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潋滟正要出了缀景园去寻孔燕他们,突然虎惧带着手下分开园门口一排士兵的把守冲进园来,围在了潋滟身边,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园内各处人马均被王子殿下的士兵们给唬了一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王子殿下的侍卫长在王子耳边耳语几句,王子顿时脸色大变,一群人形色匆匆就往外行去。谢聿桢也发觉事情不太对,他招来手下吩咐了几句,也寻了个方便离开了园里。
虎惧向潋滟所报之事非常蹊跷,原本还站在缀景园外宫轿前等候的凤莱与孔燕二人突然离奇失踪了。虎惧带了人在园门口守着并未太注意他们两个,谁知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更加奇怪的是旁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的,只有另一守轿小厮说他二人结伴去茅房,一去就没回来了。虎惧带人也四处寻找了一下,怕他二人迷了路途,还在各处宫门口特意打听了一下,也无任何消息,虎惧这才急急地告知了潋滟。
潋滟出了缀景园,人还未上轿,谢聿桢就从旁边带来几个手下赶来了。他已经知晓发生了何事,正要赶来与王子商量一番,潋滟无暇招呼他,谢聿桢却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今日,葛自炘也是要来赴宴的,不知为何中途突然腹中不适,向陛下告罪歇息去了。本王拙见,此事与殿下侍从失踪之事有些巧合。据本王所知,那凤莱公子未失亿之前可是与葛自炘有着某些过节。。。。。。”
潋滟在谢聿桢说出葛自炘名字之时就猜测此事与他有关,又听谢聿桢丝毫不避讳的推论,更加确定唯有葛自炘能做出这种事,只是葛自炘抓凤莱有理,抓孔燕却是为何?难道,他竟认出孔燕的身份不成?
虎惧一听谢聿桢的推断,也断定了凤莱是被葛自炘给捉去了,他即刻招来手下令其沿着这条线索前去追查,自己心内虽然担心凤莱,却不愿离开王子身边半步。
谢聿桢说完那番言论之后,就带了手下先行离去。潋滟站于轿前目送谢聿桢的背影,他总觉得谢聿桢有些奇怪,只是具体到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只好打迭起精神专注在眼前发生的事上。他脑中一片混乱,忽而是那关于笼中的夭红,忽而是那不知去向的孔燕。凤莱、虎惧、葛自炘、谢聿桢、鹤声。。。。。。这些人的脸在他脑中走马灯似的乱转着,太多的复杂情景,却又不知道从何理起,乱糟糟犹如一团丝麻。
回到府中刚坐下,就有领命追查之人前来复命,称葛自炘赶着戌时正的关城之际,带了一对人马并一辆小车出城去了,具体去向何处无人知晓。
虎惧一听,更是急的火烧火燎,他料定凤莱落入葛自炘之手,若在平时他片刻也不担心,只是如今凤莱情况特殊,落入那个狠毒男人手中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待遇。他再也待不住,稍稍安排了手下守住王子四周,自己带了精英连夜追出城去,希望能找到葛自炘马队的下落。
潋滟也是焦急万分,孔燕被掳到底是无意还是蓄谋?若是蓄谋,葛自炘是知晓了什么事情才会对孔燕下手?潋滟越想心中越是不安,一夜都未合上眼,心内期盼虎惧能及时赶上葛自炘,救了那两个人回来。哪知,虎惧这一去,也是一夜都没消息传回,到了第二天天大亮之时,虎惧等人没等回来,倒是宫里来了传旨的太监,召见凛冽王子进宫面圣。
潋滟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衣袍,梳洗整齐,就又坐了昨夜的轿子往宫里去。
入了宫门,领路的太监并不往朝堂上去,而是带着潋滟往东面走去。潋滟心内惊奇,见领路太监一脸的认真,只好随着他而去。
