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谢聿桢看着自己身后默默无声发生的一切:青石板的地面上倒着数十具身着甲衣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被人一刀断喉瞬间毙命,喉头处还在不停的往外喷着鲜血,有许多人还是一副不敢置信、死不瞑目的表情冷冷地盯着天空。所有这一切的场景都与谢聿桢预先料想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死的士兵都穿着定北王府亲兵的盔甲,而在他们的身后,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像融入夜色中的鬼魂一般,肃煞地站立着。
谢聿桢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向仍在“呵呵”怪笑犹如夜枭的燕崇南。
“原来如此!”谢聿桢苦笑连连,“你适意的!你之所以不攻进王子府,等的就是我!哈哈!”
燕崇南瞬间收敛笑声,直立起身子,阴森森地望着谢聿桢不发一言。
“骸燕崇南,就算如此,我谢聿桢也还未输于你,我的大军正在进城,最后的胜者还是我谢聿桢!”谢聿桢又恢复了满身的傲气高声叫着,他如此说也是为了安抚住自己剩下来的亲兵。
“是么?”街角暗处突然传来一声拔高了声线的嘲笑声!紧接着,一辆明黄色华盖装饰的华丽车辇从那街角处转了出来,紧跟着车辇四周的正是亲一色的大内侍卫,以及一身戎装的葛自炘以及他手下的京畿巡查司的重兵。
“燕崇北?!!!”谢聿桢惊讶地叫道,“你没死?”
从那辆车辇里头探出来两个人的头,其中一人正是一脸不善的燕帝——燕崇北!而另外一人一袭灰衣灰袍,当他在火光之下露出脸来之时,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先皇?是先皇!不、是皇上!”人群中有认识那灰衣人的人立马就嚷嚷了开来。
谢聿桢此刻的表情堪称是见了鬼了!他仔细将那车辇上的灰衣人打量了个透彻,那人!那人的确正是已经‘驾崩了’一年多的前任皇帝——燕珑回!
这、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谢聿桢啊谢聿桢!你终于是露出了真面目了!不枉费我辛苦策划了这一切!钓到你这么条大鱼,还连带上那府里的!”前皇帝燕珑回笑呵呵地说着。
“父王!计划成功!现下该如何?”燕崇南向燕珑回请示道。
“将人拿住那府里的也都带了出来!”
命令一下达,现场马上就乱了起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喝了一声:“保护主人快住”随即十几条影子一齐向围着谢聿桢的守卫们冲了过去,厮杀声马上响了起来。
谢聿桢身旁的近身护卫们也都一起行动,向谢聿桢靠去,这些亲兵们不惧死亡,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的主子开出一条逃亡的通道。
谢聿桢来不及多加考虑,见自己的部下忠心护主,一时热血沸腾,拔了剑也加入到突围的队伍之中。
燕崇南在骤变突生之时,就被护着退出了包围圈,来到了车辇旁自己的父兄身旁。整个王子府门前的空间里顷刻间就只有谢聿桢与他的手下,以及源源不断涌上前的皇家卫士们,他们缠斗在一处。
谢聿桢变战边退,根本无法杀出任何一处包围。他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自己身后的王子府,也许此时,这王子府就是他最后能够得以喘息的地方了。
谢聿桢趁着自己的亲兵将自己护着的同时高声叫着:“虎俱!快快开门!”
鹤声在墙头将这一系列的突变都瞧得一清二楚,事实上,在谢聿桢抵达王子府时,鹤声就已料定谢聿桢定是瓮中之鳖,在劫难逃了。果然,后面发生的一切都验证了鹤声的猜测。再看到燕珑回时,鹤声也是大吃一惊,随即他就明白了他们完全是在燕珑回的手心里打打闹闹,一群跳梁小丑罢了。紧接着又看到谢聿桢妄图突围,鹤声更是笑了起来,再听到谢聿桢开口向虎俱求助之时,他跳下了墙头,向虎俱点了点头。
既然是同一条船上的,临死他也不会丢下谢聿桢不管的。刚好!黄泉路上又多了些做伴的!
谢聿桢呼喝着虎俱开门的同时,自己也掩护着身旁的亲兵们渐渐往王子府的府门方向移动。
燕珑回发觉了谢聿桢的意图,他笑着摇了,“放谢王爷进府!让他们一行人团聚吧!”
听到前皇帝的命令,众位奋勇的士兵们纷纷自第一线上退了下来,不再动手,只是围着谢聿桢他们,渐渐地逼着他们退到了府门前。
虎俱自门缝内看到谢聿桢已然退至了大门口,示意手下之人放下门闩,拉开大门。谢聿桢见身后大门已开,率先退了进去,护着他的亲兵们也一个一个戒备森严地闪进门来。待人全部进来之后,大门立刻‘啪’地紧紧关上。
门外,燕崇北看着那王子府的大门又合上之后,他转身看向了燕珑回,“游戏结束!我要去寻彤儿了!”
燕崇南不悦地盯紧了自己的兄长——现任的皇帝,“彤儿是我的!皇兄你根本就赌输了!”
