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灵堂，一眼望去，满目的白色，就像那天，她在冰圣山的雪地看到的一样，本是圣洁的代表，可是此刻，却是如此地无情，如此地讽刺。

宁霜一身素服站在沈诺轩的棺椁面前，静默而立，沉寂的眸子看着棺椁里的沈诺轩，心中一片凄然。

身后，陆晞在离她两步的距离站着，她是江湖中人，不必跪拜，再往后，就是镇守边关的几位将军，欧阳凡云和曾将军等人，同样一身素服地跪在地上，面色凄怆，低着头，朝着棺椁摆放的方向。

“小霜儿——”

“宁姑娘——”

“皇后娘娘——”

就在这个时候，三道不同的声音一前一后，从外面传来，宁霜抬头，三道身影一前一后从不同方向而来，到了灵堂的门口，朝着她喊着。

风尘仆仆的沈煜尘，想是已经知道了沈诺轩离世的消息，眉眼间的顾盼神飞尽数不见，他再也不是当年初见时那个潇洒不羁的九皇子，他的身上，不知不觉，便多了一份沉重。

宛如谪仙的风亦舒，依旧是那副清淡若水的模样，可身上的帝王之气更甚，原本的一袭白衣也因为昼夜赶路而变得灰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一身甲胄的贲启轩，和落霞山初见并未有什么不同，可是，却能看见他眼中闪过的一抹不可置信，沈诺轩于他，是朋友，也是对手，那个被他一直当成对手的人，就这么走了。

“都来了……来人，为怡亲王和贲将军换装。”宁霜看着三人，没有一丝别的表情，直接对旁边的人说着。

宁霜话音落下，便有人前来，给沈煜尘和贲启轩换上丧服，风亦舒是别国皇帝，自然是不需要的，更何况，他自己本就是一袭白衣，这样的穿着，也不算失礼。

“皇兄他真的……”沈煜尘问着，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本是不相信的，可是，看到宁霜这个样子，却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那个可以跟他一起喝酒聊天的小霜儿，已经彻底地消失不见了，随着沈诺轩的离去，也一并离开，现在的宁霜，冷漠，清寒，面无表情，甚至连说话，也都是淡漠的，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沉寂，一种经历了世事沧桑之后的空洞。

宁霜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让开了身子，让沈煜尘自己走过去看，那眼角，那眉梢，分明就是沈诺轩，不会有错，自己的哥哥，他绝对不会认错。

“七哥——”沈煜尘站在棺椁的旁边，低语，屋里沉寂，可是，所有人都听得见，这声充满心碎的呼唤。

接下来，便是对沈诺轩遗体的叩拜和行礼，宁霜就站在旁边，看着一众将士给沈诺轩上香下跪，心中早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没有人跟她说节哀，因为，他们自己心里的悲痛，并不比宁霜少。

“楼主，还是说正经事要紧，时间不多——”陆晞看着众人挨着叩拜完毕，便开口对宁霜说着。

宁霜点点头，开口道：“欧阳将军，请风辰国皇上去偏厅用茶。”

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是明白人，风亦舒是别国的皇帝，虽然碍于

宁霜的情面来了，可是终究不是东湘国人，他们内部商量事情，不可能让别国的帝王听见。

风亦舒朝着宁霜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跟着欧阳凡云离开，待到风亦舒走远，宁霜这才开口：

“九弟，有件事需要你去办，并且，非你不可。”

“什么事？”沈煜尘知道，宁霜一定是早就打算好了，才会让他们从千里之外赶过来。

“我从京都出来之前，曾去了皇宫，见过太上皇，皇宫已经被沈奕清控制，趁着你去南竟国之机，设计沈傲祺入狱，控制了皇宫，如今七哥已死，沈奕清必定会有大的动作，我要你，带兵回到京都，从沈奕清手中夺下皇宫，请太上皇重新出山执掌政权。”宁霜开口说着。

这些事情，或许沈煜尘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她要做的，就是让沈煜尘知道他应该做什么。

“为什么是我？我想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帮你。”沈煜尘看着宁霜，说着。

此刻的他，已经不想再管众人的眼光，也不想再顾忌宁霜是自己的嫂子，七哥已经死了，宁霜表面的平静掩盖不了内心的伤痛，这个时候，她是脆弱的，她需要人照顾，所以，他不能离开。

“你会京都，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如今东湘国，也只有你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去和沈奕清一拼，我要为七哥报仇，我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东湘国自己不能乱，我能够相信的，只有你。”宁霜说道，“或许你不知道，我的孩子，死在了北晏皇宫。”

