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初八一大早,大船在两艘小船的护航下缓缓从‘南天门’启航。。船队刚开不久,就有一艘雅致的楼船开到了港口边,两刻钟后,三匹骏马夹着一辆蓝布幔马车顺着官道飞快地驶来。马车刚一停稳,那楼船上就挂起了‘南’字大旗,一个身高中等,面貌刚毅的男子从那楼船里走出来,顺着舢板上了岸,往那蓝布幔马车走去,他走到车边才笑问道:“若不是急等着用船,鄞儿不会记起我来的吧?”

“怎么会呢?之前鄞儿只是不敢冒昧相扰,怕误了宪伍大事而已,现今听说宪伍身在牧野修养,才敢出言相求,没想到宪伍竟然亲自前来,真是让鄞儿受宠若惊啊!”少年说着,轻启车帘,露出半张笑脸来。

韩洋一见南宪伍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就颇觉没意思的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来一个抢菜吃的!”他说的小声,其他人都听到了。诸葛瑾瑜一直呆在马车里,对南宪伍也只是略点下头算做招呼,韩洋则走到一旁莫一白与修缮身边,与那几人站在一处。

南宪伍当然也是听到了韩洋的话,他也不介意,上前牵了鄞儿的手嘘寒问暖起来。一行人连同马车一同上了豪华的楼船,船即刻沿着谢聿桢们行驶的方向开去。

初九未时左右,谢聿桢的官船停靠在了燕国黑水河上游最繁华的城市---临江城。下了船后也不待众人休息调整片刻就换了马车一路沿着官道往燕国帝京奔去。一路上谢聿着与葛自炘都未再来打搅王子一行人,潋滟心内时刻紧张丝毫不敢松懈,越靠近帝京他的心情越是复杂,辗转一年过去了,是否故地早已物是人非。此番回去,能不能再见到他熟悉的面孔,他陷身如此复杂的局面,又是否能够安然存活下去?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就是孔燕,他一定要把受他牵连的孔燕给安然送到赏菊楼去。

车队行驶了六日总算是回到了帝京的管辖区。再行个半日,就能够进了京城。潋滟从车上掀了帘子往外看着,紫云山已经近在眼前,头先他们经过的岔路口其中一条就是一年以前他与孔燕走的那条充军之路。孔燕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断地探出头去看四周景色几眼,眼内是复杂的情感。谁能料到一年后他是这般光景又重新回来了呢?孔燕与潋滟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颇有一种“命运弄人”的感觉。潋滟伸手摸了孔燕的脑袋一下,又把头转向帘外看着飞快往后倒退的树影。

在离京城不到五里的“五里坡”,谢聿桢的人马遇上了前来迎接的燕国礼官,潋滟于撵上换了大品朝服,装扮的华丽庄重,又随着燕国的人换了一辆更大的牛车,车由十六头健壮的黑牛所拉,车撵是无盖的,只在四周挂了玄色锦纱,撵上摆设庄重高贵,设有一玄色锦榻,还备有案几华盖等物,撵的四周各立了两名童子,均是清一色的侍从打扮,穿着也是燕国宫廷风格。潋滟稳坐于锦榻之后,凤莱与孔燕仍旧立于他身后两侧,虎惧还是带了自己的人护在四周,滴水不漏。

牛车在谢聿桢马队的带领下缓缓驶进帝京城。从距城门还有两里地的地方起就不断有看热闹的百姓夹在官道两旁,车队从东门进入城内,潋滟偷偷暼了一眼东南角的方向----那里是长乐街所处的方位。只是从这个方向根本看不到那处。

