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佟佳?眠月慌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凝儿?这是怎么了?”阿圣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有些吃惊的转过身,阿圣从远处走过来,而他身边,还有胤禛和胤禩。净瑶轻轻拉住我的手,示意我沉住气,我冲胤禛轻轻颔首算作打招呼,并不看胤禩,只是轻咳几声,笑道:“没怎么,只是碰上个不懂事的丫头,正要教训罢了。”

阿圣走到我们身边,看清了眠月的脸,眼里有些了然。胤禛是老规矩了,该沉默的时候绝对一言不发,至于胤禩,看不出任何异样。

净瑶低声在我耳边说:“既然都碰到了一处儿,你今儿就算了罢,好歹佟家和安王府也是姻亲,闹开了不好。你要收拾她,日后怎么不行?”

我转着手上的指环,声音不高不低的冷笑一声:“不过一个奴才罢了,什么铜家铁家的。不过——”我礼貌的冲胤禩一笑,“她说她是钟粹宫的,姓什么叫什么我不在乎,可是惠妃娘娘和八贝勒的面子我却是不能不给的。”说着,视线落到眠月身上:“如果规矩学不好,还是别出钟粹宫的好,否则下次……”

我恰到好处的没再说下去,拉着净瑶的手走到胤禛身边笑道:“今儿四嫂我就借走了,四哥没有意见罢?”胤禛难得开玩笑:“我若不同意凝妹妹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坏笑着看向净瑶:“瞧瞧,四哥这句玩笑总算漏了底,只怕是嘴上同意了,心里也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你!”净瑶扭过脸儿不看胤禛,眼里仍是淡然,笑里却带了一丝不胜娇羞的嗔怒:“你再浑说,我可恼了!”

净瑶的戏也是越演越好了。我心下哂笑,拉着她转身离开。

经过胤禩身边的时候,初七嘴里犹是不住的可惜:“主子有火儿尽管发就是了,扔那书做什么,那可是主子好不容易从皇上那里讨来的纳兰的真迹,平日里主子不是最喜欢么?”我淡淡一笑:“别人碰过了的,再喜欢我也不要了。大不了以后再去皇上那里讨就是了,皇上那里绝对不只这一本。”

净瑶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往日总听你说芸香那丫头精打细算最是个管家能手,今儿我瞧初七可也不差了。”我深表同意的点头笑道:“若不是她们管着,只怕多少银子也早被我败光了呢,饶是这样,我也是左支右绌,实在头疼的很了!”

走远了些,净瑶的笑声仍是极低的:“我也不借你的,跟我装什么穷?”我无辜的摊开双手:“人家哭穷都是装的,唯有我是真的,你却不信。”净瑶仍是不信:“咱们不说皇上赏的、各宫主子送的,单说你们安王府,你既在宫里,安王府每月送进来的银子能少得了?”我毫不在意的耸耸肩:“确实不少,可你怎么不想想,这宫里住着,哪里是不需要打点的?别的不说,就说纽伦进宫的时候,”我贴在她耳边悄声儿说道,“安王府那里本就因她坏了计划,巴不得她在宫里一天都呆不下去,哪里还肯多给她一文钱呢?为了她放得开手脚博太后的喜欢,宁寿宫上上下下我使足了银子,只这一项,就够我筹划的了!”

净瑶听我这么说,便已信服,点头叹道:“这样说来,你也就不容易的很了。不过你也无须烦心,若以后需要银子,先去我府里支就是了。”我看见她有些郑重的神情,心头顿生一股暖意,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就到这种地步了?我现在手里的银子已经很够用了,你不要担心。”

第二天我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净瑶还在睡,我怕吵醒她,轻手轻脚的起床,走到外间儿,南枝等人早已起来了,见我出来,边命小宫女将热水端进来伺候着我梳洗。

我的头发披散着快要垂至腰间,南枝一边轻轻梳理着一边笑道:“主子的头发还是这么好。”我安静的笑着:“你没听人说过么,头发是靠人的气血养着的,它这么好,我却要枯萎了。”南枝手一滑,扯到了几根头发,我倒吸一口冷气,她连连告罪,我仍是笑道:“没事,轻点儿就好了。”

初六在旁沉默片刻,终是开了口:“不拘是哪家的人,在宫里出了什么事也是难免,主子若实在介怀,不如……”我摇摇头,看着她笑:“八贝勒心里她如果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以想出一万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可万一她才是八贝勒真心喜欢的人,我若动手,他会恨我一辈子的。”我越笑越心酸,靠在南枝身上,早已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我不是赌不起,是我根本就不敢赌。”

初六再要说什么,初七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主子,安王府派人进宫了,这是老福晋命人送来的信。”

我接过信来,笑道:“这回怎么过了明路?那送信的人呢,回去了?”她摇摇头:“在外面等主子回话儿。”

我抽出信封里的纸,薄薄的两页,却字里行间不停的指使我和其他阿哥保持距离,一定要博太子欢心等语。我越看越恶心,猛的将信攥在手中不停的撕扯着,直到碎成纸屑,才狠狠扔到地上。可心里越发气闷,一扬手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手重重砸上去:“让他滚!滚!!!”她们慌忙上来拦我:“主子!仔细别伤了手!”

