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宫内闲情

所谓的太原镇或是山西镇,原本是叫三关镇,所驻守的也是一个关隘——偏关,并不是真的在太原。

三关、大同、宣府,这是大明北边数千公里防线的中段,也称“中三边”。

尤其是大同这个地方,它北部山地较为平缓,属于易攻难守的地方,但是又不得不守,大同不守,太原就危险,太原有失,那中原腹地就向游牧民族打开了。

既然不好守,就只能屯重兵了,洪武年间这里有13万兵马,其后略有减少,到了弘治年间,边患加重,大同屯兵又超过10万人,下辖卫所17个。

其中包括西边的平虏卫、威远卫,西北的玉林卫、大同右卫,东北的阳和卫、高山卫以及各类千户所。

修筑的大小军事城堡也有四十余座。

是个切切实实的军事区域。

这种地方,军既是民,民既是军,总兵掌握着所有人的生生死死。而除了军屯,还有民屯、商屯,当然商屯因为盐的事已经没落,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现在朝廷一声令下,要把这里烂事儿全都翻出来说清楚,这片地是哪个卫所、那片地是哪个卫所,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些田地基本都被17个卫所大大小小的将官全部分食了。

大同镇总兵石奉是靠着点卯、调换、禁令等一系列的手段才控制住了局面。

但你不能一直有禁令吧?所以听闻朝廷派了京营压阵,他没有产生那种自己不被信任的感觉,尤其看到杨尚义在蓟州的狼狈,反而是更加庆幸。

于是飞书要王守仁尽快入大同。

石奉只认字,自己的字却写不好,边上的文书问他报哪里清屯有困难,他想了一下,说:“除了大同周边区域,都有困难。”

“这……”

“就这么写。你不这么写,他要是先去了西边儿怎么办?”

真他娘的有道理。

大同的副总兵朱凤也在,都到这个时候了,再怎么迟钝也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还是去巡视吧。”

镇城的各个门,已经城内的府库、王府都是朱凤亲自巡视的。

就是担心出什么乱子。

……

……

京师。

朱厚照那日喝多以后反倒觉得舒服多了,有时候人还是需要醉一场。

之后几日批阅奏疏的心情都比较平静,尤其是他看到有御史言官在参奏梅可甲。

“世上之事总是迷雾重重,若是没有一双心眼有时还真难以看清。”

尤址低头过来,“陛下,是说什么?”

“说这些忠臣们呐,朕今年少进项四十万两银子,可是把他们给急死了,恨不得要把梅可甲大卸八块。”

人家都说文人心眼多,的确有那么些人,张嘴仁义道德,闭嘴道德仁义,但实际上为的是什么呢?

也是有意思。

“外臣们体会皇上的难处,皇上应该高兴才是。”

朱厚照哼哼笑了笑,没多讲其他,而是吩咐道:“你闲着也无事,给你找件差事,将这边两大摞整理一下,涉及平海伯的放一边,不涉及的放另一边。”

“奴婢遵旨。”

两个人看起来稍微快了一些。

整体上更快,因为尤址拿三本就发现有两本是关于平海伯的。

而这些奏疏朱厚照是不看的,全部留中,来一封就是泥牛入海,非得急死他们不可。

只有他们急到一定程度,才会支持朝廷的水师扩编计划。

这样一来,今天奏疏批阅的倒是快了许多。

天还没黑,这些就都完事了。

“什么日子了?”

“回陛下,今天大耕了。”

大耕,也就是正月二十日。

朱厚照眯着眼,揣起了农民端,到门口叫人开门。

尤址则在后面细心的给他披上大氅。

外面没有雨雪,只有冷风,呼呼的,吹起来有一股刺耳的声音。

朱厚照缩了缩脑袋走到外面去。

这个地方,其实他就是他前生所看的故宫的模样,虽然细节上略有差异,但整体都一样,看了这么些年,便是原先的细节也忘记了。

凭栏眺望就是连片的宫阙,红色的城墙、白色的石阶。

不管看多少次,他还是觉得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大风吹得他眯起眼,“尤址。”

“奴婢在。”

“刘瑾怎么样了?”

尤址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环境的原因,皇上竟开始想念老人了。

“遵照陛下旨意,已派人送他去中都了。”

大概是因为心中不稳,所以多问了句:“陛下……此番刘公公也遭了惩戒了,是不是要宣其回宫?”

朱厚照视线一偏,落在他的脸上。

尤址吓了一跳,立马跪下,“奴婢失言,请陛下治罪。”

“起来吧,”皇帝只动动胳膊,给双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地上凉,你这个年纪,寒风当头的,腰不酸,腿不疼么?”

尤址吓得失了魂,他刚刚的试探实在有些鲁莽了。舒服久了,有时候会忘记眼前这位其实恩威难测。

“是,奴婢谢陛下宽恕之恩。”

朱厚照是懒得和他计较,刚刚他那个眼神去的快,收得也快。

“大耕日……过些日子递个旨意给杨廷和。也一年了,今年红薯播种面积应该不小,跟他说,第一块地,朕要去看。”

“是,奴婢记住了。”

朱厚照自己顺着台阶往下走,他是这里的主人了,溜达溜达,缓解缓解乏味单调,尤址就一直这么跟着他。

一行人,缓缓行走着。

“地方上的官员,有已经先到的么?”

“现在还少。为了赶上大朝会,大部分地方官员都在元宵之后就启程,现在应该都在路上了。”

“嗯。”朱厚照自顾自的说着,“大明疆土辽阔,离京师近的还好。远的几个,过完年就要启程,三月份大朝会结束再赶回去,都是盛夏了,待了不到半年又得赶路,这样舟车劳顿不谈,但一年的时间是半年干活、半年赶路。朕去年就觉得这样不好了。

正德五年之后,大朝会还是改为每两年一次,明年就算了。除了路途遥远,有些政务本来一年也干不出个眉目来。实际上,每一年的议题也有重叠,议来议去还是那样。”

尤址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下个圣旨,便这样定了就好。”

“嗯。”朱厚照轻轻笑着,之后冲后面喊了一句,“景旸。”

后面队伍之中,景旸快速向前,“陛下。”

“前面就到了文华殿了,朕当太子时在这里蒙学开课,今日得空,你给朕讲讲课。”

景旸微微弯腰,“陛下读书甚多,学识渊博,微臣不敢言讲课二字,只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不知陛下想听什么?”

“朕没什么想听与不想听,天下事都得知道啊,不过要说今天,朕还是想听盛唐。盛唐的疆域可是辽阔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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