穿过迂回的抄手游廊,一片片的亭台水榭,太监领着潋滟来到了一处九层高的塔楼前,太监躬身让路,示意潋滟入那楼中去。潋滟立于塔楼前,仰头看了看那楼前的宽大匾额,上书“集仙阁”三个朱漆大字。
集仙阁?不正是前日宫人口中议论的那座老是走水的妖楼吗?潋滟心中有些胆寒,虽说只是道听途说,这集仙阁还是给他一丝透彻入骨的寒意。潋滟正犹豫着是否进去,突然,那楼的大门大开,燕崇北出现在了大门旁边,身后跟着一堆躬腰弯背的医官、宫女,还有一个一身道家法袍,梳着朝天髻留着山羊胡的道士,道士一见潋滟,眼底精光一闪,目光炯炯地盯着潋滟的脸一刻都不移动视线。
“你来了!。。。。。。”燕崇北一见潋滟,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快进来,唱那曲子与他听!快些!”燕崇北不顾身份地探出手来擒住还在发愣的潋滟就往塔楼里去。
潋滟顾不得多想,在燕崇北的拖拽下跌跌撞撞地入了塔楼,那塔楼外面看上去虽然楼高九层,内里却是中空的,只隐隐看得到最高一层楼四周走廊上站满了丫鬟侍从,其余八楼均是无任何摆设与人烟,就连上楼去的梯子之类的东西都没有,潋滟打量了原先应是安置楼梯的地方均被人拆了下来,整座塔楼只有右斜角靠窗的地方安置了一座厢房大小的吊篮,吊篮四周共有上百条晶莹透亮的丝线牵引,那些丝线看似纤细,吊住那么大的吊篮却是四平八稳,篮中的榻几之物均无分毫动摇。
燕崇北拉了潋滟上了那吊篮,篮下负责的太监示意士兵启动绞盘,将那巨大的吊篮吊了起来,缓缓上升,直至第九层塔顶。潋滟心中已然知晓这是要去见谁了,他心内也在暗暗盘算,若能单独与夭红相见,那对他今后的计划也更加有利一些。
到了第九层塔顶,早有把守在上面的太监过来搀扶燕崇北,燕崇北推开了太监,只抓住潋滟的袖口就将他往房间里面拉。潋滟暼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整层楼共把守了二十多名太监与宫女,他们都是背朝着房间,面无表情。那房间四周的窗户均被铁索缠绕,外面还罩了一层银红色软轻纱,整间房进出只有一扇双开的大门,门口两边各立了四个大内侍卫装束的士兵。燕崇北一到,就有太监前去开了那大门外套住的锁头。潋滟眉头轻蹙,这处地方可真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想到可怜的夭红被锁在这样一处地方,潋滟心内一阵难受。
太监推开了紧锁的大门,燕崇北就将潋滟带了进去。一入屋内,潋滟先是闻到一阵异香,突然被眼内的一片昏暗给幌了眼睛,待到眼睛适应了昏暗之后,就见那屋子正中央挂着一袭银红的圆形薄秋帐,帐子从那塔顶望窗处一直飘散下来,形成一个漂亮的圆形,圆形正中,一座四方金丝银线编织而成的大床,床的四角各镶了五光十色的宝石,顶柱上悬着四盏童子莲花灯的灯台,台上放蜡烛的地方各蒙着一块玄色锦布。
燕崇北抬手拉了一处绳索,那原本蒙着锦布的烛台处渐渐露出四个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明珠照耀下整间屋子闪烁着七彩虹光,顷刻将屋内犹如白昼,且光彩熠熠。
那华丽的大**蜷缩在一起的身影被突然的光亮吓了一跳,躲闪着将自己的头往那满堆绣枕里面钻。全身金色红色的羽毛也自动缩在了一块,形成一个保护球。尾椎处三根跳跃着流光溢彩光芒的凤尾在空中上下坐右摆动着,轻灵而柔和。
“彤儿!你好些了吗?伤口还疼不疼?朕带了昭国小王子来,你若是还头疼,朕让他唱曲与你听可好?”燕崇北又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连口气都轻柔了许多。
潋滟立于燕崇北之后,盯着那俯身上前的帝王的后背,看着他小心谨慎地去搬弄那**之人的肩膀,突然感觉今日的帝王与昨晚判若两人。
