喝醉,就跟烂泥似的,有时候瘫着呼呼大睡,我得使劲儿把你往卧室里拖;有时候你不睡,却特别听话,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呵,待会儿我要是醉了,表叔,你就帮我看看我会干什么,明天再告诉我啊……”
“呵,你小子,觉得自己现在还没醉?”
霍正强见他黑澈的双眸有些迷离,浓眉挺鼻的五官说不出的俊雅,一时口干心躁,忙压下这股邪劲儿,再也不敢多喝,沉声低低地笑道,“说到喝醉,上次你给表叔洗澡,就是表叔听话的后果?”
他毕竟略有酒意,说话极轻,又充斥着暧昧。
李其穆面庞微微一红,干笑两声,放下酒杯道:“我指的不是那次。而且,那次就是和帮表叔洗澡搓身子一样,也没什么。”他抬眸不躲不避,直直与霍正强对视。
霍正强愣了下,摇摇头低道:“也是,是没什么。”
接下来,两人之间有些沉默。
李其穆渐渐地喝完了那瓶酒,头脑早已发沉,行动不听使唤,连说话都有些迟钝而不经大脑,抬眸咧嘴而笑:“表叔,我喝醉了没?”
霍正强本就控制着他的酒量,看他的那瓶酒只刚喝完,又笑得天真淳朴,好似未经雕琢的天然璞玉,没有半分愁苦,没有丝毫压抑,一时竟看得痴了,呆怔一下才点头叹道:“是醉了。还醉得不轻,不能再喝了。表叔带你回去?”
李其穆其实还有着最根本的清醒,但他甘愿沉浸在这场酒醉中,神经越发显得大条,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傻笑道:“表叔,你其实也很帅,尤其你穿警服的时候。我小时候,可暗恋你好几年呐,嘿。”说悄悄话似的小声说完,他拄着拐杖踉跄起身。
霍正强面庞发红,却不似是酒意冲撞,沉容起身扶住他:“先别动,表叔去结账,然后带你住一宿宾馆。你醉得不像样,别回宿舍了,免得吐了没人给你收拾。行不行?”
李其穆这么一晃,越发昏沉了,沉沉欲睡。
他对霍正强极其信任,迷蒙着眼睛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坐回去:“行,住宾馆,比宿舍舒服。回宾馆,我得登陆游戏,看看游戏里面会不会醉。哦,我忘了,醉酒,精神状态极差,是不能登录游戏的……”
他窝在沙发角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全然没有往常的沉稳大方,倒像个淳朴无知的孩童。
霍正强阳刚的面庞满是水一般的温情,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浮起一抹飘忽的失落,俯身给他擦了擦唇角的酒渍,叹息的声音低不可闻。
“其穆,你怎么不早生几年呢?”
转身招来服务生,结账后,霍正强拿起拐杖,将李其穆背在身上:“抱紧表叔的脖子。”
“噢。”李其穆很听话地答应,紧紧抱住。
“咳咳,轻,轻一点,不用太使劲儿。你想勒死表叔吗?”
霍正强一下子被他勒得直咳嗽,无奈地屏息劝说。
“哦。”李其穆闭着眼睛,轻轻地应着,趴在他肌肉结实的宽厚脊背上笑。
“困不困?困就在表叔背上睡一会儿。”
霍正强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有力地托背着他大步出门,也不打车,安静地走在林荫道中,温声轻问,像是害怕将他惊醒。
李其穆享受着从未经受过的男人的阳刚温柔,嘴角笑得更欢,虽然醉,说话却只是模糊,并不结巴:“困,但是睡不着。”下一句话不经大脑地流淌出来,“表叔,我摸摸你行不?”
鼻端呼吸着男人清新而阳刚的气息,荷尔蒙被引发起来,右手不安分地动了动,笨拙地探入霍正强开了两颗纽扣的白衬衫领口,寻找强壮男人的胸部。
霍正强心跳加急,忙走进路灯阴影中,干哑着嗓子问:“其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李其穆的手伸在他衬衫中,摸上他两块强壮厚实的胸肌,久经锻炼才塑造的肌肉弹力光滑,被李其穆肆意地用手把玩,这让李其穆舒服得若在梦中,也当真闭着眼睛梦呓般道:“给表叔洗澡。趁机,吃表叔豆腐。”
霍正强一噎,乐了,刚强的面庞在阴影中发红:“吃表叔豆腐,不怕噎着你。”
李其穆有问必答,含糊不清:“我想吃狼牙的豆腐。”
这话让霍正强疑惑,同时也让后面一侧的阴影中无声跟踪的人微微一滞。
霍正强转眼反应过来,那一点酒意便不翼而飞,皱眉缓缓地套话:“狼牙是谁?”