燕珑回左右瞥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争什么!大敌未除,你们兄弟俩又开始闹个不停了!边关还有昭国的军队正在动作呢!”
燕珑回的一袭话成功地让燕氏兄弟闭上了嘴,他们三人一同看向王子府的方向。
“谢聿桢手下的大将鼎坤并不在抓住的人群里,谢聿桢此人行动谨慎,一定还有后着是我们未料到的!现下先等一阵,看看谢聿桢还有何底牌押在手上再作定夺!”燕珑回正色地说道。
燕家父子三人看着那夜色中静悄悄的王子府,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隐隐的微笑。
“主上!”从街角处又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燕珑回侧身看了看,是那位夜大人独自押解着云炉道士正走过来。
云炉在见到燕珑回时很自然地俯首贴耳,夜大人也道了礼:“启禀主上,臣未能保住凤神公子,公子现下不知所踪,请主上处罚!云炉道长身份可疑,臣自作主张扣下他也请主上定夺!”
云炉恭敬地站在一旁,对于夜大人的指控也不出声辩驳。
“云炉!”燕珑回懒洋洋地出声叫道“你太多事了!”
“臣只为皇家江山社稷着想,并无作错!”云炉躬身说道。
“哦?”燕珑回扬高了眉毛,“如此说来,还是委屈你了!你违抗圣意也是有道理了?”
云炉听出燕珑回口中的不悦,连忙俯首道:“臣不敢!只是自古皆有‘祸水’乱朝政,败天下之说,臣宁杀一千不放一个!”
“是么?”燕珑回微眯了眼睛,仿佛回忆起往事一般,“二十年前,你也是这么说!如今你仍是这么说!——骸——‘祸水!’——你是方外之人,难道不明了所谓‘祸水’只是无能的男人推卸责任的借口么?云炉!二十年前我放过了你,如今,我仍旧放过你,不过,你再也不要出现在帝京了!你走吧!念在你这次立了大功,我不杀你!”
“主上!”云炉抬首望向燕珑回,他不知晓燕珑回怎会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是他所为的。再看到燕珑回严肃的眼神时,他低下了头“臣领旨!二十年前臣不后悔,如今,臣依旧不后悔!臣所做,对得起皇族,也对得起天下!”
云炉说完,躬身慢慢后退,在退至街角之时,云炉直起了腰身,“主上!谢聿桢派了鼎坤前往西南,不知何为,还请主上小心此人!臣!这就去了!”云炉说完,飞身一跃,几个起伏之后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父皇!为何放了此人!他害了彤儿受苦不说,还与谢聿桢有勾结!”燕崇南望着云炉消失的方向问到。
“他,从我还是王子之时就已经辅佐我了,他害彤儿只是怕彤儿会毁了我大燕社稷,谢聿桢那厢,也多亏了有他协助,不然,以谢聿桢的忍耐力,我怎会知晓他有谋逆之心,而定下这个计策呢?”
“鼎坤去了西南意预何为?”燕崇北插口道。
燕珑回略略思索了一番,“猜不透啊!只有捉住这府中之人,方有答案了!”
“再过一刻钟就派人攻府,能捉活的固然很好,着实不行——一、个、不、留!”燕珑回低沉的嗓音中透露出狠辣与决绝!
谢聿桢坐在大门口胆阶之上解了头盔正在喘气。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迅速了,以至于到现他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谋划了十年,隐忍了十年,却在这最后一刻要满盘皆输了么?谢聿桢考虑到眼前的情形,若是自己能够逃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到西南与鼎坤汇合,凭着手上的兵马加上西南大军还能有得一战,怕就怕,自己根本出不去这王子府,到时候,只能是鱼死网破,死这这里了!
“谢王爷如今可有何妙计不曾?”鹤声出声问道。他见谢聿桢如此狼狈的模样,心底也是一阵好笑。原本以为自己今夜已是无比羞愧了,没料到还有一个比他更加狼狈之人。且谢聿桢输得比他鹤声彻底多了。
“鹤将军是在嘲笑本王?”谢聿桢听出鹤声带了笑意的声音。“如今你我二人可是一条船上的,唇亡齿寒的道理将军该明了的吧!”
“当然!”鹤声颔首,“本将军是真诚地向王爷请教,并无他意!”
“能有何良部如今就是插翅也难飞了,除非是精通遁地之术,唯一的法子只有一个字——拖!”谢聿桢斜眼瞄了一下凛冽王子,“贵国国主不会舍得自己的王子与两员爱将就此丧命的吧!我的手下,也有在城外紫云山扎营的,况且,还有一只军队也正往这边赶赴!能拖到大军围城,或许还有谈判的机会!”
鹤声见谢聿桢虽然狼狈,但提到手下军队之时,仍旧是信心十足,当下心中也计较了一番,“怕就怕,根本没有时机再拖下去了!”鹤声看着天空,“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谢聿桢也抬头看了看天色。是啊!天——快亮了!
“将军!开始进攻了!”
墙上隐藏的盯梢士兵刚开完口,一支利箭迎面射来,士兵短叫一声,从墙头跌下。
鹤声与谢聿桢全都站了起来,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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