与出惊鹤城时的热闹有所不同的是,潋滟明显感觉到燕国人对于小王子一行的复杂感情。虽说挤了不少百姓观看,那百姓口中议论不断的却是“昭国示弱不得不将小王子送做人质”“燕国西南大军大退虎惧大军”“天不逢时,昭国借天灾得以保全”等等的事件。葛自炘如同英雄一般被众百姓膜拜追捧,他虽然落于最后却是满面红光,光彩焕发,得意之极。只见葛自炘安骑于枣红大马上,一面哈哈大笑,一面与朝他行礼的百姓招手回应,还时不时冲着回头看他一眼的谢聿桢挑衅地抬高下巴,俨然一副狂妄的模样。谢聿桢只是冷笑,他认识葛自炘又不是一两日,这人一向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不过打起仗来还真是一把好手。

虎惧虽然易容作他人的模样,可一听到自己的军队被燕国百姓描述的如此不堪一击,那个姓葛的一副完胜了自己的自大模样,虽然面上冷冷清清心内早已气愤的不行。要不是那场大水和那痢疾,葛自炘早就到阎王殿等着排队投胎去了。

潋滟端坐在撵上,只拿眼角去暼两边街道上的人、物。突然,他在那左前方人群中看到一个蓝衣少年,少年靠在蓝布幔马车的车框上,轻晃着两条悬空的腿,水杏般大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潋滟的方向,嘴角弯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他在那人群中并不是特别显眼,却让潋滟心内擂鼓般的狂跳起来。

鄞儿-----是鄞儿!虽然他们算起来已经两年不曾相见,鄞儿的外表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可那水杏大的眼睛以及那可亲可爱的样子还是没有变化。潋滟当下就要张口去唤,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能欲言又止地闭了口,可是那眼光还是巴巴地注视着鄞儿,鄞儿也看着他笑得可亲。潋滟还以为鄞儿认出他是谁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自己如今这样子,漫说是鄞儿了,任何与他熟悉的人都认不出来。想到这里,潋滟眼中神色一黯,只能随着驶过去的牛车再多瞧鄞儿两眼,慢慢收回了视线。

那厢,少年鄞儿也觉得刚刚那个冒牌王子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奇怪。貌似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的样子,表情也是怪异---一开始接触上视线时是欣喜的,之后就是犹豫,最后竟然有一抹失望从眼底滑过。鄞儿觉得这个冒牌王子好像有话对他说,不由得开始在记忆里搜索自己这两年闯**江湖有没有招惹过这样的人。仔细想了好半日才觉得自己可笑,那人摆明了是易容了的,自己就算认识他也不可能知道那面具后面的是谁啊?

少年鄞儿旁边站着的几人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几人均在心中猜测:这又是哪个被鄞儿招惹了的人啊?现在人都已经这么多了,这一路走来还是不断有人来“抢菜吃”的话,以鄞儿这来者不拒的博爱个性他们就算是能分到那盘极品小菜,也只是“杯水车薪”“冰山一角”了。于是趁着鄞儿注意力不再他们几个身上,那几个各有特色的大男人互相之间使眼色传递讯息“看来要开个讨论会了”众人一副同意的表情。

鄞儿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群“跟班”暗中传递的消息,他盯着已经驶过去的车撵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之后,他突然拍了拍拉车的骏马的后臀“小红,回家了!”那高大骏马一听主人叫了它的名字连忙回了头喷了一个响鼻,对这个风尘味十足的名字表示不满。

众男一听鄞儿说要回家,本来都有意要把佳人带往自己在帝京老巢的,连忙顾不得刚才才开的眼神会议互相争抢起来,个个都把自己的地盘吹嘘的天花乱坠,期待美人能跟自己回‘家’。

鄞儿见他们争吵个不停,自己则驾了马车往自己熟悉的方向走去,一直坐于车内的诸葛瑾瑜一脸的无奈,这些人啊!谁说鄞儿要跟他们走的了!这些人怕是还不知道鄞儿的“家”是哪里吧?他倒是迫切想看得这些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了。他看了看从一开始就不加入战局,只偷偷窃笑的韩洋。韩洋也是知晓鄞儿真实身份的,他二人无意间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奸猾可疑的微笑。