“把人给我打出去!狠狠的打!”我几乎砸光了手边能砸的所有一切,歇斯底里的喊起来,“她想控制我?我只怕她活不到那一天了!老妖妇!她做梦!”

净瑶穿着里衣从卧室里跑了出来,瞧我几乎情绪失控,慌忙上前抱住我:“凝儿!这是怎么了?你冷静点儿!”我拼命的挣扎,嘴里犹不停骂着,净瑶死死抱着我不撒手,在我耳边不停低喃着劝慰,闹了半天,我才终于安静下来,倒在净瑶怀里喘气。她抹着我眼角的泪痕,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实在难受就哭出来,我只怕你再像刚才那么闹,伤了自己……”

我坐在地上,心里无端的疼,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哭不出声音。

哭过了,也闹过了,我勉强打起精神,在净瑶的劝说中用了些早膳。之后她便回了永和宫,我也带人出了门。

我还没走到毓庆宫,已经遇见胤礽带人走了出来,我迎上去笑道:“正要去见太子哥哥,谁知这么巧,在这儿就遇上了。”胤礽眼珠儿转了转,已经若有所思的笑起来:“你可别这么冲我笑。往常你笑的越乖,要求我的事就越麻烦!今儿又怎么了?闯了什么祸还是惹了什么人?”见我摇头他继续猜测着,“那就是讨什么东西?要什么人?”

我跟在他身旁向前走着,一脸的无奈:“我被太子哥说成这个样子,便是脸皮再厚也不能开口了。”说着佯装要走,胤礽笑道:“话是你说的,这会儿走了可别怪我不帮你。”

我忙回过身来嬉笑着拍马屁:“如今太子哥监国摄政,国事都是太子哥做主,凝儿求的不过是些小事,太子哥不帮我,我又能求哪个帮呢?”他总算不再和我打太极,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若十分出格儿的,即便你再拍马屁,我也决不能再纵着你!”我笑道:“其实并不是大事,只是今儿郭罗妈妈送了封信进来,说是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心里十分念着我,我心里也担心,想出宫看望郭罗妈妈。”又怕胤礽不同意,忙补充道,“太子哥哥放心,今儿宫门下钥前我一定赶回来,绝不会误了时辰。”

胤礽皱着眉思索片刻,方道:“若果然这么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只带身边那几个人是决计不成的,我派些侍卫好生跟着你,也……”“不用不用。”我打断他,“不是还有博西勒表哥吗?他带我回去,岂不是正好?太子哥哥若实在不放心,再派几个得用的侍卫护送我们也成。”

听说有阿圣陪着,胤礽也稍微放心了些,略一点头,笑道:“今儿便答应你了,你出宫之后一定要万事小心,否则若出了什么事,我有什么脸面去见皇阿玛!”我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有了胤礽的允许,我带着南枝和初七,一路畅行无阻的出了宫。

坐在马车里,我不停掀起窗上的帘子向外看去,问阿圣:“你说太子会不会暗中派眼线跟着咱们?”他一脸闲适的躺在车里,眼都不睁一下:“除非他脑残,才会不派眼线。”我万分的嫌恶:“那咱们真的回安王府?我看见那个老妖婆的脸都想吐,我才不要见她!”阿圣笑得简直像要断气一样:“她就是吃人的老妖精,这么多年养的你白白嫩嫩的,也是时候该要下锅了。”

我一脚踢了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他伸了个懒腰,笑道:“景熙、蕴端、务尔占那几个人原本也不是一条心,如今又都羽翼丰满,早就不肯消停了。更何况自从上回蕴端被革了爵,几个府里都是人心惶惶的,这时候谁还肯听她的?”我听了这话,顿时又惊又喜:“你说的是真的?”阿圣笑得心安理得:“她那些家底、人脉,早让那几个儿子掏空了,就算再不甘心,无非也就是搅些小风小浪出来,难道还能翻出天去?”

