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掌柜年纪不大,为人却十分的油皮,没有正面回答李靖,反而赔着笑脸向他介绍起店里的酒饭来了。
“公子,小店备有上好的长安‘土窑春’,还有生长于关外草原上的肥羊,正可下酒,要不要喝上两碗,暖暖身子?”
李靖趁势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年轻掌柜,说道:“我自幼生长在长安,也曾到过关外,漫说这‘土窑春’是真是假喝上一口便知,就是羊肉吃上一口也知道它是否来自关外,你可蒙不住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腿就要到后厨看个虚实。
年轻掌柜的却不知李靖这是借机探查他店里的虚实,忙上前拦住他,拍着胸脯说道:“小的方才所说如有半句不实,就只当这酒肉白送与公子吃了,分文不取。怎么样,小的这就吩咐伙计们上酒上菜,待小姐沐浴已毕,羊肉也烤得了,公子陪着小姐喝着‘土窑春’,吃着烤肥羊,那才叫一个爽呢。”
李靖轻巧地绕过掌柜,径直穿过厅堂,走进了后院,嘴里向年轻掌柜解释道:“掌柜的你不知道,我这妹妹早就嚷嚷着要尝尝关外的烤肥羊了,若是被她知道你这店里的羊不是来自关外草原的,我还不得被她唠叨个没完没了,后厨在哪儿,我还是亲自去瞧瞧吧。”
他来到后院,环顾四周,却看不到楼下楼上的客房亮有一点灯光,遂回头不满地问年轻掌柜道:“你这店里的客房分明都是空的,为何不愿我们多包间来住?”
年轻掌柜的为使李靖相信自己没有骗他,带着他来到后厨,手指房内两锅已煮得雪白、沸腾着的羊汤,向李靖说道:“那群贵客今天晌后就外出谈生意去了,至今未回,公子,你瞧瞧,这不是为他们准备的羊汤?那边砧板上堆着的是羊肉,公子如放心不下,走近些看得仔细些,可甭说小店欺哄客人。”
李靖装模作样地先是走到汤锅前,观察了一番汤汁,接着又走至砧板前,用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皱皱眉头,返身走出了后厨,挑剔地对跟在身后的掌拒说道:“你这羊的种确是关外的种,可却不是吃关外草原上的青草长大的,还可以将就着吃。这么着吧,你给我来上两壶‘土窑春’,再烤上两盘肥羊,今晚就将就将就吧。”
掌柜的也不知李靖的底细,见他只在后厨里转了一圈,就已瞧出他这店里的羊实则是从关外买来的羊羔,放在店里饲养长大的,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讪笑着跟着李靖回到了前堂,即命伙计端上一壶酒,向李靖说道:“公子请先尝一口,这可是正宗的长安‘土窑春’。”
李靖推说要等冯小惜、蔓娘一起吃饭,吩咐店伙计把酒放在几案上,客气地请掌柜的去忙,不必再陪着他了,尔后在几案旁坐了下来,从壶中倒了一碗酒出来,趁店中掌柜的和伙计不再留意他,迅速拔出束发的银簪来插进酒碗里想试试酒中是否有毒。
还未等李靖将银簪从酒碗里抽出,突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这酒我已经喝过了,确是正宗的长安‘土窑春’,酒中无毒,李将军尽可开怀畅饮。”
李靖陡地一惊,腾身站起,转头观瞧,只见在堂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定一位江湖豪客,身着锦袍,赤红脸膛,连鬓长满了络腮胡须,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与在下可曾相识?”李靖虽从未见过张仲坚,却听人说起过,这位早在开皇初年就曾名噪长安的“雁巢”杀手长了一副虬髯,相貌与常人不同,今见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这人也长着一副络腮胡须,且一开口说道破了自己的身份,不禁暗自加紧了戒备,右手按着腰间的佩剑问道。
江湖豪客没有答话,冲着堂中的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暂借你这厅堂用用,闲杂人等一概退下,某要与大名鼎鼎的晋王府李靖将军单独说说话。”
年轻掌柜的一眼认出这位江湖豪客即是那群贵客中的首领,听他要在堂中单独和李靖说话,二话没说,招呼着几名伙计退出了前堂。
“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广陵张仲坚,久仰李将军大名,已提前在此店中备下美酒、肥羊,欲和李将军多亲近亲近,不知李将军可否赏脸哪?”张仲坚缓步走向李靖,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不好,中了张仲坚的圈套!李靖听张仲坚从容报出姓名,亮明了身份,脑海迅速闪过一个念头,本能地回头向二楼的客房望去。
“李将军请放心,我张某做事,向不为人所难,数年前在信州时,某已与小惜约定,我二人要选一处僻静的所在修习剑法,隐居度日,从此再不过问俗世之事。”张仲坚似是稳操胜券,走至李靖身旁,稳稳地坐下,向他说明来意道,“可数天前,我得到消息,称李将军即将娶冯小惜为妻,这就令我心中有所不解了,自古从无一女嫁二夫的前例呀,所以,我就专程赶来此店恭候二位,想当面问问小惜,她此前答应我的事还做不做数,也想见识一下,李将军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博得小惜的芳心?”
李靖从张仲坚独自现身来见自己的举动中猜料到这座“百顺老店”内外已尽处于张仲坚的掌控之中了,他着实牵挂着冯小惜和蔓娘的安危,唯恐张仲坚的手下趁机将她二人劫走,遂并不理睬张仲坚,放声向楼上喊道:“小惜,蔓娘,你们都还好吧?”
令李靖感到意外的是,楼上只听冯小惜平静地答道:“李靖,我饿了,这就下来。”
旋即,只见冯小惜扶着蔓娘从楼上客房中走了出来。
在李靖身旁坐着的张仲坚望着李靖脸上惊讶的表情,呵呵地笑了起来,抬头冲冯小惜叫道:“小惜,大哥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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