“狼牙,要保密。”
李其穆醉态可掬,说话极其含糊,右手却出奇的有力,把霍正强胸肌抓摸得生疼。
霍正强被他摸得全身燥热,裤裆里那物顺着**坚硬起来,声音又哑了下去:“连表叔都不能告诉吗?”
李其穆沉默了片刻,终于混乱地应着:“对表叔,倒也可以说一些,表叔见过他的。狼牙,就是个痞子,很欠抽的家伙,唉,可我喜欢上他了。他还叫蒙大志。和我一样,也是个瘸子。他说,我们俩瘸子碰一块了。那时我挺高兴的。”
他摸住霍正强结实胸肌的边缘,颇感兴趣地捏着他硬硬的乳-头,或揉或按。
霍正强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纠结,暗道果然。他已经从李唐口中知道李其穆拥有《禁咒》客户端的事实。突然忍不住,低声问着:“其穆,你,现在还喜不喜欢表叔?咱们这类人,父子相恋也是有的,你我的血缘关系并不算什么。”
后面跟踪者原本的尴尬陡然变作森寒。
李其穆也顿住,极其不舍地从他衬衫里收回手,微微睁了下眼睛,感觉刺目,又昏昏沉沉地闭上。就在霍正强和后面跟踪者以为他已经醉得睡着时,他才终于喃喃:“现在,我谁都不想喜欢了。”
醇厚低沉的男子声音带着酒气,朦胧得怅然若失,“我现在,只想快点忘掉狼牙。难受。”
霍正强知道他醉得不轻,这些话等他醒来说不准会不会记得,沉默着放缓脚步,良久又问:“其穆,睡着了吗?”
李其穆睡意朦胧:“……没。”
霍正强转头,借着路灯灯光看他俊逸的脸。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容颜刚毅,背上修长结实的少年清俊不凡。两人在树旁的路灯下凝立成一座雕塑。霍正强失神,低低地问:“其穆,要不要再摸表叔?”
李其穆把头靠在他身上,沉沉地摇了摇:“不摸了,不如狼牙好。”
霍正强心里既尴尬又怅惘:“你,和狼牙肢体亲密过?”
李其穆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像是睡在云端,从天外传来最可信任和依靠,最无需隐瞒心中秘密的声音,竟不知身在何方,徒然心生几分委屈:“是啊,我摸了他,他把我劈死了。”
后面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的潜伏跟踪者嘴角抽了抽。
霍正强再问:“他那么狠心?他舍得?”
李其穆却不肯说:“隐私……”声音未落,路上一辆疾驰而过的跑车鸣笛刺耳,将他惊醒。
他微微抬头,迷蒙中深呼吸着,下意识地问道:“狼牙走了?”
霍正强凝视他,眼底带着深沉的暗火,又有些不甘心,低问:“还在想他?不怪他?”
李其穆怔了怔,眼前恍惚不清,呆了片刻才记得自己刚喝完酒,一时又昏沉下去,舒舒服服地重新趴到霍正强宽阔的肩头。
“人都是自私的。”
李其穆抱紧霍正强的脖子,声音比之刚才略显清明,却仍旧低沉缓缓得像是自言自语,“我不可能为了他而迁就自己,把自己当成对他纯粹无私的铁血兄弟;他也不可能为了我而勉强自己,让自己成为对我忠贞不渝的*情对象。”
霍正强蹙眉,不是因为没听明白,而是因为李其穆喉咙中借着酒意发出的清醒的哽声。
“可是我说,我比*我更*他,这句话,也没有骗他。如果有危险,如果他躲避不掉,无论现实还是游戏,我都甘愿为他挡住,就算是死,也不会退缩。可他不能接受我。我,也有我的尊严……表叔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犯贱?”
作者有话要说:又修改两遍才传上来,晚了十多分钟。不好意思。
————————$*小说 *WWw.*class12/——————————————————
郑重感谢昨天写长评的:那个、二货小蘑菇、洗白的裤裤、乔忆珩。。。昨天惊喜得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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