夭红并未反应,任凭燕崇北如何抚弄,就是不抬头,反而发疯似的在那大**滚来滚去,四肢乱舞。口中却是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燕崇北捉住夭红乱弹的四肢,强迫着把那埋于厚厚绣枕之中的人给拖了起来。夭红满面的红光,连头发都变成了火红色,眼睛也是闪着刺目的红光。他四处打量,那眼睛却如何也寻不到焦点,四处游移。他摸索着挣开燕崇北的桎梏,就一点一点探寻着空气,口中也是“呜呜咽咽”一些毫无意义的杂音。他的目光明明是正对着潋滟的方向,却丝毫看不见潋滟一般,只用了长满漂亮羽毛的手臂去在空气里上下**,似乎想抓住潋滟却不知道他在何处,焦急的呜咽哭泣,那火红的眼睛里淌出来的泪水都是橘红色的,格外吓人。
潋滟看着夭红瞎摸乱探,感觉到他恐惧的极致的情绪,顾不得害怕夭红此刻非人的模样,大步上前抓住那在空中飞舞的双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牢牢握住。
夭红在潋滟抓住他手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长喘一下,哭出声来。橘红色的泪水滴落在潋滟的手上,发出灼烧一般的“兹兹”声,即可化做白烟消散干净。]
潋滟轻轻搂住夭红,挨着床沿缓缓坐下,他这才发现,夭红的下肢是不能动的,软绵绵的毫无知觉。他拿带着诧异的目光去看那燕崇北,燕崇北挤了一抹苦笑,半天之后才阴冷地说道:“要绑住鸟儿的最好途径,就是折断他的翅膀,斩断他的双腿。。。。。。”
夭红一听到燕崇北的声音,就吓得往潋滟怀里钻。连潋滟自己都被那话中的狠辣与寒意吓得一个哆嗦。
“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他的脸与发昨日还是正常的?”潋滟强忍着心内的不安与恐惧问道。
“毒性发作了!这‘凤鸾天’真正是天下第一奇毒,再用不了两月,他就会完全失去心智,被自己体内的毒素反噬,化作一团红水。”燕崇北长叹一声如此说道。
潋滟并不知道燕崇北口中的‘凤鸾天’是什么东西,他只听清楚了夭红的性命只有两月之久,他呆呆地望着埋于他胸前的夭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毒是我下得!朕原本只想吓吓他的!这个傻彤儿,百折而不弯,哼哼!朕输了!父皇、皇弟,你们应该偷笑了吧!朕输得如此悲惨,竟连彤儿的命都陪了进去。哈哈哈!。。。。。。输了!都输了!”燕崇北扶住那床尾的金丝盘龙柱仰天长笑,只是笑得是那么的悲哀而无奈。
潋滟丝毫都听不明白燕崇北口中所言之意。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才能救得了夭红。
“既然是毒,总该有解药才是啊!”潋滟小心地问着。
燕崇北突然停止了笑声,正色道:“‘凤鸾天’无药可解,这原本就是大内禁药,连何时制成,用于何处都毫无记载,世间只有一颗,又何来解药?呵呵!这样也好,彤儿最终还是留在了我的身边,这样也好!。。。。。。”燕崇北说着说着,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潋滟一听无药可解,顿时如遭了旱天雷一般。他低下头垂下眼去看那一团火球似的夭红,慢慢抚摸上夭红红色的头发,轻柔地顺着发际一路抚摸下去,嘴里也开始轻唱起那首属于夭红的歌。
潋滟如同哄着幼儿一般,一面轻轻晃动身体,一面缓拍着夭红的肩膀,嘴里哼着那首曲子,慢慢回忆着夭红以往的容姿。
燕崇北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看着潋滟怀里渐渐平静,睡得安稳的夭红,目光微沉了一下。想起刚刚自己在这个小王子面前略有失态,心内顿时一阵不悦。这个凛冽王子还真的是不简单呐!不管怎样,现下他需要这个人安抚动乱的边境,还要安慰随时发疯的夭红,等到这人毫无价值之时。。。。。。燕崇北冷笑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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