最好这些人都是自诩为家世高贵的伪君子,这样就可以干掉这几个碍眼的家伙,再对付剩下的狐狸,独霸了鄞儿了!吼吼吼。。。。。。

“吵什么?你们各自回家,我要回我家去了!”鄞儿对着那几个还在边走边争辩的男人笑说道。

“咦?鄞儿是京城人氏么?那正好,我们可是乡邻啊!”南宪伍厚颜无耻地接口道,把其他几人均给弄的一副快要呕吐的表情,连一向不爱说话的莫一白也是怪异地瞅了南宪伍一眼。他一直觉得韩洋挺无耻的,没想到只是小巫一只而已。

莫一白赶上了驾车的鄞儿,一把接过鄞儿手上的缰绳,二话不说,一副跟定了鄞儿的表情。鄞儿则钻进了车内。

剩下的修缮、南宪伍、尹无愁、韩洋、还在后面,其中韩洋是去趁火打劫,挑拨离间的。修缮外表凶悍其实是老好人一个,说不过其他几人,只是不愿失了面子,勉强应对而已。南宪伍商人天性,嘴皮子利索,争分夺利是本职,尹无愁虽说只是一混黑道的,早年却是十八街有名的“吵架王”这点争抢还不在话下。韩洋看似谁都不帮却在有人势弱时故意差上一句,就是一个“炒气氛”的。

吵着吵着,一群人就走到了长乐街的牌坊下,莫一白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全是小红自己带的路,他老人家只管拿着缰绳做做样子。莫一白抬头看了看长乐街喜庆的牌坊,不感兴趣地低了头,看着手上的马缰绳。

南宪伍张大了嘴巴看了看小红:“你小子是不是思春了?这里也不是你来的地方啊!待我在我家牧场上挑一英武母马与你!快快离了这里吧!”

谁知那小红扯了马脖子就要往长乐街里闯。牌坊下常年站岗的士兵一见小红雄姿,先是呆愣片刻,接着扯开嗓门就叫了起来:“是小红吗?哎呀呀!鄞公子回来了是不是?鄞公子?鄞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接着,那群守门的卫兵一个个围着马车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和车内的人打着招呼。

鄞儿和蔼地掀了帘子笑得亲切自然“大叔!是我!我回来了!您老还在这里站着啊!小顺子还好吗?长大了吧?”

门卫大叔老脸笑得挤在一块,不住点头:“好好!都好!就是你们家里有些麻烦!你快回去看看吧!”说着,也不管鄞儿要出入文书就招呼士兵们开了栅栏放了小红进去。

南宪伍与尹无愁相对一看,花街?鄞儿的家在花街里?

修缮也是不解地看着韩洋,他与韩洋平日里交情不错,只是看韩洋并不奇怪,他就更加奇怪了。

几个男人跟着小红马车后面,一路上在许多做生意的小贩招呼下走过诸多倌官娼楼,才在一处四层高的八角楼前停了下来。此时正是白天,赏菊楼门口只站了两个昏昏欲睡的龟奴,龟奴一见一辆马车挡在了路口,以为是哪个客人白天来寻乐子,忙打起精神,堆着满脸的微笑跑上跟前来“大爷?有相熟的公子没有?”

“小三!小四!是我!我回来了!”鄞儿从车内走出来。

龟奴先是一惊,马上叽叽喳喳叫嚷开了“啊!是鄞公子!公子您回来了!呜呜!太好了!我们赏菊楼有救了!”叫嚷声一传开,立马一个穿着桃红花衫的中年女人从楼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一见到马车旁的蓝衣少年立即一个熊抱将鄞儿拥入怀里百般搓揉起来。“心肝儿哟!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的儿!我可想死你啦!去了那么多的信你只回了一封,说要去找你滟哥哥,一去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呜呜!我的儿!你回来我就有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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