宁霜最后一句话说出，场中更加寂静。玉城的将士们都知道宁霜怀有身孕，可是失踪了一趟，孩子没了，往日不提，是怕触动宁霜心中的伤心事，可是如今，宁霜自己说了出来，却依旧一片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大家或许也知道，宁霜，这是在故作坚强。

沈煜尘闻言，瞪大了眼睛。宁霜怀孕，他是知道的，当时在南竟国皇宫，她与沈诺轩联手救她，他便知道了，可是算算时间，八九个月了，也是到了生产的时候，他以为，孩子顺利出声，本想问问孩子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就在她被顾流冰抓走的那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好，给我二十万兵马，我回京都，拿下六皇兄，请父皇重新执掌政权，后方交给我，皇嫂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沈煜尘忽然就明白宁霜想做什么。

北晏国对于宁霜，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她非要亲自动手解决这件事不可，所以，她将自己最相信的人都用在最重要的地方，他是东湘国的皇子，没有谁比他更合适去做这件事。

“这是当初骁骑营的兵符，二十万兵马，不用舟车劳顿，到了京郊直接调兵。”宁霜见沈煜尘答应，二话不说，便给了他兵符。

沈煜尘接过，点了点头，道：“看来我不需要在玉城多待了，我先行一步，在京都，恭迎皇兄遗体回朝。”

话毕，沈煜尘看了宁霜一眼，转身离去，握紧了手中的兵符，东湘国守卫京畿的二十万兵马，就这么被他捏在了手中。其实，若此刻

沈煜尘想要自己登上皇位，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宁霜对他的信任，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的。

“贲大哥，东湘国举国兵力只有一百二十万，与北晏国相当，可东湘国二十万守卫郎城，二十万镇守南方，沈煜尘手中京畿卫二十万，剩下六十万，之前与雪凝国两次战争，损失不少，统共还有五十五万人马，十万被杜将军带走与雪凝国合并威胁北晏国东部，五万被留在雪凝国冰城守城，如今，玉城还有四十万人马。”宁霜等着沈煜尘离开以后，将目光转向贲启轩，缓缓开口，“我能给你的人不多，也是二十万，三个月，我要这世界上，再无云清国的存在。”

“可云清国现在陈兵北晏国西部边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我们有利。”贲启轩去过那里与自己的一千人马会合，知道那里的情况，所以如此说着。

“那是假的，做给我们看的。如果说最开始你那一千人的栽赃陷害还能奏效，但是时间一长便会失去作用，独孤凤也不是傻子，这其中猫腻，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我们能截断她给雪凝国的武器已经算很好了，其他的，我们也不敢奢望太多。更何况，冰圣山上，杀死皇上用的箭，是云清国造的箭弩，射程远，杀伤力大，所以，这仇，她云清国也有份。”宁霜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说着。

原本她也以为这些都在掌握之中，看到沈诺轩尸体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当天芒的情报人员传来情报，她便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料错了，顾流冰和独孤凤早就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恐怕此时，云清国早就和北晏国结为一体，北晏国兵力强大，云清国武器精良，这两个国家的联合，只怕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抵挡的。

所以，她要破坏两国的联合，已经不能靠智取了，顾流冰不是傻子，独孤凤也不会相信，那么，只能靠武力，当云清国再不复存在，那么，所有的一切，就好说了。

“云清国兵力四十万，二十万对上四十万，胜算不大，何况，云清国还有精良的武器装备。”贲启轩沉吟片刻，说道。

他并非不答应，只是实力悬殊太大，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在这么大的差距面前，三个月取胜。

“二十万兵马，我再给你我红袖招的一个堂，另外，我有比独孤凤更加精良的武器。”宁霜说着，看着沈诺轩，“可还记得当初沧州水患之时，让堤坝瞬间毁灭水淹南竟国十万大军的东西？”

“你是说，那一声巨响？”贲启轩问道。当初他在天芒山，离沧州也不远，这些，他都知道。

“你觉得能毁了一个堤坝的东西，用到战场上，会有什么效果？”宁霜问道。

“这……无法估量。”贲启轩熟知战场形势，兵法谋略，可也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只能回答地模棱两可。

“等着吧，很快她们就来了，但是这种东西，杀伤力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毕竟，事关人命。”宁霜说道，不管如何，即便是有滔天的仇恨，她终是没让仇恨燃烧了她所有的理智，没有湮灭她心底最后的善良。

（本章完）