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我和阿圣从侧门进了安王府,老总管察尔伦早带了人在侧门等着,带我们直接进了马尔珲的书房。

书房里,不止马尔珲一个人,华圯、华彬都在,阿圣上前几步单膝跪地:“儿子给阿玛请安。”马尔珲把阿圣扶起来,我也笑着走过去福身道:“凝儿给舅舅请安,给二哥、三哥请安。”马尔珲拉着我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了,快让舅舅好好瞧瞧。”说着细细打量着我,一脸的感叹:“彷佛昨儿还抱在怀里,一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我笑道:“舅舅可没变呢,还是这么英俊潇洒,宫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宫女见了五哥就脸红,见了二哥更是连路也走不动,她们哪里知道,咱们家里真正的美男子,十个二哥和五哥加一块儿也比不上呢!”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华彬笑道:“阿玛英姿是原该夸赞的,可你连二哥和五弟都夸到了,怎么偏就落下我了呢?可见你眼里只有你二哥、五哥,却把三哥忘到脑后了。”

我锤锤他的肚子,笑道:“我原也听到小宫女私下里说三哥的,她们很奇怪的说,这安王府的三阿哥长的倒好,只是不知在肚子上缠了些什么,怎么足足鼓出去十几寸高呢?另一个就说道,你们懂什么?人家三阿哥和福晋感情深,这是因为福晋怀孕辛苦,三阿哥在衣服里揣了个枕头,要感同身受呢!”

华圯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马尔珲指着我的手不停的抖,笑得说不出话来。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终于进入了正题。

马尔珲这些日子送进宫的信里,字里行间,原本观望的态度有些动摇,已经有了些想要换队伍的意思,此时却仍是细细的询问着,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导致判断错误:“皇上私底下常夸奖哪个阿哥?”

阿圣在桌下警告似的捏住我的手,他一直希望我改变主意的,我却仍是笑道:“皇上向来疼爱众位阿哥,只是这两年,私底下只夸八贝勒好,而且他又是最被裕亲王看重的,所以裕亲王也常在皇上面前赞八贝勒。”马尔珲抚须颔首:“裕亲王是皇上最敬重的兄长,他的话在皇上面前向来极有分量的。”

华圯也附和道:“裕亲王、恭亲王和太子向来不睦,眼见着都有些势同水火的意思了。”我悄悄踢了踢阿圣,他也不看我,只是颇为恭敬的看着马尔珲:“阿玛瞧着这些皇子之中,谁最有和太子分庭抗礼的本事?”

马尔珲一时看看阿圣,一时又看看我,最后视线重又落回阿圣身上,神情变幻莫测:“你同四贝勒走得极近,你看他怎么样?”我低着头,心里有些紧张。阿圣沉默片刻,笑道:“皇上从前说四贝勒喜怒不定,这是极准的。四贝勒他城府虽深,气度却不高,恐难托付大事。”

华圯冲马尔珲笑道:“阿玛算一算,这些皇子之中,直郡王的大阿哥党不过是明珠留下的一些门生,不足为虑;诚郡王是个书虫,成不得什么大气候;四贝勒和十三阿哥是太子的人;五贝勒、七贝勒更是不必提……惟独八贝勒身边有九阿哥、十阿哥在,朝里就有了多少人支持?他办差仔细,为人又好,如今连皇上都另眼相看。阿玛还犹豫什么?”

马尔珲看看我:“你上回同景熙、务尔占说的话,他们也告诉我了,只是眼下不管怎么瞧着,皇上都是极宠溺太子的,这……”

我笑道:“如今景熙舅舅同索额图走的最近,其他舅舅们却也都是拿不定主意的。您若实在难以抉择,不如再等等,反正日子长着呢。”

几个人细细谈了大约有一个时辰,马尔珲让华圯、华彬送我和阿圣出门,我们一行人还没走出院子,赫舍里氏已经带人迎面走了过来。

我停下来,看着她走到面前,笑道:“郭罗妈妈脸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她终于不用再像往常一样假装慈爱,眼中透出的光冰冷而犀利:“谁让你擅自回来的?”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难道舅舅没通知郭罗妈妈?”不等她说话,我就轻轻笑起来,“便是果真如此,郭罗妈妈也不要生气,大抵是舅舅念着郭罗妈妈年迈体衰,怕您为这些琐事劳神。”

她气得全身都在颤抖,强稳住口气,冷笑道:“你们以为我老了,管不动你们了,所以就连你这只小狼崽子都猖狂起来了!”

不要霸王我不要霸王我不要霸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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